“行,那你带回去时仔细些别走了火,这几日天燥,要好生注意着。”老头再三交代。 “明白,谢谢陶老。” 红觅一边跟老头像往日里一般的拉家常攀谈着,等着他录笔之后再乖顺的接过了笔,歪歪斜斜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拇指沾了沾红泥印了上去。 身后是一个刚刚买办好出来的小丫头,手上还提着正香的食盒,直往单府走了过去。 “还有十日,真的不再等了吗?” “稳妥起见。” “行,我明白了。” 只当是府上采办的丫头,代替屋内的主子去了一趟外边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进来的时候守卫和管家都没有相拦,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单玉儿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一双脚,一边打开了食盒馋嘴的伸手撕了一块鸡腿,一边说道,“镣铐和铁链的钥匙我来偷。” 那丫头听着顿了一下,说,“小心一些,牢里经了上一次入毒的事情,眼下看顾的非常严。” 单玉儿冲她挤了挤眼,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 晚霞的最后一道残光没入了地平线里,萧瑟的秋日只剩下了一片清寒之色。 那个丫头送完了消息,提着食盒出去的时候正遇到了祁青鹤回府,心里一惊,忙低着头退去了一旁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祁青鹤视线落在了她手上提着的东西,只望了一眼,却是没有说任何什么。 那个丫头退出来之后心里尚且有余悸,唯恐他敏锐的瞧出来了什么,让一切都功亏一篑。 祁青鹤这一日除了查审料办完那河堤里的遗骸之后,还有审过了李承献跟殓司门的殓师杨冲,李承献嘴里没有撬出来些什么东西,只是三言两语总是绕在了李诗情身上,但问起却又不知道人在何处。 倒是从杨冲身上挖出来了一些不少的事情。 回到小厢房内时身上已满是倦色。 屋内是一片的冷冷清清,半点儿没有声音,也半点儿没有个人气。从很早的时候,那一进到屋子里就能闻到了红炉煮茶,堆得满满的小香糕,远远的就能听得到的银铃儿似的笑声,再也没有出现了。 “大人。” “退下吧,我不爱旁人清扰,这里不需要伺候。”祁青鹤道。 “是,大人。” 候在外头的丫头无一不是谨言慎行战战兢兢,见他开了口,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挑燃了一盏豆灯。 祁青鹤将这些天收集到的一些线索零零总总的编汇了一遍,重新理清了一遍思绪。 七月十四日。 仲藻雪以“贱妇”之身被押昭罪台,在没有经过通审通判的情况下受刑。在那个时候,尚且身居花楼歌伎的李曼婉在台下看到了,心有不忍,等到行刑完后其它人散开为她打伞。 七月十九日。 梁夫人暗中救济女儿的事情被仲书国知晓,为了与罪妇划清界线,仲书国与仲藻雪断义父女关系。于此,仲藻雪在失魂落魄的情况下离开临安涉水而行想要投水自尽,被青柳村的一个山妇相救。 十月二十二日。 在这个山妇家中住了三个月的仲藻雪,背下打死了该山妇的丈夫的罪名,离去时甚至还不忘起火烧掉了那一间茅舍。 之后又空白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不知所踪。 至以再出现的时候,是在黎安城,冬日红梅赏雪小宴上她一舞惊为天人,由此进了西陵王府。 “啪嗒。” 祁青鹤临坐窗下小案前独局思弈,屈指间,那一双生冷的眸子有微敛起。 她是怀抱着明确的目地踏入王府。 而在入王府之中,她结识了同为沦落之人的李诗情。 ——于此她得知了整个李氏之冤。 仲藻雪的动机尚且未知。 但李诗情是有充足杀沈蒙的动机。 整个李氏的悲剧,由沈蒙一手铸造而成,累得她家破人亡跌入云泥做了卖唱的歌伎,当中切齿之恨非一二字可以尽言,甚至于在锻造的铁匠那里就有打听得到,她们二人曾有结伴去铁匠铺分别打造了一把长刀和匕首,对照之下便是命案现场的那两把凶器。 “啪嗒。” 撷子落于了棋盘之中。 而今李氏陈冤已白,李诗情却依旧未见现身,当中的怪异可见局势之下还有暗藏之人在角逐。 譬如,今次河堤之中骤然出现的这些具遗骸。 ——还有潜藏在暗底的人没有现身。 但他所剩下的时日已是不多了,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将这当中关连着的盘根错结的案件一一查清理明。 “公子,重新对照检验了一遍,确系今日河堤里发现的遗骸与几年前周之衡一案的那十二具女尸身上的伤痕有近似吻合之处。” 正思忖着。 吴作青一手揣着尸簿走了进来,道,“当中有些是陈尸,也有近况。” 祁青鹤接过来翻了几页看着,“殓录上其余不见了的尸骸可有找到?” “不曾找到。”吴作青道,“大人不是有审问过了杨冲了吗?” “并不是所有的都托送给了他处理,里面还有不少他只是记簿了几笔,自始没有见过尸首的。” “……” 吴作青沉默了一会儿问,“公子认为,仲娘子知晓此事所以才下的手?” 祁青鹤一边翻阅着簿子,一边说,“她未必然是因为此事才下的手,但她必然是知道此事的。” 吴作青一顿,“公子的意思是,仲娘子还有别的隐情?” 祁青鹤一手托着簿子看着,说,“她不是会残杀之人。” 吴作青望了他半晌,抿直了唇,“公子……莫不是还不信,西陵王是仲娘子下手杀的?” 托着簿子的手忽然有僵住。 祁青鹤一时间没有说话,就连翻页的手有停顿在了那里未见动作,只过去了良久,他又翻过去了一页,道,“她不是主犯。” “但是公子应当知道,戕杀亲王,便是从犯也是罪责难逃。”吴作青道。 祁青鹤没有说话。 只一手托着那簿子又翻了几页,冷声道,“这杨冲倒真是为了他沈蒙做了不少的勾当。” 收了那簿子扔去了一旁的小案,像是见着烦心一般。 祁青鹤道,“从李氏之案的李麟生到伎馆之案的遗尸,他是真的来者不拒,料办的倒也真是妥当,便是半点儿也不怕那些惨死的亡魂半夜向自己索命。” 吴作青站在一旁望了他一会儿,道,“……公子,仲娘子有一句话说得对,李诗情如今是李氏最后一位生人,现在查到的这些都指向她,便是找到了她也是难逃一死,也莫怪仲娘子不愿意坦言。” 祁青鹤没有说话的一手推着额前的发低头望着案上的棋局。 他道,“我只是在想,若是当初我没有赶赴京城的话……” 吴作青抿了抿唇,“公子,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人只有往前看,这是您自己说的。” 祁青鹤神色有些乏倦的闭上了眸子,没有说话。 吴作青道,“公子,只剩下十日,李氏横冤在前而今只余李诗情一人,仲娘子是绝对不会将她的消息透露出去一丁点的。您也应该知道,纵是您真的擒获了李诗情,斩了她保住了仲娘子,仲娘子也定会记恨您一辈子的。” 这已然是一个死局。 无论怎么审,无论怎么查,无论怎么破。 都必须是有人会死去。 祁青鹤撑着额前的发微微睁开了一双眼,只见着那双眸子晦暗非常,“吴叔,你让我斩了她吗?”那声音却是无比的沙哑生涩。 他道,“我做的这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让她死的。” 不是又像当年伎倌的那一桩案子,一路查下去,一个又一个的铁证被他翻出来,想要为对方力证的清白证佐不了,反倒而坐实了对方的死罪。 这么可笑的事情,他着实是不想再去经历一遍。 但如今,凶器已被锁定。 策划有了。 筹备有了。 动机有了。 行凶的经过也有了。 甚至于就连凶手自己都已经认罪。 ——又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 “我不想杀她,吴叔。”祁青鹤疲倦不已的闭目。 “公子……” 吴作青望着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公子若是不忍心,不若便将此案转由蒋相如何?让他出面料办,也不至于要走到亲手处斩发妻这等事。” 祁青鹤脸色沉重的摇头。 “再派一些人去悉查李诗情的下落。”祁青鹤道,“这十日内得将她翻出来。” “那李氏之案还有这些遗骸公子可是要搁置?”吴作青问。 “……” 祁青鹤扶着额头沉默了良久。 半晌。 他抬起了眸子,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何事?” “陈案旧翻,累案并现,除了诉冤之外,这些藏在暗处的人是否还有另外一层其它的意思。” 吴作青一顿,“公子的意思是……?” 祁青鹤抬眸,“我不确定,只是心里隐约有一个想法,或许还得要再翻出一些其它的东西才可证实我心中的这一个猜测无误。”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叩了门走了进来。 来的是一个一个差役。 那差役道,“御史大人,雪娘有话想要对你陈说,请大人过去一趟。” —— 最先发现那些尸体的人不是仲藻雪,而是李诗情。 李诗情自家变之后一向的少眠,纵是后来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好用的供养在了王府里面也是夜难安枕,稍有些许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过来。 那夜,是正圆的月。 “你说什么?”仲藻雪听之骇然。 “咳,是我亲眼所见。” 李诗情咳了几声,道,“就在刚才,府上的府兵尉长武麟将玉烟坊的一位姑娘扔进了井中。” “——!” 仲藻雪听到这里一手收卷起了手中的书册,面色沉凝的起了身,“你先带我去看看,救人再说。” 那一口枯井座得偏僻,往来已是少有了人烟。 已是人静时。 更何况是在这王府中,断不得大声呼喊引来了旁人过来。 几人一起绑好了绳索再将绳子抛进了井里,直将那根绳子抖了又抖,却都感觉不得有人拽住了绳索的下坠之力,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你看到的时候那位姑娘可还清醒吗?”仲藻雪问。 “像是在昏迷中,眼睛是闭着的。”李诗情说。 “可看清楚了是哪位玉烟坊里的那一位姑娘吗?”仲藻雪问。 李诗情低头想了想,沉声说,“看身形与鬓饰,像是云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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