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在他说出前几个字时,便要捂住耳朵不听;然而宋濯岂能容她抵抗,长臂一揽,将她整个儿圈在怀中,强势地逼迫她听他说。 寺庙中来回穿行着僧人,两人立在显眼的阶梯上,一举一动皆能被人轻易察觉。 姚蓁脸上泛出红晕,端方的仪态不复存在,知晓他是在强迫他同她交换心愿,被他迫着,随口编了一个岁岁平安的心愿搪塞过去,他揽着她的力道才稍微松懈一些,转而紧紧牵住她的手,迫使她同他十指相扣。 走出佛寺时,迈向山下时,姚蓁手心已热出一些汗。她微微挣动:“出汗了,且松开我,我自己走。” 宋濯盯着她的脸,非但不松,反而将她握得更紧,丝毫未有喜洁嫌汗的半丝模样。 姚蓁只好由他牵着,走出几步,却听到他忽而狠戾道:“竟连僧人亦对你有所觊觎。” 姚蓁莫名其妙,便听他低声道:“我要将你藏起来,往后再不带你出门。” 她心尖一颤,看他眉眼,见他眉尖攒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薄怒,心中了然,明白他原是在吃醋,好言好语同他柔声交涉一阵,才令他勉强同意带她出门,只是日后外出时要佩戴帷帽或是面纱。 - 姚蓁的腿已不似来时那般酸软,下山又不算累,便自己走下山去。 宋濯始终牵着她不松手,像是要以此来宣扬主权似的。 及至山下,已能清晰的望见宋濯的马车。宋濯的侍从知她身份,夜间二人闹出的动静不小,想必他们对她与宋濯之间的关系亦是心知肚明,姚蓁便不怎么羞怯,任由他牵着。 车旁的侍从却在看见宋濯时,疾步朝二人走来。 他低垂着头颅,神情肃穆,目光丝毫不敢往姚蓁身上偏移分毫,恭敬道:“主公。” 他声音中似有犹豫,姚蓁明白自己许是不便在场,才要离去,宋濯却拉住她,示意他继续说。 侍从低声道:“祖宅传来消息,夫人不大好。” 姚蓁敏锐地察觉到,宋濯周身气氛在这一句出来后陡然转寒,她抬头看向宋濯的脸,尚未分辨出什么来,宋濯已恢复往先的岑静,缓声问:“宋韫在府中吗?” 侍从道:“不在。” 宋濯微抿薄唇,牵着姚蓁乘坐上马车,一路疾驰往宋家祖宅。 这一路,宋濯皆是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攥着姚蓁的手,将力道控制在一个不会弄痛她的区间之中。 及至宋宅,他走下马车,回眸看到马车上的她,面若冷玉,薄唇微启,低声道:“抱歉。”旋即召来苑清,低语嘱托一阵,命苑清护送她回府。 姚蓁的思绪他停在他那句“抱歉”之中,思索一阵,才明白他道歉许是因为宋夫人的事。 苑清恭立着,待她回神,他才沉声问道:“殿下要回宋府吗?” 姚蓁心知宋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便是她以公主的身份施压,他手下的人亦不会违抗他的心意;但她好容易出府一次,与其继续回到宋濯的屋舍中继续被限制行动,不若稍微自由地等他一阵,便摇头道:“不回。我等一等他罢。” 她此言一出,苑清却好似如释重负一般,真挚地感激道:“多谢殿下愿意留下。” 姚蓁微有不解,思索一阵,心道许是因为她没有回府,省了苑清来回奔波的路程,故而他才道谢,并未深思。 此番事态应十分严重,侍从们不敢让公主在马车中等,将她请进宋濯的院子,斟茶送水。 宋宅的下人们十分安静,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姚蓁穿过几个回廊,在清濂居落座。 此地她曾来过,彼时并未细细查看卧房之外的地方,如今端坐着打量四周,心中有些唏嘘。 等待一阵,茶水已换过三轮。 姚蓁不经意抬眼,及至忙碌着的仆役们忽然停下动作,纷纷朝一个方向行礼,她便知是宋濯来了,想了想,站起身来。 宋濯步若清风,绕过回廊走入堂中,面容是霜雪一般的冷,衬的墨发愈发鸦羽般的黑。 姚蓁望着他,红唇微动:“宋濯。” 宋濯微微顿足,清沉冷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步伐倾轧过来,隽然身影覆在她身上。她仰头看他,见他神情冷肃,眼眸中蓄出一些担忧来,虽知不宜过问他的家事,仍是忍不住柔声问:“夫人如何?” 宋濯轻轻摇头,眸光沉沉盯着她,抬起一只手抚摸她半边白皙的面颊。 手心覆盖在脸上,冰冷的宛若才捧过冰块,姚蓁被他的手冰的战栗一下,眉心微蹙,将他的手捧在手中,担忧道:“手怎么这般凉——” 她尾音未落,忽然归于无声。 宋濯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下颌,几近凶猛地吻住她的唇,将她余下的话堵在唇舌间。
第76章 攻势 他吻地太急、攻势太猛, 姚蓁始料未及,后倾一下,小腿磕在桌案上, 茶盏被撞得震颤,“咣当”两声脆响。 屋舍中尚且存有几名仆役, 听见动静,抬眼望过来,见此一幕, 皆是目露惊诧,而后识趣地悄然退下去。 姚蓁面红耳赤,被他吻的眼眸水湛湛,余光望见屋中尚有他人, 当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提醒,然而尚未来得及挪移分毫, 便被宋濯提着腰侧抬到案上,发尾流漾着纠缠在一处, 唇与唇短暂地分开一瞬, 继续紧贴。 苍青色的衣摆深陷在素白的裙裾之间,姚蓁不禁后仰, 被他扣着后颈扯回, 双手无力地垂落,一只手被宋濯十指相扣地摁在身侧桌面上, 另一只手在混乱之间亦搭在桌案之上,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宋濯的长指穿插在她的指缝间,姚蓁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动的极快, 体温却异常冰凉。但她无暇顾及, 心绪全然被自己唇瓣上覆盖着的薄唇所调动。 因而没有注意到, 宋濯指节绷紧,淡青色的脉络时隐时现,像是在竭力克制、压抑着什么。 即使同他交吻过许多次,渐渐地,姚蓁亦仍有些喘不上气,眼睫渐渐湿润,呜咽地摇头求他。 宋濯从善如流,松开她的唇,清沉眸光在她靡丽水润的红唇上停滞一瞬,重又低下头,高挺的鼻尖贴着她的下颌肌肤,滑向她纤细的脖颈。 姚蓁眼睫慌乱地扑簌,翕动红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只急急地喘了两口气。 宋濯的发亦是冰凉的,凉丝丝地滑过她的锁骨,缠绕粘连着她的颈子。他的鼻息洒在耳侧,姚蓁感觉到他的鼻息略有些重,他却没了其他动作,像是仅仅借她身上气息来安抚他翻涌的情绪。 然而即使他一动不动,姚蓁亦屏着鼻息,身躯紧绷,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的他于她而言,宛若狼群中的头狼,即使鲜美的猎物唾手可得,只要狼王不动,余下的狼群便是再垂涎,也休想作出什么举动来。 好似非得狼王一口衔咬住猎物的脖颈,利齿刺破皮肤、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才能抚平晦暗叫嚣的、张牙舞爪的扭曲情绪。 宋濯没有利齿,自然也不会刺穿她的脖颈,可姚蓁就是无端冒出这个念头。 只是想想,便令她难以抑制地浑身战栗。 宋濯修长的手指扣着她的后脑,薄唇触离着她的鬓侧,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静静拥着她,沉默不语,只是脉搏跳动的极快,犹如鼓槌一般敲着姚蓁手指上的肌肤。 良久,他嗓音微喑,低低地问:“不是差人送你回去,怎地留下来了?” 边说着话,他边摩挲着姚蓁柔嫩的手指,好似在刻意转移一些注意力一般。 姚蓁被他抚的指尖发麻发颤,忍不住将手指微微蜷缩,而后才留心他的话语,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略一思索,她空着的一只手环着宋濯的腰身,轻轻安抚他的后背,温声道:“放心不下你,便留下了。” 宋濯正在拨动她手指的动作忽然一滞。姚蓁感觉到,手心下他的脊背似乎亦僵直一瞬。 她心中忐忑,偏头看他,轻声问:“怎么啦?” 宋濯将下颌搁在她肩窝上,轻笑一声:“没事。” 口中说着没事,他的手却抽.搐一般的颤抖起来。 姚蓁吓了一跳,垂眸看向他的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不住起伏,几乎要狰狞着自冷白色的肌肤下破出,心尖惊悸地跳动两下,紧握住他的手,试图这样平复他的异样。语气中难以遏制的带上一点慌张:“都这般了,还叫无事?……宋濯,你莫要吓我。” 说到最后,尾音中已不自觉地带上一些哭腔。 宋濯面容依然称得上是平静,只是眼中不达眼底的笑,渐渐沉寂下去,面色冷沉如冰。他眸光直勾勾地盯着一处虚空,无意识地去吻她眉眼,像是在安抚一般。 姚蓁已将那一声没由来的哭腔压制下去,略一思索,大致猜出他许是在宋夫人那边碰了壁,试探着问:“是……宋夫人那边不大好?” 宋濯闻言,睫羽轻轻眨动两下,眼神活泛一些,像冬日里冰封的湖面,风拂过时树木的倒影。 他抿抿唇,轻声道:“我不知道,蓁蓁。” “她不愿见我,如同不愿见宋韫一般。” 他的声音,轻的像是晨间姚蓁望见的薄雾,淡然如风。 姚蓁眉尖微蹙,从他的话语中,隐约窥到几分宋氏的秘辛来,一时不知该怎样应答;然而她回忆一阵,蓦地忆起秦颂曾同她说过的宋氏示外光鲜表面下的腐朽,隐约记得他说过宋韫对宋濯母亲的设计与强取豪夺。原本以为是秦颂谎话连篇,如今想来或许并非空穴来风,是有几分实情在,一时心中大为震撼。 宋濯的失态仅仅只有一瞬间。 他拥着姚蓁,薄唇微抿,回忆搜集出的当年的一些破碎讯息,拼凑出一些陈年往事来——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任何事只要存在过,就难免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来。而当那些痕迹被他逐渐探破的水落石出,幼时他始终不解的一些事,在得知宋韫与母亲的龃龉后,渐渐明晰。 宋濯一直都知晓母亲极度抵触宋韫,几度寻死;自小待他的态度亦有些疏离。他虽在感知自己的情绪方面有所障碍,但这并不影响他天生聪慧,从细微中窥探出母亲对他的不喜。 如今他既得知缘由,思及他与姚蓁,未免有几分忌惮,转而欲用温柔和缓的攻势来攻略姚蓁。 颇有成效。 母亲避而不见的态度,他司空见惯,去时便已料到可能的结果,因而心中常常漠然。然而此次不知为何迫切的想见到姚蓁,而她恰好在。 只是看见她,他心中那些被漠然所掩盖隐忍的情绪骤然掀起滔天的浪涛,仿佛死水通渠,而他将再难离开她,只想离她再近一些、将她拥抱地再紧一些。 宋濯觉得,自己好似是病了,病症他一清二楚,然而他束手无策,亦知药石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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