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着等这一场雨过去,寻个蔽风的地处小睡会。 被人撞见的时候两人百口莫辩,最后长嫂羞愤之下自尽,那书生见自己害得恩人毁誉丧命当下就疯了一般的一头撞死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贞妇”的匾额被摘了下来,长祖连夜召集了殷家里所中的女眷训话,严令告诫她们要以长嫂为诫时时遵守妇德妇贞,断断不得越一步雷池。 家中的女眷温驯的低头听训。 只是跪在最前面的殷盈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女祠上那一个个刻着“贞妇”牌位。 “去你他妈的贞洁牌坊!” ——
第50章 浮尘 “……” 嵇舟神色有些懵住。 系着衣带的手一滞, 停在了掩衣的边角一处,只站在了那儿看着她神容妩媚而惑人的半举着香斗,那一双烟魅横波的眸在上挑的时候总见着几分勾人。 金灿的日光半打在了美人的香肩上, 照着肤白胜雪, 柔若无骨。 任谁人看到她第一眼时, 都难免会道一句妖姬祸水。 “明白了吗?”殷盈见他呆在了那里,举着香斗说道。 “咳哈, 哈,哈哈哈哈哈——” 嵇舟久久的才反应了过来,先是像岔气了一般的咳了一声, 随即便是不由得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而又清脆, 像是觉得有趣,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他系好了衣带披着那一件衫子坐在了她的一旁, “殷姑娘当真是无时不刻都让我意想不到。” 他原只当她许是别有用心, 不是一般以色侍人的妾姬之辈。 但事实的真相却是更为的令他大感意外。 似他这般风流成性的性子,身边向来都不缺女人,一夜露水, 一朝欢爱, 走去往来不过贪一晌温存,各取所需,到底也算交处适睦。 ——你只是我睡过的几十个男人当中的其中一个, 仅此而以。 那是嵇舟生平第一次听到的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词, 尤其是这一句话还是对他说的。 一个女人, 对他这一个男人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 嵇舟性子向来爽朗风流, 听着也不恼的笑了起来, 披了件衫子坐在她一旁却好奇了, “我这下却好奇了,这到底是几十个男人呢?” 殷盈半举着香斗望着他,笑起来的时候尽是勾人的媚惑,“你会去记一年前桌上都摆了什么菜吗?” 嵇舟侧着头看着她笑道,“如此说来,殷姑娘此来王府究竟是有何图谋?” 殷盈望了她半晌,像是觉得他这般不以为然的模样也是新奇,“你却也不觉得气恼?” “这有什么好气恼的?”嵇舟一只手撑着下颌,慵懒的抵在了膝上,侧首望着她道,“各取所需,逢场作戏,我既风流成性,又何以要女人都守节如玉,但我却觉得殷姑娘确实是有趣的很。” 嵇舟打量着她,轻笑着以食指勾起了她的下颌道,“似你这样的人……沈家父子竟一直只将你当作媚色攀枝的雀鸟养着,可真是不识货。” 殷盈含笑着手持着香斗拨去了他轻挑的手指,“看来嵇舟公子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哦?” “我说,公子只是与我有过一夜风流的人。” 燃尽的香斗轻敲了敲门槛,殷盈倚在朱门边神色懒怠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抛去这一夜风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大可继续助力祁青鹤或者你背后真正的主人来搅合着这台上的局势,我看到了也不会去管。同样的事,你也别来防碍我。” “对于这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嵇舟问。 殷盈望着他,笑了,“你猜。” “猜不到。” “也许我什么也不知道,也许我什么都知道。”殷盈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勾引媚惑非常。 “哎呀。” 嵇舟叹息,“这可真不公平,姑娘平白占了我的清白不说,把我的底细还摸得个精光,这会儿却是什么也都不肯透露给我,我可真是吃了个大亏啊。” 殷盈听着直笑,“心脏的男人,肚子里装了多少的坏水还敢在我这里装成一朵小白花。” 嵇舟听着笑眯眯的,说,“我可一片真心向明月,哪里来的坏水,姑娘实在是冤枉我。” 殷盈斜睨了他一眼,也没在跟他贫下去,只懒媚的拢好了衣裳一副兴致缺缺的起身,说了一句,“去查一查沈鸿中,你会有更大的意想不到的事。” “哦?” “还有一个人莫要忘记了。”殷盈转过了身来望着他。 “谁?” “武麟。”殷盈道。 嵇舟一顿,道,“此人不是王府上的府兵卫长吗?” “不止是。” 殷盈忽然微微低下了身,似他刚才那边轻佻模样的以香斗托起了他的下颌,自上往下的逼视着他,让他看着自己,“嵇舟公子觉得在这样一场势力看似相当的夺嫡之战中,除了皇上的喜欢,民心所向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呢?” 嵇舟一怔,也没有避开她的这一番逼视,而是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光一闪。 “你是说兵权?”他道。 “所以你明白了当年的那一封通敌叛国的信笺是为何而来了吧?”殷盈道。 嵇舟不可置信,“他可是太子!!” 殷盈有些玩味的笑了,“没错,当年因为大祭之事险些被废的太子,可不正是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被你们给彻底扳倒了吗?” 不曾想她竟然知道的这么多,嵇舟抬头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惊愕。 殷盈道,“去往黎安查一查罢,境北之线毗邻桒亓,你一定能查到不少的东西。” “……” 嵇舟回到府衙的时候已是暮晚时分,在府上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祁青鹤,甚至连知县和师爷都没瞧着人影,只拦住了一个小厮问上一句,才知道今日在街上出了事。 这会子人还躺在了医馆里没有醒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嵇舟赶过来的时候望着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祁青鹤,皱着眉问。 “今日街上突然冲来了一辆马车,那人打马径直的冲了过来,正撞向了祁大人。”刘能简要的概括了一番事发经过,又补充了一句,“听附近目击此事的布衣所说之词,对方目标非常明确,像是有备而来,想要大人的性命。” “光天化日之下此人竟如此嚣张?”嵇舟脸色沉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几个人面色有些缄默。 “可有查出来是何人了吗?”嵇舟问。 “没有……” 刘能苦着一张脸说,“那人弃了车,派过去的人只查到了被遗落在薄衣巷口的一棵大榕树下的马车,四处搜寻了一遍人却是不曾有找到。” 单正阳又补充了一句,“我已差人去问了那人的相貌,画师也正候着了,只待有人看到就可画下。” 嵇舟眉头紧皱的坐在了床椽边上。 他此来临安尚且不足小月,就几经看着他不是受伤就是呕血,今下又逢临了光天化日之下的当街驱车横撞,摔成了这副的模样,想着这一时半刻他怕是难以离开这里往黎安一行。 沉吟之下。 嵇舟问,“他怎地还没醒过来?大夫怎么说?” 刘能顿了一下,说,“大人的伤势不轻……但大夫说多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是那当街经车一撞,不小心撞折了肋骨,得好生在床上静养着。” 嵇舟面色有些沉默,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的模样。” 刘能道,“至于大人到现在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能的面上有些凝重,似有几许叹息,又似有几许伤怀。到底是曾经亲眼见着他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又是何等的神姿朔月高不可攀。他与仲藻雪原是何等的金童玉女有成作临安城的一段佳话,而今两人落得了这般的地步,实是太过于亲眼看着这一切的人深感唏嘘不已。 “大夫说,除了这夙夜连轴转的操劳之外,很有可能是大人的潜意识里……不愿意醒过来。” …… 苍茫无垠的黑色,举目之间尽是一片的穷困之地。 透不出一丝的光。 哪里都不见生路。 祁青鹤一身素色的儒衣文冠只身走在了这一片苍茫的困地之中,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步履似有静寂的回响在这一片无尽的幽暗之中,但却如何也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是在不住的四下环顾着,像是有找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再找着什么人。 幽暗无垠。 这里是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 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孤独与寂寥,余他一人在这一条道路上踽踽独行。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然后知生于忧患 ,死于安乐也……” 浮于尘空之上的一枚碎片,是他未及弱冠之前在书院中受学颂念的书册。 他虽少时丧父,但院士却一直将他视为已出,待他非常的好。 那一片不染世俗的书院天地,永远的成为了他这一生中了无烦扰的净土。 只要受学,只要悉听,只要诵记。这些有理可考,有迹可循的学识与道理,对于他来说真的太过于简单,简单到他一骑绝尘的将所有同窗之人甩去了身后。 浮于尘空之上的碎片里面,是那一个清瘦的少年与正蹴鞠嬉闹的同龄人背驰而去,孤身一人。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祁青鹤只身走在这一片黑暗苍茫的困地里,神容清冷而又平静的走着,渐渐的与那一个清瘦的少年融合成了一体,往这一片黑暗的更深处走了进去。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直。 “弟子定当谨遵师尊的教诲,除暴安良,诓扶公道,不予任何奸邪之辈胡做非为!” 弱冠之年,那一日为他授礼的是秦弈先生,做为书院当中所有课业都一骑绝尘的首席,他毫不意外的成为了昔日帝师的传世后人。已经老迈的帝师望着眼前这一个性情清冷但却自有刚折不阿之气的少年,眼里有欣慰也有叹息。 秦弈先生说,他仍需要历练。 他问,师尊认为弟子还有何处需得精炼? 秦弈先生说,他还不懂得情。 人伦亲眷,手足至交,爱侣缱绻。他自小便不曾受之,长至弱冠也是一样没沾得边系,同窗之谊走得最近的那几人,于他来说也只是书卷论道之上的泛泛之交,难以交心,不知交心,是故以更读不懂那些个人情世故往来。 他长于书院,受训书院,离开书院的时候却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对这世俗之间的人情世故凭生懵懂。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女子。 三月的梨花经风吹落了下来,像是一片香雪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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