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静心池石桥上,彼时她虽中了药,却也看得出墨钥看见她的第一眼时眼里的对她容颜的震惊和喜欢,后来和她发生了关系便日日往程府跑,爱慕她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她一将来个注定要嫁给太子做未来皇后的女子,身份尊贵而敏感,当时不受宠的墨钥日日登门拜访,引来朝中许多皇子的关注,先皇也多次惩罚。 光她一个闺阁女子知道的就有两次惩罚极其严重。 一次先皇下令打了墨钥五十军棍,那是墨钥第一次登门,那日后,墨钥足足一个月没有余力来程府,那次她都以为墨钥终于放弃了,没想到一月后又人马精神地出现在程府门口。 另一次,墨钥被褫夺了王爷封号,贬为庶人,只因那次他竟然大胆地向先皇求娶她,一个还没封太子的王爷就敢求娶她,先皇大怒,他却是直言不讳道:“若是只有太子可以娶,那儿臣就此认真读书识字,学习政事,早日当太子即可。” 身为皇子怎么可以直接把要当太子这种话放在明面上,当日,先皇就去了他的封号,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睿王成了不可能登基继位的庶人。 那之后他没再入程府,半年后在一次刺杀中以身救驾,先皇便重新恢复了他的封号,再有半年,他成了太子,娶她为妻,答应了她那些荒谬的要求。 从在静心池产生纠葛到他成为太子,不过两年,成婚后,又是两年,四年,她这颗心早就被他宠得不知道分寸。 晚上,墨钥洗完衣服进来,举着被水泡得发白的手道:“凝织,我的手受伤了,需要牵手安慰。” 程凝织看得忍不住浅笑,伸手牵住他,墨钥反手与她十指相扣,两人就这般坐着牵了一会儿手。 半晌后,墨钥勾勾指尖,在她手掌心挠了几下,“凝织,母后说我们成婚四年没有子嗣,怎么会呢?” 闻言,程凝织立即甩开他的手,淡淡地注视着他。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说他们做了四年的假夫妻? “母后年纪大了,难免会有老人家的心思,想抱孙子是人之常情,我作为儿子,是要替她老人家实现实现的。” 眼下虽不能实现,但总归要了解清楚根源。 墨钥满脸严肃,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 他担心是凝织不愿意。 程凝织静静地看着他,不出一声。 墨钥心情一落千丈,看来真的是凝织不愿意。 良久,程凝织才道:“等你恢复记忆后你就知道了。” 又是恢复记忆。 墨钥撇嘴,这个狗屁记忆到底怎么才能恢复啊! “那我能问一问,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 墨钥又高兴了,喜欢就好,那还是有希望的。 程凝织沉默了一会儿。 “墨钥,我说过的话不会变,没想起我之前不许碰我,也只给你一年时间,想不起来我,我们就和离,在此期间,我们不会有孩子。”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墨钥眼神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程凝织心里一疼,油然而生一股挫败感,墨钥对她的身体那么执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语调一转,没有方才严肃,稍显温和道:“但是鉴于你最近的表现,我放宽些,我们循序渐进,可以奖励你,帮你早点恢复记忆。” 墨钥听出来还有转圜的余地,道:“怎么个循序渐进法?” 循序渐进总比干看着来的强。 “比如,今日你可以牵我的手,半月后可以拥抱,期限不定,看你表现,如何?若是不愿,一切免谈,你夜里就宿在自己寝殿中。” 这些都是她这一个月从前和墨钥做过的亲密事,应该能于他恢复记忆有利。 “愿意愿意愿意,我很愿意!”墨钥连连应声道,说完才注意到刚才漂亮皇后那番话里最后那句条件限制。 他一脸苦恼,独自嗫嚅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一年后记忆没恢复,不就是猴子捞月一片空嘛…………” 他辛辛苦苦好好表现了一年,万一还是没想起来,他就被休了,在他这里,只要凝织和离,那就等于休了他! 一年努力白费还丢了妻子。 太丢人也太亏了。 “什么猴子?”程凝织没听清楚,怎么就扯到猴子去了?她是越来越不懂墨钥的脑子了。 墨钥垂着头,跟一只淋了雨的落汤小狗一般可怜兮兮道:“凝织,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一年后我的记忆有没有恢复都不跟我和离,我是皇上,你不能不要我。” 程凝织深吸一口气,眉宇间似有不忍和痛楚。 她和墨钥静心池那次严格来说算是初遇的初遇很糟糕,很荒唐,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未来定好的不知道夫君是谁的皇后,在另一个皇子府中的破房子做那种事……… 稍微走漏风声都是凌|辱名声抄家灭族的大罪,那之后墨钥如何周全的不走漏一点消息,又是如何一点点从不受宠皇子成为至尊太子。 她都不知道。 自然,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墨钥当太子娶她是为了负责,后来时间长了,她生出了贪心。 会试图猜测墨钥会不会在婚后对她生出几分真心,可惜,还没来得及有结果人就失忆了。 现在墨钥失忆了,无法告诉她从前的墨钥对她是不是存有几分真心,她便将赌注尽数压在这一年。 一年后,墨钥没想起来,她的贪心就此收回,如果想起来了并且给她的回答不是想要的,她也会收回。 历代皇后都是程家女不假,可若是皇后不贤,皇帝可废后休妻,她和墨钥成婚两年无所出,算是不孝,再者,墨钥还是太子时答应过她,婚后她若是不愉,可以和离。 她不想再拖着别人,也拖着自己。 “我不能答应你,皇上,我的话说出口就不会改变,如果你很难过,就赶快自己想起来。”程凝织道。 墨钥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低低地应了一声后起身道:“凝织 ,早点休息,我回寝殿了。” 他要好好表现,现在只能牵手不能同寝。 可是,还是好难过啊。 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许落寞,刘太监跟在他身后,瞧见他神色蔫蔫,也不多嘴悄声跟着。 程凝织在他走后屏退了殿内所有人,躺在榻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今日和墨钥的一番谈话,还是因为最近忧思过重,她又梦见了那个让她回忆起来深感不安和难堪的一日。 那时,她还是待字闺中的程相爷家的嫡女,高高在上备受各个皇子关注的未来皇后。 程府。 小蝶拿着一张请帖小跑进屋子,人还未跑进,声音就已经飞进了房间。 “小姐,廉亲王府送了帖子来,说是近日莲花开得正好,特地邀请您去赏莲。” “可给父亲也送了拜帖?”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内屋里传出。 小蝶把帖子放在一旁,望着面前正在练字的程凝织,不禁晃了晃神。 真是个出尘不染的美人。 她伺候了那么久,自家小姐的容颜从小看到大,也从未看腻过。 程凝织没听见小蝶的回答,略微抬眸看了她一眼,了然,缓缓将笔放在笔架上。 “小蝶。”无奈的一声催促。 小蝶如梦初醒,憨笑道:“送了送了,廉亲王那么识礼儒雅的人,自然不会失了礼数,相爷是知道的。” 程凝织嗯了一声,廉亲王如今是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为人谦卑,备受荣宠,赏赐不断,颇有继承大统的趋势。 皇子们常常会以赏花品酒等借口举办宴会,邀请各大臣家的子女前去,这下帖可是一门学问。 通常需要下两张,一张给大臣子女,一张给大臣本人,以示尊敬和询问,只是往往只有子女前去。 无他,这些宴会除了附庸风雅外,乃是为了让各家子女间互相相看,看对了眼便可回去请家中父母登门下聘。 而皇子若是看上了哪家大臣的女儿,除了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份资格迎娶,还得揣摩圣意,看能否得到那一道赐婚的圣旨。 程凝织身为未来的皇后人选,这种宴会于她而言无甚关系,况且也没有哪个皇子敢邀请她。 邀请她,就等于明目张胆地表明要继承大统。 换言之,她也没有自己选择郎君的机会。 她看着一旁嵌了金粉的拜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嘴角微抿。 怪只怪半年前睿王给她下帖,邀请各家子女去听西域来的戏班子唱戏,她答应了。 睿王是皇帝的六儿子,此人放浪形骸不拘小节,平生最喜风流处处留情,随手便可赠一个姑娘香囊手串,价值不菲。 倘若别的皇子给她下帖,必然备受挤兑,人人都会怀疑这位皇子的用心,可换成了睿王,那可不同了。 因为众人皆知,睿王对皇位无意,也不可能上位成太子。 程凝织身份特殊,是以对这些事情多有关注,毕竟任何一名皇子都有可能成为她相伴一生的人。 睿王的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联合外戚谋朝篡位失败,十二岁的睿王一夜之间从受宠的小皇子沦为罪妃之后。 一时间地位极其尴尬,没想到事发第三日,睿王一身素服登上朝堂,背着荆条,以替母赎罪为由,保证自己这一生绝不主动沾染皇位半分,若有违誓,死无全尸。 那日后,睿王性格大变成为如今人们口中的风流才子,也是其他皇子可以放心相交的人。 睿王做事向来没有章法,给她送帖子大约只是想一睹她的美貌,而程凝织那日偏就应下了,大约是因为西域来的戏班子实在少见吧。 她这一去虽说因为一些阴差阳错没有和睿王正面见到,但也给自己找了不少事。 日后为了端水平衡各个皇子的竞争力,之后每一个皇子举办的宴会都会给她递请帖,她必须得去。 否则怕是会平白害了人家睿王,亦或是让外人觉得她心悦睿王,更或者是,她程家支持睿王。 她只能喜欢未来皇帝,其他的人,想都不能想。 两日后,程家的马车停在了廉亲王府门口,她本想低调地让小蝶唤个廉亲王府的小厮领她进去。 没成想,廉亲王本人此刻正亲自站在府门前。 透过敞开的大门一眼望去,自府门外台阶到里面,铺着一张火红的红地毯,地毯上绣着零零碎碎的牡丹。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府门处站着许多人。 廉亲王及其他不相熟的皇子,还有部分已经到了的大臣子女。 程凝织隔得远,透过马车里的帷幔扫了一眼,略显失落,敛了神色,准备下车。 程家嫡女程凝织容色清冷绝艳,性孤傲,出身名门,唯爱花中之王牡丹,无人不知,曾为一朵名种牡丹遭雨击落而落泪,为当世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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