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绵延数百步,喧嚣兵戈之声砰锵不断,远远传至御书房。 昭和帝搁下笔,缓缓站起身,裴焕随即跟上。昭和帝走进里间,打开一个被锁着的黑木长匣。 里面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 昭和帝握起长剑,剑体顿时发出阵阵低声嗡鸣。他手心握紧,沉敛肃目,气沉丹田,迎身而出。 数名黑衣暗卫齐齐跟出来,护在皇帝周围四方。 广南王身率私兵,径直来到皇宫,看到明黄龙袍身影遥遥在前方立着。 昭和帝面色微冷,哪里还见平时宽厚仁和的模样。 广南王恨极冷笑,厉声道:“狗皇帝,今日本王就把你拉下这龙座!” 他催动武功,提剑直直杀来。 裴焕护在昭和帝身侧,面色微变,急声道了句陛下小心。 忽然,门口一道墨衣锦袍的身影就迅速提剑而来。 景殃冷冷挥剑斩下拦路的死士,不紧不慢地拦在广南王身前,冷漠道: “诸多陈年旧怨,你欠本王的亲故性命,今晚就通通做个了结吧。” “你终于来了。本王早该杀了你!” 广南王面色阴沉,闪身刺向景殃的心脉,景殃挥剑将他逼退,身形残影一晃,瞬间迎上对方的脖颈脉动。 广南王猛地后退一步,紧紧盯着他。 昭和帝皱眉:“无晏,你千万小心。” 景殃言简意赅:“放心,你先回。” 周围众多死士瞬间向着景殃围剿过来,他面不改色,提剑落手,五枚头颅咕噜落地。 鲜血染红了他的长剑,尸骨堆积在道路上,他踏着尸山血路往前走,冷淡盯着广南王,启唇道: “曾经你杀我多少次,如今我还你多少尸。卫晁,你别急,我们的账慢慢算!” 远处,宫墙的后面,五皇子六皇子打头阵,三皇子、四皇子负责抓人,鹿枕闲负责在最后放哨。 最中间,鹿明疏押着柳贵妃的亲弟和亲叔,喂了软弗散,丢进广南王府的人堆里。 鹿长淮不太确定地道: “大皇兄,你这样靠谱吗?他们真的会被当成广南王的追随者吗?” 鹿元晟和鹿元煜同样看向鹿明疏。 鹿明疏看着远处与楚宁王打了数回合、隐隐有些体力不支的广南王,收回视线,拍了拍手,温和笑道: “他们是不是不重要,我们说他们是,这就够了。” “不过,还有一些其他的佞臣。” 鹿枕闲睁大了眼,腼腆无害的样子,看似无意地提醒道: “今夜是个除掉他们的好机会。” “小七说的是。” 鹿明疏拍了拍小七的肩膀。 鹿元晟瞬间明白了意思,淡淡对几人道: “走。抓过来。” 几人一拍即合,动身而去。 此时,宫外。 鹿白借着部分楚宁卫解决掉拦路的广南王府侍卫,与禁卫军一同将街上余孽围杀,尸体铺了满地,血腥味浓厚,让人作呕。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欲前往皇宫,忽然前方有数千黑衣兵卒拦着路。 萧翎丢掉手里的断剑,随手从一个尸体手里捡了个新的,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乌鸦鸦的兵卒,面色不太好看: “是被广南王策反的世族私养兵侍。” 巨大的危险,同样带来巨额的利益,一小部分世族会被收买并不算难。 鹿白看了看身后的楚宁卫,隐隐有些焦急。她原本说好了进宫帮忙,现在又要因为这些人耽搁。 也不知道景殃怎么样了。 “你们的对手是本将。”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边朝月率领麾下兵马从城外遥遥赶来,她的脸风情夺目,却冷如幽冰,盯着蠢蠢欲动的乌鸦鸦世族兵侍们道: “我看是陛下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日子过得舒服,不知道承的是谁的恩,不知道养自己的爹娘是谁!” 鹿白惊喜道:“朝月!” “你们回宫帮忙,这里交予我。” 边朝月揉了揉她的脑袋,冷笑道:“我要好好治一治这群狼心狗肺的孙子!” 鹿白顿时心安,嘱咐她万事小心便不再多留,带着身后楚宁卫前方皇宫而去。 萧翎正欲带着禁卫军上前追去,边朝月反手把他拽过来,冷漠道: “禁卫军跟去就行了,你追着公主干什么。” “……?” 萧翎看了副统领一眼。 副统领看了看萧翎,又看了看边朝月,抉择了不到一秒就成功叛变,跟着前方的公主殿下而去。 萧翎:“……” 他收回目光,抹了把脸,默默跟上前方的边朝月。 - 皇宫彻夜没有停息,兵戈声音响至天明。 尸体满地,鲜血浓郁,站着的人已寥寥无几,到处都是断肢残骸。 第一丝光亮透出云层时,广南王手中长剑被砍掉。他闷哼一声,猛地口吐鲜血,踉跄着跌坐回轮椅上。 下一秒。 景殃手中冰冷剑尖抵上他的胸膛,划出血痕滴落而下。 “诸军听令。” 景殃剑尖指着他,嗓音毫无波澜:“逆贼落败!把他押住,带上金銮殿。” 黑甲楚宁卫里走出来两人,一左一右扣住卫晁的肩臂,狠狠将他往下压。 “你们敢!” 广南王双眼赤红,疯子一般激烈挣扎道:“放开本王!我的人还在皇宫外,他们迟早会踏破皇宫!景无晏,你敢这样对待本王!” 鹿白站在景殃身侧,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事至如此,你竟还如此天真!卫家已败,你带给我的,带给楚宁王的,所有的旧账,我们慢慢算。” 景殃收了长剑,不再施舍一分眼神,挥挥手示意侍从将卫晁押上金銮殿。 走到金銮殿,昭和帝等候多时,侍从狠狠用力下压,卫晁双腿扑通一声跪在正中央。 他剧烈挣扎起来,愤怒地骂斥,侍从直接给他绑了起来,塞了个麻木团进去。 不消多时,文武百官便来齐上朝,对着中间被绑起来的广南王低低议论。 鹿白忽然走上前去,跪在殿中央,缓缓道: “陛下,臣女有件藏了数年的秘密要说。” 群臣听到这个称呼面露不解。 唯有几个与公主熟稔的人,例如边朝月、裴焕和所有皇子,仿佛早有所料,神情皆是一动。 昭和帝忽然意识到什么,起身道: “宁蕖……” 鹿白深深叩首,吸了口气,眼眶蓄满泪意,眼神却坚定不惧,娓娓轻道: “家父白家晟和,曾任祭酒,当朝国师;袖满清气,腹藏乾坤;文人之首,挥笔可招千百志士。然数年前暴卒于洛水边疆,死状凄惨,尸骨不存。臣女幸运,被陛下收作膝下公主,却不敢吐露实情,数年独身收集证据。中途偶得楚宁王略施援手,千苦万苦,终成今日之功。家父始终皆清白之人,叛国文书也含有秘密玄机。此逆贼逼迫家父自缢,狠毒冷血,野欲滔天,罪不容诛!臣女谨以蒲柳之身,求得陛下、求得天地,只愿为家父讨来公道。望文武共鉴,祈陛下明察,让清白真相从此落于人间!” 金銮殿陷入久久无声中。 此事过于突然,对在场的臣子冲击性都太大,他们还在消化,昭和帝却已反应过来,亲自走下来将公主扶起。 鹿白起身,执着地把显现出文字和图画的叛国文书交给昭和帝。 景殃走到她身侧,手掌掩在袖内轻轻碰了碰小姑娘的掌心,冷声道: “陛下,叛臣卫晁,勾连敌国,为虎作伥;杀我父王、母妃,造成当年洛水之战惨败;杀国师大人,谎骗边疆百姓与天下文人;杀太子,动摇国本,其心险恶,应当恶惩、凌迟、诛九族!” 唯有卫晁吃红着眼挣扎着,却被摁住双肩,挣脱不了。 朝中无一人理会他,他再也动不了,仅有的一只眼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惊怕与畏恐。 昭和帝接过来,静静地一行行看完,眼里浮出几分沉痛的沧桑感。 在他看布防图期间,周成佑突然从群臣里站出来,将袖内父亲在世时留着广南王与西戎来往的书信拿出来,眼睛通红道: “逆贼拿我周家顶罪,我周成佑至死也要为被他连累的族人讨回公道!” 昭和帝握紧叛国文书,看着眼前倔强却昳丽的小公主,忽然想起她刚被自己捡到的模样。 那是个凛雪纷飞的冬天,城外雪地上趴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她玲珑小巧的一只,长得极其漂亮,肤白唇红漆眸如墨,身上带着点清香气,然而冬衣破了好几道口子,上面全是污泥划痕,精琢细养的皮肤满是冻裂伤口,瑟缩着几乎要咽气,狼狈得像被随意丢弃的幼猫,可怜得让人心疼。 她那么的害怕,近乎昏迷,却还是努力睁大眼睛,扬起小兽一般娇弱而执着的眸子,向偶然经过的他发出求救的嘤咛。 于是他把这小姑娘捡了回去,一点点、不经意地关心,给她琼浆玉露,给她山珍海味,放在深宫娇养到十五岁及笄。 有时他忙于处理三宫六院、朝政大事,无法处处周到,皇子们就偷偷想办法给她塞点小礼物,嘴上却说随便买的。 他们又不瞎,小姑娘偷偷摸摸在搞什么,怎会看不出。 无非是为了她,大家才一致选择装聋作哑。 可怜这小姑娘,生父过世的那样早,那么凄惨,甚至没有时间去把自己女儿养大。 昭和帝只希望,在她及笄之前的数年岁月里,他没亏待她。 昭和帝慢慢抬起手,顿了下,缓缓落在她头顶上。 公主是个大姑娘了,亭亭玉立,舒卷如荷。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心疼道: “是东郦欠你良多。” 鹿白怔怔地看着昭和帝,眼角不觉晕出泪水。 他来到广南王面前,厌恶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甩袖冷道: “听朕旨意,皇城逆贼,作恶多端,罪不容赦!来人,把他押进牢狱里,卫家满门抄斩!” 数名黑衣人来到金銮殿,拖着卫晁宛如拖着一条牲畜,面无表情地把挣扎不断的他押下去。 恶人伏诛,逆贼落网。 所有人都会看到终来的正义。 景殃趁众人都看向卫晁,无人注意此处,手指勾着身侧小姑娘的掌心,慢慢牵起她的手。 鹿白弯了弯眸,用力回握过去。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等来了属于她自己的,天理昭昭。 作者有话说:
正文在收尾了哦~
第129章 广南王落败之后, 当年洛水景玄遭遇的一系列事情也随至曝光,那些残忍、恶毒的手段重见天日,让整个京城都震怒了。 在京城百姓得知国师大人乃冤死, 而宁蕖公主居然就是他的女儿之后, 京城人们对于卫家的厌恶到达顶峰, 甚至纷纷上门扔菜叶子、烂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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