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景殃的意气很快折损消失,爵位不尴不尬,“小楚宁王”的称呼也就渐渐消弭。 现在想来,当年的他应当是极受欢迎的。 所以,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幅花天酒地的样子? 鹿白紧紧抿起嘴唇,得出一个悚然的结论—— 九年前那场洛水之战,一定隐藏着惊天的大秘密。 这个秘密,跟洛水之战的失败有关,跟景家有关。 它给景殃留下了很痛苦的回忆,无法释怀,数年沉淀后成了他的逆鳞,触不得,碰不得。 她父亲出事的时间也很巧,跟洛水之战的失败就在一前一后。 这让她非常怀疑,对于父亲的死,景殃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她去探究父亲当年的蹊跷,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景殃。 但看他今日的态度,恐怕她以后困难重重,需要加倍小心。 而且,她现下住在皇宫,到处都是禁卫军和宫女、内侍,行动处处受限。 若她能够搬出去,住在公主府,就能离景殃更近。 有句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公主府尽快修建好,她就能天天去他房里缠着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金屋藏娇,哼。 鹿白脑中盘绕着各种小算盘,一时间额头隐隐作痛。 秦夫人关心她的状况,担忧地问她怎么了,鹿白没敢透露,摇头笑道:“近日太累了,稍作休息便可。” 秦夫人闻言翻出一条小薄锦被,轻轻搭在她身上。 回宫之后,鹿白进了书房,在自绘地图纸上把书房里的布局细节稍作修改,把窗子补画下来,然后标了个记号。 画完之后,她小心地收起地图纸。 …… 次日一早,鹿白开始行动。 她提着自备的精致小点心、父皇赏赐下来的锦织绸缎,开始暗地里拜访一些嫔妃。 这些嫔妃的母族家里都有在户部当值的人,鹿白跟嫔妃们关起门来谈话许久,秘密收集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同时,楚宁王府里。 景殃喊来褚一,嘱咐他放下手中一切事务,专心盯着季忠廉。 褚一道:“主子,现在虽然有了郡主帮忙,但还缺少一个出手的时机。” 景殃淡淡道:“乞巧节快到了,正好季忠廉不是在庄子上养了个外室吗?” “您的意思是……” 景殃微微勾唇,眼底尽是冷色:“在乞巧节前一天,趁着季忠廉放松警惕的时候,当众将他的罪行全部揭发。敢贪图军饷和粮草……呵,他会来求我的。” “属下明白。” 景殃指尖轻叩桌面,思索几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时五是不是快该回来汇报情况了?” 褚一:“昨日五弟送来了密信,说他给洛水驻扎的士军布置最后一项训练任务,收到我们的回信就能启程。如果现在出发,以他的脚程,从洛水到京城只需半个月。估算一下,乞巧节那天刚好能入京。” 景殃颔首:“快马加鞭给他回信,让他顺便把季忠廉在边疆军中粮草动手脚的证据带过来。” “是。” 景殃肃声道:“此事我筹谋已久,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万万不能出差错。乞巧节我哪都不去,你让他到时候直接来王府找我。” “是。” 褚一转身欲要退下。 “等等。”景殃停顿了一秒,“找机会给宁蕖郡主送点她喜欢吃的桃花酥吧。” “属下遵命。” 褚一拎着桃花酥,走出门后脚步一顿。 他迟疑地转头,盯着身后关闭的门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主子这是在,哄人吗。 …… 此时的户部衙门里。 季忠廉看着桌上完善得缜密无缺的账本,露出一抹自信从容的笑。 他还在得意洋洋,自以为那些银钱处理得毫无纰漏,却全然不知,他头顶上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已然快要织成,正等待收拢。 作者有话说: 鹿白:今天的我你拿剑横颈,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 *“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出自《聊斋志异》。
第37章 次日上朝, 昭和帝以带着鹿白学习朝堂事务的理由,把她带上了金銮殿。 大臣们表面不动声色,但暗地里传递着眼神, 整个朝堂暗流涌动。 鹿白歪了歪头, 微微笑着, 佯装不解地看着下方乌泱泱的臣子。 无声的硝烟果然拉响。 首先是季忠廉党派的施压。 一个在户部当值多年的官员突然走出来,跪在地上谏言, 说郡主身为一个未及笄的姑娘, 公然参与前朝朝政,简直娇蛮任性、罔顾礼法。 昭和帝四两拨千斤地反驳他:“朕的女儿当与男子无异。近日听闻公主府的建造出了问题, 宁蕖郡主有权利来亲自监督。” 这是在公然给她撑腰,宣告众人宁蕖郡主可以对户部的官员进行裁决。 低低的哗然声在金銮殿响起。 众人的眼神都有了变化,有不敢置信的, 也有悄悄思忖的。 一些与户部对立的臣子立刻出来附和:“宁蕖郡主自幼聪慧, 是时候独当一面。” 站在季忠廉党派的臣子再次上前,神情激昂悲愤:“但宁蕖郡主才十四岁, 我们户部数年兢兢业业,何时出现过问题!若我们有错处, 自然任凭处置, 但我们清清白白,被郡主这般污蔑,心中实在痛惜啊!” 果然人胡说八道全看一张厚脸皮,鹿白看着这张虚伪的面孔,简直要冷笑出声。 “若户部清清白白,被查一查又何妨?” 对立的臣子们随即反驳。 两方人马混成一团, 有跟在季忠廉身后分不清状况的良臣, 也有跟户部官员吵架的贪官。 户部的账目, 彻底被放在了台面上。 昭和帝反倒是悠悠看起了戏,还拍了拍鹿白,让她也一起看。 吵了半天后,季忠廉在众官员中站了出来,笑容一如既往的恭良谦逊:“微臣在户部办公数年,一直都亲历亲为,从不懈怠。账本都是在明面上给大家过目的,从未有过纰漏,微臣更是不敢贪图一分一毫的银两。谁若想看看,微臣随时欢迎。” 他微微躬身,态度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但这副模样,落在知情人眼中,却是近乎于明目张胆的挑衅。 ——我的账本就在那里放着,可是你们谁能找得到我贪污的证据啊? “肃静!”昭和帝声音沉沉,盯着季忠廉缓缓道:“爱卿放心,朕的宁蕖一定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鹿白乖乖坐在父皇身旁,眉眼弯弯地笑道:“父皇说的极是。既然季大人觉得自己被冤枉了,那本郡主一定还大人一个清白,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不是不怕被查吗? 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账本究竟做的有多么完美无缺。 人一旦顺风顺水惯了,就容易飘。 季忠廉不急不缓地直起身子,神情恭顺,像极了一个鞠躬尽瘁的良臣。 杜临安就是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喊了一声“下朝”。 - 自从这天的早朝后,京中的气氛就逐渐变得僵硬凝滞。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整个东郦最受宠爱的宁蕖郡主要彻查户部。至于谁会首当其中,大家都心照不宣。 一旦彻查,就意味着权力更迭。 众人开始暗地里拜访、走动,希望能在这场权力对峙之后分一杯羹。 鹿白不慌不忙,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着。 她在后宫人缘颇好,找谈话的也都是信得过的人。五天之后,她顺利打听到了一份比较详细的人员名单,上面全都是在户部当值的人。 如今整个户部割裂严重,乌烟瘴气,其中有以季忠廉为首的小贪官党派,但也有很多清正廉洁的清白官员,被季忠廉打压得寸步难行。 全都整治一遍是不可能的,这样会动太多人的乌纱帽,容易引起动荡和反噬。鹿白要杀鸡儆猴,自始至终目标只有季忠廉一个。 那么她就需要找个从前跟在季忠廉身边、如今被狠狠打压、想要反抗的清白官员。 她花了一天一夜去翻阅资料,彻夜没合眼,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裴焕,最近一直在休假的户部侍郎,是几年前的探花郎,才华横溢,胸有丘壑,却突然之间卧病在床,再不上朝上值。 年轻人上的好好的,突然就不去了,还没有人慰问,明显是被打压了。 既然被打压,那就说明他知道季忠廉的某些内幕。 鹿白看了下裴焕的资料,又过筛一遍后宫信得过的嫔妃,心中有了思忖。 她记得,温嫔有个好姐妹,婉贵人。裴焕正是婉贵人的表弟。 她可以通过婉贵人跟裴焕搭上线。 鹿白立马去私下联系婉贵人。 婉贵人明白这是自己的机遇,立刻给娘家递了信,表示想念母亲和表弟。 在皇城扎根的家族哪个不是人精?一天之后,婉贵人母亲就回了信,表示会带着裴焕进宫探亲,在荷风亭跟她相见。 次日,鹿白收拾好后,和婉贵人一起来到荷风亭。 两方人一见面,婉贵人就和母亲去旁边闲聊了。 荷风亭里,一个身穿白色锦衣,摸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坐在石桌边垂眸浅寐。 鹿白刚刚坐在他对面,裴焕就睁开了眼。 他双眸如凤,眉目雅致,如山湖般清浅,就这样与鹿白直直对视上。 “见过宁蕖郡主。”他起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鹿白摆摆手,含笑道:“裴公子不愧是曾经的探花郎,模样生得真赏心悦目。” 这不是假话。 裴焕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但长眉凤目,模样俊郎。再加上他一袭白衣落拓,气质内沉,很像是书画卷里的名门才子,聪敏清润。 裴焕报之一笑:“郡主谬赞。” 鹿白开门见山道:“想必裴公子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那本郡主就直接问了,季忠廉私吞国库拨给户部的银两,罪该万死,而我需要可信之人给我提供证据。” 裴焕眸光微闪,看起来不算惊讶,态度谦恭又不显得殷勤,慢慢道:“裴某斗胆问一下,事情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鹿白听完就笑了。 这裴焕真是个被耽误的聪明人,这一语双关的问题可谓是心机满满。 她看着裴焕,语气很轻却很笃定:“两个结果。一,季忠廉永不得翻身。二,让你升官。” 裴焕微微扬了下眉,随即恢复平静,道:“郡主要我怎么做?” 鹿白道:“若要找出季忠廉做过的所有账本中的漏洞,你需要多长时间?” 裴焕思索了下,而后扬起一抹淡笑:“全部都要的话,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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