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过架。 骂过街。 斗过狠。 扒过钱。 敲破过别人的脑袋。 阉过死缠烂打的变态男人。 这一路下来身边的男人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多是睡一次就觉得索然无味的抛去了脑后转身离开,半点儿也没记挂过心上,只雇了一辆马车停停走走,走到哪儿便是哪儿。没钱了便就干一些坑蒙拐骗的勾当,曾经在官家里跟着哥哥们习到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便是被她全拿来了干了这勾当事。扮作“猎物”的模样妩媚动人的榨干了一个又一个自诩风流的“猎人”。 在这一路上,她结识了一个同样靠坑蒙拐骗起家捞金的商人,两个“大恶人”一拍即合,扮作了西域商人与舞姬结伴同行了一段时间。 走去济州的时候,她认得了万花楼里最负盛名的花魁莺嫣宴。 起初两人颇为不对付的争妍斗艳谁也不服谁,只差没难看到互扯头花的地步,但最后斗来斗去却又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殷盈只当白捡了一个妹妹。 但后来,她的妹妹没有了。 杀死她的人叫沈蒙。 收到她死讯的那一天,殷盈在王亲别苑的门口站了整整一天。 拒绝了那个与自己一道“为恶不做”的奸商示爱,殷盈转身雇了一匹马车独自一人离开了济州,在打听到沈蒙要去黎安赏梅的时候,她一路驾着马车走往黎安而去。 ——于是,她捡到了倒在了路旁刚从青柳村逃离出来的仲藻雪。 ——
第57章 激变 围坐在一起听着计划的时候, 有人心中有疑问。 “钥匙已经偷到了,为何解开了仲姐姐的镣铐我们却还要多带上一条铁链?这样姑娘的行动不是会更加的艰阻吗?绑着了手腕施展不开力,可真的不方便逃脱。” “不然, 你要如何去解释这打开镣铐的钥匙是怎么来的, 若后来往下查去势必会牵连到单氏。” “可这样的话姑娘又要如何逃出升天呢?” 一方锦绣的小花园里, 秋庭红鲤跃出了水池外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 站在最前面的女子伸手奉燃了一盏孔明灯。 那灯盏轻轻的往天空升去。 “我便这般逃出升天。”她道。 “……”其余的人听到这里有些吃惊,一时面面相觑。 “这个东西确实可以飞起来, 但不是用来放信的吗,要如何载着个人的重量一同飞起来?这确实不大可能罢?” “可以。” 放飞了手中的那一盏孔明灯,那女子负手望着那飘飞于天空中的灯盏。 “我在很久以前就这样玩过。” 那个时候, 带她这样放肆玩耍的人,是她的几个哥哥。可惜的是后来他们多去从军做了戍守边关的要将, 而她自叛离出家之后更是再也没有见过了他们。 那真的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她说,“我知道这种可以载着人一同飞天的热灯要怎么扎, 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紧跟着又有人提问的忧心, “可是……就是这样飞上去了,下面的弓箭手可不是轻易的便可以将之射落下来吗?” 这一句很快的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是啊。” “法场生乱,必定会有很多的守卫官兵过来, 镇压之下少不得羽林手, 可不是刚飞起就会掉下来?” 那女子转过身来,勾唇笑道,“这便是我此次要你们过来相助的事情。” 围坐在一圈的小姑娘们听着满脸疑惑的互相望了望彼此。 那女子笑着说, “我拦着不让你们这些小丫头也搅和进劫法场, 是因为有另外的事情要拜托你们。” “什么事呀?” “等到撤退的信号传出来, 我会在第一时间斩断第一批离我最近的弓箭手的弓弦, 然后抓上垂幔飞天而去, 等到继后的弓箭手拉弦之前, 我需要你们帮我在天空中升起一片纸鸢。” “啊?”听到这里的小姑娘吃惊了,“放纸鸢?” 那女子手上正拿着一个剪尾的燕子风筝,笑的像一只小狐狸一般,“对,你们就当平日里玩闹便可,纸鸢放上去后,只要将线绑在一旁跟着跑开,如此就算完成任务了。” 那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尽是盅惑,“怎样,容易吧?” “这可太简单了!” “哈哈哈哈,这个我会!” “我也会!去年三娘还带我们一起玩过纸鸢呢!” “我也可以!”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总归是年龄不大的孩子,谈及玩闹多是有说不尽的话题。在得知自己的任务只是放风筝之后,原先凝固沉重的气氛一下子便就闹开了,便得一片有说有笑的。 正三两个人谈论着纸鸢的样式,讲着自己做的风筝能飞得多高。 “……” 剪尾的燕子风筝放了下来,露出了那一双妖冶勾人的眸子。 箭矢的射程是非常有限的。 犹其是自下往上,箭矢飞去中所受到的阻力会要变得更大,只一片纸鸢相拦,便可让她得以安然无恙不受那些个箭雨所困。 她需要解决的只有一个人—— “哗——” 火海不住的翻涌。 腾飞而去的热气球掠过了那一片的火海往高天之上飞去,在那长幔掠过火海,双脚离地的那一刻,她以脚勾起了地上藏着的弓箭,踢飞之间,握在了另一只手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候,一直站在那里的嵇舟有了动作。 毕竟放任仲藻雪就这样真的逃离出了法场,就算祁青鹤一力担下了全责,但对主君的计划却会大有影响。 要来了一张弓弦,嵇舟正翻身寻着最佳的制高点想要将那玩意儿从诸多的障碍阻隔中射落下来。 “嗖!——” 右耳不觉灵敏的一动。 但听着有箭矢的破空之声正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飞袭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 “当!” 堪堪的侧身避开,那一支破空而来的飞矢正没入了自己身后的立杆,入箭三分! 嵇舟神情满是愕然的抬头望了过去,只看着凌空之上,那一个双手还被铁链缚住的女子正以双脚绞着那一条长幔,腾飞之间以脚绾着帛绳立在了那里,一双手正挽着弓,弓弦张蓄正瞄向了他! 察觉到自己似一只猎物一般正在被人狩猎着,嵇舟不由得往后退却一步。 那心里顿升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自从入学院习得六艺以来,御射之术多得老师褒奖,就是入了仕与武科之人比试也不曾落得下风,便是皇上都对此夸赞不绝。 但像这样被人当做猎物一般的瞄准,好似随时随地都能一箭穿心取走他的性命。 ——却是由始以来的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 嵇舟握着弓弦微眯起了眼睛望着凌空飞去的女子,却不知为何的站立在了原地没有再动,绕是见着死囚飞去之余,单正阳气急败坏的差去了一众的守卫与官兵火速赶去追缉着那个热气球飞往落下的方向。 那些个官兵持着矛枪就在他的面前飞快的奔了过去。 眼前更有无数支想要试图穿越过那一片风筝的箭矢如雨似织的飞射而去,却因为距离过长受到阻力,而力有不及的坠落了下去。 只有几支箭矢打落下了那天空中似如云似雪一般飞展开的风筝。 不对! 那个人不是仲藻雪! 嵇舟再一次避开了自上面射落下来的一连三箭,待望去之时心里终于是察觉到了异样,脸色登时沉了下去,想着刚才那些冲骑而去的马匹。 “单大人!快去追那些刚刚从这里逃出去的马匹!”嵇舟拦下了单正阳道。 “这?!”单正阳心有不明。 “那人不是犯人!仲藻雪已经从这里逃离出去了!快!”嵇舟一边说着一边扔下了手中的弓箭,翻身上了一旁的马匹,道,“此人我会将她缉来,刚刚前去追缉的守卫不仅无需回来还要加紧盯住逃犯,你且再加派人手过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刚才从法场上冲破出去的马匹!” 嵇舟翻身上马往那一方热气球飞去的方向纵马追了过去。 “驾!” “……” 残烟狼藉,混乱之后只余下一片黑烟缓缓上升。 骤然的一场大火烧过。 整个刑场却是都笼罩在了一片呛人的烟雾之中,那黑烟久久的不得散去,也便让眼前人来人往的潮流看得了有些朦胧的不真切。 看罢了这一场闹剧后散场,外围围观的百姓正开始了陆续的离开,窃语声模糊的淹没在了这一片的烟雾里。 祁青鹤长身立在了高台上,那一双清冷的眸子但望着人群中的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完美淹没在了人潮之中的背影。 普通,平凡。 只穿着一身糙旧的粗布麻衣,簪绾着荆钗,一看便知道是一个不起眼的穷困人家的山妇。 火风烈烈的吹起了他的衣袍,残烟尽数的在他的眸子无声的散去,那一双眸子经照着那一片赤红的烈火,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 只静静的望着这一切。 洞若观火。 残烟被风悄然的吹去了一缕,卷散去了青云之上。 像是有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已是完美契合融入了外围的普通百姓之中的仲藻雪突然一怔,转过了头,往法场之中的残烟狼藉处望去。 “……” “……” 有那么一瞬间的视线交织,隔着那一片腾升而起的滚滚残烟之中,两人相视无声。 长风撩乱了她额鬓的碎发。 有些许的碎发悄然的轻拂过了眼眸。 像是有时隔千百万年之久,两人再一次回到了最初时的相遇一般,他一身探花的礼衣正立在了那一棵开得如云似雪的梨花树下,独自一个人站在了那里,却也不知道正在看着什么。 至以白雪落在了他的发上。 在她走过去的时候。 他才方有低首折眸望向她,那一双眸子清冷如雪,却在望着她的时候总会带上安静与认真的倾聆。 “……” 残烟在两人的遥遥相望的对视间散开,人间正是无处飞花。 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最后一眼。 他立身于火海之中,为她无声的送行。 仲藻雪侧目之下久久的望着他,半晌,她收回了视线,平静的转过了身,将自己无声的融合在了这一片涌闹的人潮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 一阵阵铿锵的脚步声响起,重靴之下,听着衣甲配挂的撞击声响了起来,只听着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便知道来人不凡。 “怎么回事?” “诶?” “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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