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和右丞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出乎意料的,薛子望没有再说任何关于命案的事情,反而问起了这个。 姜书绾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问,更不知道该怎么跟薛子望说,她自己都像一团毛线似的凌乱无序,只能回了句:“这个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先告诉我,黄大林他们到底怎么了。” 薛子望神色慌张却坚定:“不,这很重要。” “是不是谢植出了什么事?”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死死盯着薛子望,“他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如果他有事,我希望你可以立刻告诉我。” 薛子望似乎有些迟疑,“师父,你曾经对我说过的吧,我们提点刑狱诸事,不避权贵,黄大林出事了,是在开封府辖权范围,但若是此事涉及开封府府尹,便可以直接越过他们直接汇报京畿路提点刑狱司。” “所以,你现在是以我徒弟薛子望的身份来跟我说,还是以提点刑狱司知事薛子望的身份?”姜书绾看着他,静静等待。 “有什么区别吗?”薛子望不解,“我既是你的徒弟,也是提点刑狱司知事。” 话音刚落,宫里头来传讯的小太监就到了门口:“姜提刑,快请吧。” 姜书绾拍了拍薛子望的肩膀:“朝会结束后,接替我的左提刑就会过来。”
第55章 破阵子(7) 虽然左茂勋昨日已经有意无意地提及,但一下子从提点刑狱司升任礼部尚书,姜书绾自己也很意外,她不确定这其中是否也有谢植推波助澜。 此刻在御书房内,姜书绾手握着那道明晃晃的圣旨:“下官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希望在去礼部之前,把手上最后一桩案子处理好再过去,恳请官家恩准。” “什么案子,很棘手吗?居然要劳烦姜爱卿亲自出马。”赵元思端坐在她对面,正在奏折上批改着什么,“最近没有听闻汴京有什么奇闻要案。” 涉及定远侯和右丞相,事情早晚都会传到赵元思这里,姜书绾现在还不知道谢植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想来薛子望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略有些迟疑着回道:“那一对被定远侯强占了家宅的母子俩,已经死了。” 赵元思停下手里的动作:“谢相不是说要去他们家询问情况吗?对了,今日朝会似乎没有见到他。” “他没有来?” “小舅舅那个人,你也知道……”赵元思有些无奈,“有时候酒喝多了起不来,逛园子吹了风头疼脑热,也会找个理由不来参加朝会,次数多了,朕、也就习惯了他不出现,若没什么大事儿,也就不去寻他了。” “可否容臣先行告退,毕竟出了命案,臣想去找谢相询问一些细节。”姜书绾心里的忐忑不安越来越强烈,谢植不会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谁料赵元思却不着急:“姜爱卿,朕今日喊你过来,是还有些重要的事想要和你细说,你别着急,那对母子的事情朕也想知道,这样,朕派人前去丞相府传旨,让谢相入宫,将他得到的消息和我们说清楚。” 她点点头,比起自己的速度,宫里头传旨的确是要更快一些。 “上次我们说好的那件事,我希望能够尽快传出消息,姚玉贞传消息来,似乎安王还没有放弃和辽王私下联络。”赵元思深吸一口气,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她身边,面色凝重,“目前来看,你沉着、冷静,是最合适的人选。绾绾,朕答应过你的,我们一定要让安王付出代价。” 她不喜欢他这么称呼,也不喜欢和他被称作“我们”。 姜书绾抬眼看着面前的赵元思,却一遍又一遍想起谢植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不要听别人想让你听的,也不要看别人想让你看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与其说是为了她,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姜书绾自然知道赵元思的目的是什么,跟着谢植这么久,朝堂纷争她也已经见识了不少,安王一直是这位少年天子心中的一根刺。 但她还是有些迟疑,特别是在昨晚听完左茂勋那些话之后,她一颗心都牵挂在谢植的身上,若是擅自答应了赵元思假成亲的事情,万一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关于这件事,下官始终觉得不妥。”姜书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首先就瞒不过太后娘娘,若是不告诉她真相,她必然不会同意封我为后,若是告诉她我们的真实目的,但太后一心希望官家和安王能够摒弃前嫌,和谐相处,也未必会愿意看到手足相残。” “太后那边你不用操心。”赵元思低着头踱步,“绾绾,你只要说,你自己愿不愿意就行,你难道不想亲手除去安王吗?” 安王是当年的幕后策划者,在挑唆了二皇子疯狂砍杀父亲之后,他还能够扮演着好人的角色,前去关心她们姐妹俩。 甚至刻意接近姐姐。 从前姜书绾想不明白很多事,但是现在已经渐渐清楚,安王假意关怀姐姐,真正目的就是想要占据姜家的财产,而在谢植阻挠了之后不得不收手,转而回到京城,迎娶薛怀庭的女儿。 赵元思和赵元祈毕竟是兄弟两人,如今赵元思的所做作为又和安王当年,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安王有没有谋反的心思尚且不确定,一切不过都是赵元思的揣测罢了,他既学不来先祖杯酒释兵权的本事,便想出这样的计谋。 姜书绾甚至怀疑,就算安王原本没有谋反的心思,在赵元思这样阴谋阳谋的逼迫之下,也会走上不归路。这让她想起,在燕山府路,自己破获的第一桩案子,那个杀人犯原本也不是天性恶劣,不过也是被仇家步步算计,逼到了绝境,无路可走才杀了人。 但是法理与人情总是矛盾,即便姜书绾知道他有苦衷,而他杀掉的也是一个坏人,但他依然要受到律法的制裁。 前去丞相府传旨的小太监回来报讯:“启禀官家,谢相不在府上,管家说他昨晚彻夜未归。” “下官不愿意!”姜书绾顾不得御前失仪,就算赵元思要责怪,那就让他责怪自己好了,她跪地不起,求旨,“若是官家应允,请容下官速速出宫去!谢相虽然平日看上去顽劣不羁了些,但却素来信守承诺,他既然答应了会今日入宫阐明此事,就一定会来。” 一个不太好的想法,让姜书绾不安:“他说不定有危险。” 赵元思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原来,小舅舅一直向太后求娶的人是你。姜书绾,你身为大宋女官,可知这是在自毁前程?若是其余朝臣知道了,会怎么看你,会怎么看谢相?” 这番话没有阻挠她的心意,反而让她更加清晰。 连赵元思都能够看得出来,自己却一点没有发现,姜书绾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那些夸赞她聪慧、缜密的话语,简直像一个笑话。 她连身边人的真心都瞧不清楚,又岂能真正当得起一句,世事洞明。 这些年他的默默陪伴与守护,还有他那谢藏匿在放浪外表之下的真心与爱意,她要亲自找到他,然后当面问清楚。 再次想到谢植这个名字,不再是酸涩的心事,而是春日暖阳一般的甜意。 姜书绾起身,认真回答赵元思:“下官并不认为,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自毁前程的事。”
第56章 破阵子(8) 好消息:临近挂冠解绶的年纪却被提拔为京官,放眼二十一路还有谁能与他竞风流? 坏消息:上任第一天,就摊上大事儿了,嫌犯之一是自己新的顶头上司,嫌犯之二是皇帝也不敢得罪的老功臣,放眼二十一路还有谁能比他更倒霉? 左茂勋万万没想到,自己连几位好友筹备的接风酒都还没喝,上任第一日就遇到了命案。 而且还牵扯甚广,他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小薛是人证,况且大宋律例也确实是这么说的,开封府尹涉及其中的案子可由提点刑狱司直接受理侦破,但若是说谢相是杀人凶手,其中又有诸多说不清的疑点,他现在不知所踪,无从核对。” 不过他倒也实在,看着姜书绾又补充道:“定远侯虽然涉及其中,但要说他出手杀害两个汴京中两个平头百姓,倒也未必,很可能是有人刻意制造迷局,把两位都牵扯进去。” 听他这一番话,姜书绾何尝不是同样焦急。 黄大林黄阿婆母子俩已经乖乖搬走,定远侯确实不至于纠缠着他们不放,甚至还买凶杀人,而谢植更加不可能是嫌疑人,他连杀人动机都没有。 姜书绾不禁又开始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有坚持跟着谢植一同过去,也许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现在他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让她既担心又着急。 “左提刑,我想亲自验尸。”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终还是不想假以他人之手,于是说道,“蒋仵作是谢植的手下,薛子望又是证人,他们都不适合,还是我去吧。” 左茂勋眼睛亮了亮,似乎就在等姜书绾这句话,审讯他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从前有姜书绾从旁协助,能够给予他很多的证据支持。 于是他把手里东西一放:“蒋仵作原本想验,但我谨记着这桩案子的忌讳,压着没让他动手,他们的尸首我已经命人放在义庄,验尸之前,不如我们先同去黄大林家中看看吧!” 自从祖宅被定远侯府派去的混混强行收走了之后,黄大林就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中,他已经成亲但尚未有子嗣,因此和夫人一同住在保康门附近。 这会儿黄家门外围了一圈官兵,正是左茂勋先前借调来的,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破坏现场。 姜书绾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有一女子正哭闹着要冲进去,依稀听见她在说,这里是她的家,里面是她家官人和婆婆。 “这位是?”左茂勋遥遥问了句。 其中一个官兵头子见了左茂勋,赶忙上前:“启禀两位提刑,这女子说自己是黄大林的娘子,听说夫君和婆婆出了事儿,哭着喊着要进去看。” 说罢,左茂勋就要上前去询问,姜书绾却拉住他,走到一边:“寻常夫妻住在一处,她婆婆昨日刚搬来她却回了娘家。” “你怎么知道她是回了娘家?”左茂勋疑惑道,“况且就算回娘家也是正常,第二天早上回来,却发现家里头出了大事,你看她哭得都不行了,眼睛都肿成那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正是她的眼睛。”姜书绾示意左茂勋仔细去看,“若是刚刚才回来,知道家里出了事,眼睛不会立刻肿成那个样子,倒像是昨夜哭过似的,再说刚刚那个问题,她手里什么都没拿,说明昨夜住的地方有她可以换洗的衣服不需要另外携带。” 虽然觉得姜书绾说得有道理,但左茂勋还是不甘心,她怎么眼睛就这么毒,什么都逃不过似的,于是他偏要挑刺:“你这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那她就不能住在客栈里头,然后不换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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