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在南边驻军时倒是经常听闻一些奇闻异事,尤其是居住生活在那边的异族人,经常会用蛊术治疗疑难杂症,据说是有奇效。”他下巴抵在她发顶,边思忖边慢慢讲述见闻:“不过么……凡事都有两面,就别说是这些有奇效的邪术了,就算是普通医者,也是既能配制出救人的良药,有时候也会因为一念之差,制出毒药害人。” 这话一提,沈阅自是不可避免想到这前后两世,秦绪父子为她苦心求来的绝子药。 她微微捏紧了手里被子,还是继续先行确认徐惊墨这事。 “你是说徐惊墨会是从南边来的?我观他样貌长相,他倒也不像是异族人。” 秦照眸色已于无声之中变得深邃:“这个不好说……据本王所知,巫蛊之术在南边是一直未曾断绝的。好像早在百年前……就连大晟宫廷都有豢养巫医的习惯,他们的皇帝与皇族,利用巫蛊之术来驻颜和谋求长生,并且曾经一度,宫廷豢养的大巫医地位被推崇的很高。” “只是巫蛊之术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朝纲因此动荡,再加上真正顶尖的蛊术传承据说不仅需要天赋,那些大巫医经常是要以自己的鲜血入药养蛊,甚至有些比较稀有的蛊虫就是直接养在自己的血肉之中……这样的人,就更是百年难得一遇。” “渐渐地,宫廷之内的巫蛊之道没落,大巫医被废黜驱逐,最近这些年也再没听过大晟朝中有出现过养蛊人了。” 沈阅再度回忆起上午思水轩里发生的事:“听你这么一说……徐惊墨的所作所为倒是像极了你口中所提的养蛊人。” 秦照道:“养蛊人也分三六九等,他这种既能杀人于无形,又有起死回生、力挽狂澜的本事的,哪怕是在巫蛊之术盛行的岭南之地,也算凤毛麟角。” 沈阅琢磨着他这番话,不禁就是眼睛一亮。 她心中莫名兴奋了一下,再次扭头看向他,目光灼灼道:“这么说来,徐惊墨便极有可能是从南边来的?” 这个所谓“南边”,自是有特殊所指的。 秦照起初没太顾得上联想。 与她对视片刻,男人也蹙起了眉峰:“这个还真不好说,至少本王十分确定,起码这一二十年,大晟朝中已经不再供奉巫医,也不养蛊了,并且学着我朝法度,将那些列入了律法的重罪之中。” 不过话至此处—— 下一刻,他也就略带几分恶意与期待的笑了下:“不过如果他是……那于咱们而言,反而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于他们而言,这个徐惊墨敌友莫辨,但他混进了太医院,可以在皇帝的后宫和秦绪的东宫自由出入! 若他只是个身怀绝技的普通人,那便没什么好期待的。 诚如沈阅所言—— 秦照这会儿倒也盼着他当真怀揣了什么特殊目的,又是自那个“南边”来的。 只是,那小子行事说话,滴水不露,自有条理,一时之间还窥测不到他的底细。 沈阅随后就又将徐惊墨向她坦诚的另一件事说了。 虽然这辈子她侥幸逃过一劫,秦照心里也被点了一把火,面色瞬间冷沉下来。 他紧紧拥着怀里的她,一语不发。 沈阅仰头,贴近他脸颊蹭了蹭,还是很平静,甚至语气显得有些随意的突然问道:“陛下另外的两个儿子,有能堪当大任的吗?” 她不想“宽宏大量”的不与秦绪计较了! 如果只是她自己受了委屈,她还可以隐忍着自我麻痹,将秦照当做她这辈子的救赎与补偿,试着抛开那些前尘过往与不甚愉悦的往事去,只为了不给身边人添麻烦。 可是她忍受不了,她身边至亲至爱的亲人也陪她一起承受了那样的不堪与委屈! 尤其是她外公! 如果说她在梦里的那一世,只是被赶鸭子上架,被迫与秦绪顶着夫妻之名凑合在一起混日子的,她对那人没有投注任何的感情,也就谈不上什么伤心…… 那么,她外公又算什么? 做为师长,做为臣子,他都做到极致了。 为了江山稳固,忍痛牺牲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后又倾尽毕生所学,几十年如一日的辅佐秦绪父子。 就是他这样倾注一腔热血与期待辅佐教导出来的当朝储君,却在得势之后毫不留情的往他心上插了一刀又一刀! 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与伤害! 秦绪他凭什么? 凭什么这样践踏伤害一个曾经对他掏心掏肺的老者? 她想让秦绪去死! 这个念头,今天才有,却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作者有话说: 一更。 没有奇幻哈,徐小大人的技能是养蛊,在古言文里,这还挺正经的。
第114章 刺杀 对皇帝的另外两个儿子, 沈阅多少也知道一些。 由于皇帝十分器重自己唯一的嫡子秦绪,相对的,那两位就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从幼时起,读书习武, 他们都是秦绪的陪衬。 后来年岁起来了, 皇帝也没赐予封地打发, 就在京城里给他们开府立衙,就近安置了。 而那两位本身,也不知是真被养废了,还是故意在秦绪面前藏拙…… 总之表面看至少是一副安享富贵,没什么大出息的模样。 并且—— 如果定要深究的话, 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 那就是皇长子比秦绪大三岁, 皇三子比秦绪小两岁, 皇帝的子嗣就止步于此了,以后的这将近二十年里, 宫里就再没有孩子出生。 沈阅以前是小姑娘家家的, 不太懂,皇帝又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就没怎么在意过这回事。 现如今提起来, 她才开始觉得怪异。 所以, 不等秦照回答她的问题, 她自己又眼神闪烁, 支支吾吾道:“陛下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在子嗣方面,他一开始明明算是很高产了。 毕竟那时他还是太子, 为了维持个比较好的名声, 并没有往东宫广纳美人, 也是每两三年一个儿子的生,可是后来—— 突然就断了这方面的产出。 要是往歪了想,沈阅甚至不由的怀疑皇帝不是生下三皇子之后……那方面出了问题。 秦照自然懂她说的是什么,脸瞬间就黑了。 “瞎想什么呢?”他佯装生气,掐了她脸蛋一下。 根本没舍得用力,沈阅还是夸张的嚷嚷了一嗓子:“疼的。” 闹过之后,两人又相视一笑。 之后,沈阅又一头扎进他怀里。 秦照拥着她,思绪扯回正题上,他表情又多了几分落寞的自嘲。 他说:“大概是因为本王的关系,叫他投鼠忌器,所以推己及人,很早就开始筹谋着替太子铺路了吧。” 沈阅听得糊涂:“这话怎么说的?” 她又仔细想了想。 三皇子出生那会儿,秦照差不多四五岁,皇帝后续还要不要继续生儿子,跟他那样一个小娃娃有什么关系? 秦照自己也有几分哭笑不得:“本王也是离京之后最近几年才逐渐想明白的。说句不自谦的话,本王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四五岁那会儿刚刚启蒙开始读书,太傅便很是待见于我,兼之于本王是父皇幼子,父皇也格外宠爱几分……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秦熙就开始对我起了忌惮之心了吧。” 沈阅:…… “他这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本王那时候才四五岁,不知事,他却已经二十好几,早就开始跟随父皇学习理政了。”秦照言谈之间也不无苦涩,“我那时尚且懵懂的很多事,看在他的眼里自然就是另一番意思。或者,他就是不想让太子步他的后尘,以后要受到来自同胞兄弟们的威胁,所以自那以后,他膝下就再无所出了。” 怎么说呢? 他这位皇兄的心思实在有些过重了。 这些年,秦照念着是嫡亲兄弟的关系,时时处处都对他格外的忍让与体谅。 也是因为他看出了皇帝居然小心到连自己的骨肉都忌惮,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安对方的心,他也没太热衷于娶妻生子一事。 只想着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到底是兄弟一场,又如何不能叫他那长兄安心呢? 沈阅对此,却是暗暗心惊:“我一向也只知道陛下是十分看重和器重太子的,更是不遗余力的培养他,可他若是存了这么深远又隐秘的心思的话……” 她再次转头看向秦照:“一个人,若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对自己都能约束至此,这般狠辣了,那他对旁人……怕是只会更狠。” 尤其—— 是那些试图触犯他利益之人。 沈阅突然又开始有了几分动摇—— 她若真是拉着秦照一起去动了秦绪,那皇帝怕是得发疯吧? 这已经不是大越的江山能不能后继有人的问题了。 “太子两个异母的兄弟,大概率上都是被陛下刻意养废的,指望不上他们。”秦照却很冷静,“不必理会他们,说白了,太子不知轻重,肆意妄为的如此这般行事,又何尝不是因为陛下对他宠爱和保护过度,将他也给带沟里,养废了?他既担不得这储君之责,早些废了他,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他大掌揉了揉妻子的脑袋,眼底浮现一抹柔和的笑:“他们父子养尊处优惯了,至多就是用些心机算计,不足为惧,本王主要忌惮的还是——一旦祸起萧墙,本王与他们父子闹起来,贺崇明那老匹夫会死灰复燃,趁火打劫。” 自龙椅上拉下皇帝父子,只能算是小事一桩。 最怕的是有人趁机煽风甚至作乱,一旦控制不好舆情走向,也压服不了朝臣武将,就会直接乱了整个天下。 皇帝父子俩虽然私心用甚,于很多事情上不做人,又惯会慷他人之慨,但是中规中矩的坐在龙椅上这些年,至少算个守成之君,治下没出过太大的乱子,百姓没有跟着遭殃。 沈阅抿抿唇,默然垂下眼睛:“那看来还是得走先帝预设的老路子,好歹先等着熬死了定国公。” 她是恨极了秦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让他不得好死。 但始终还是那句话—— 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怨,就不顾天下动荡,拉着天下无辜的百姓为她一个人的怨愤不平埋单。 若真那么做了,她和秦照又与皇帝父子有什么区别? 她很快便重新坚定了信心,仰头对着秦照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这个姑娘,始终还是进退有度,识大体的。 她所谓梦里的那辈子,秦照无幸参与,都还总免不了自责。 他其实无比明白,这一刻她心中的怨愤与不平,否则她不会试探对他问出换掉太子的可行性…… 望着她清亮温顺的眉眼,秦照心里却难受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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