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听着像是只为宽慰她的狂妄之语,可是看着沈阅后续有条不紊的与秦绪这样的人周旋谈判,李少婉又鲜明感觉到她这并非只是说说就算了的。 可是现在,她一家人都落到秦绪手中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沈阅却是一直目送着李少婉走出视野之外,方才收回了视线,跟随秦绪去了他的外书房。 进得门去,她直接开门见山:“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秦绪款步绕到案后坐下。 他其实并不喜欢沈阅用这种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但是此刻情况紧急又大事当前,他又只得是将这种种不适压下,靠在椅背上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说:“皇叔回来了。” 他之前有很久不肯称呼秦照为皇叔了,但是最近,这习惯又好像改回去了。 沈阅微微垂下了眼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然后她重新抬眸对上对方的视线:“所以呢?” 秦绪惊讶于她如此镇定的反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怀疑她是否已然知晓了这件事? 但是再转念一想—— 沈阅向来都是认得清楚现状和识时务的,她该是知道秦照此时孤身回朝于她的处境无甚帮助,这般反应也算正常。 “时间紧迫,他是孤身一个人回来的。”秦绪道,语气嘲弄,“他是专为着你回来的,可是天不遂人意,我知道你现在走不了了,因为你舍不得闻家那些人。” 沈阅没有否认,只是冷静的再次追问:“那你想怎么样?” 秦绪笑了下,立在他身后的程林宇就转身走到一侧墙壁面前,掰动多宝格上的机关,打开一个嵌入墙壁里的暗格,自那里面取出一个酒壶。 他将那壶酒摆在了秦绪面前的桌上。 秦绪睨着,玩味道:“现在就看你如何取舍了,你是想要皇叔活,还是想要闻家的其他人活?” 沈阅瞳孔剧烈一缩,忍不住用力掐了掐掌心。 她盯着那个酒壶看了两眼,然后再次抬眸望定了秦绪,脸上始终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讽刺反问:“你想毒杀安王?如果真的可以这么做,那上回他怕是就没机会可以活着离京了,你敢让他死在京城吗?” 她知道皇帝父子应该是误会刺杀贺崇明的事是出自秦照手笔,她也一直任由他们误会,并未澄清什么,这样就能适当的叫那对儿父子降低对她的戒心和警惕。 秦绪还想坐这个京城里的皇位,他自然就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继续愚弄朝臣百姓,不能授人以柄。 一旦秦照死在京城、他们父子手里,南境大军就会失去控制,并且八成是要借由这个契机揭竿而起的。 何况,给秦照下毒,这目的也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否则他也不会拐弯抹角,找到沈阅身上来。 秦绪眼底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寒凉恼怒之意,但显然,他也在极力试图和沈阅较劲,打擂台,几乎瞬间又重新冷静下来,继续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这酒发作起来没那么快,半日后才会见效,反正他这趟回来深夜入城,也没太多人知道,只要你事后及时打发了他走,他就不会在京城之内毒发。” 说着,他稍稍坐直了一点身子,将那酒壶朝这边推了推:“他为了你,都肯以身犯险独自回京了,以你的本事,你哄一哄他总不在话下吧?本宫信你办得到,只是现在就看你是想要保他还是保你闻家的其他人了。” 只要秦照不是死在京城之内,他们父子就能矢口否认,南边出师无名,只要天下民心还站在朝廷这边,就还有机会造势反转局面。 秦绪知道,这个举动里他赌的成分居多,可他现在已然穷途末路。 这时候步步紧逼的找上沈阅,甚至都是在和秦照抢活命的时间,因为他今夜对长宁宫做的事,他自己都没把握真能蒙混过关。 万一贺太后不买账,他父皇又是个瞻前顾后愚孝的性子,再加上秦照从旁推波助澜的煽风,明日早朝之后他都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太子了。 所以,他得先下手为强。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喊他出去说有急事。 秦绪示意程林宇先看着沈阅,自己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何事?” 外面敲门的小太监急得原地转圈,低声道:“殿下,出事了,方才陛下在去往承天殿面见太后途中突然吐血昏厥,不知是突发急症还是中毒了,总之情况不是很好。林大总管派人传信,叫您过去。” 现在无论出什么事,皇帝都还能第一时间在前面替他挡着,如若皇帝有个什么闪失,他的保护伞就没了。 秦绪心里一急,抬脚便走,但只走了两步又生生顿住。 秦照现在在宫里,贺太后又可能盯上他了,这所谓的皇帝“病倒”会不会是个圈套? “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本宫换身衣裳就来。”秦绪道,转身又折回了书房里。 宫里这边,皇帝猝然晕倒,被紧急送回承乾宫,秦照与贺太后也都跟了过去。 等太医的间隙,林如喜在寝殿皇帝的床榻前服侍,他母子二人就等在偏殿里。 贺太后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情绪波动,只站在一扇开向僻静处的窗户前面吹冷风。 秦照还没见到沈阅,心里一直不踏实,干脆直接将话题挑明:“母后会不会觉得是儿臣将他逼到这般地步的?” 母子俩都是明白人,说皇帝是突然重病甚至中毒,他们心照不宣,谁都不会当真,说白了,这就是他黔驴技穷时候的苦肉计和缓兵之计罢了。 贺太后没回头,片刻之后还是不免重重叹了口气:“同室操戈这结局,难道当真避无可避?” 说她是在质问秦照,但是更多的却像是在扪心自问。 秦照可以逼迫皇帝父子,却并不想逼她,曾经她以这差不多十三年的自由换了皇室与天下的安稳,如果最后兜兜转转还得是殊途同归的话…… 这于她本身而言才是最残忍的,会将她曾经这十多年的牺牲都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秦照咬咬牙,还是未曾回避:“至少太子不能继续坐在储君的位置上了!” 作者有话说: 一更。 这两天评论区有点争议,其实收尾阶段了,怕码字状态受影响,我不太敢看,不过大家追了我这篇文这么久也算真爱了,气愤也是因为爱,思来想去我也还是解释一下吧。 这个结局走向,是我开文初期就打算好的,所以不会改,前面有许多细节铺垫,强行变更会造成烂尾,所以给有些小可爱造成了不适,只能挨个摸摸了。 我预设的逻辑,这个故事里本来就是女鹅和渣太子之间纠缠两辈子的恩怨,该由他俩亲自掰头才是真正的冤有头债有主,虽然也能靠给男主开金手指开挂就一步到位的解决一切,但是这本女主我不想写成单靠嫁对人就靠着男人撑腰走上人生巅峰的花瓶,所以最后这段剧情是准备有些曲折的。 嗯,反正也没多少内容了,如果还能忍的话,再忍忍它就结束了。。。
第144章 反水 不是他就觉得皇帝还配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 而是这些年里,皇帝虽然也是蝇营狗苟的算计利用旁人,可至少面上功夫做得足,并未对外露出什么太大的恶行。 废黜储君, 更换太子, 只要理由得当基本可以确保朝堂天下都安稳无事。 可如果想要直接把皇帝拉下马…… 稍微一个处置不当, 就会引发朝野震荡,天下民心大乱的。 而于秦照而言,这中间还夹着一个贺太后,他能体谅自己母后对待亲生儿子的拳拳之心,让这一步, 便是他的极限。 一直看着外面的贺太后终于转头看向他。 眉目间也一改往常的寡淡, 目光深深地望定了他片刻, 却也问了个问题:“你如今执意要拉皇帝父子下马, 究竟是为了这天下臣民百姓的心思居多,还是单为了替你自己的王妃保驾护航顺便出口恶气?” 男人的睫毛微颤, 却未有心虚。 他不避不让, 迎着母亲的质问:“这两者,不冲突。即使我为阿阅做了些什么,也都在道义之内, 未曾以牺牲天下无辜之人做代价。反观皇长兄……就算他在天下人眼里姑且还算是个循规蹈矩可圈可点的守成之君, 可是有些事, 外人看不清, 母后您却是知道的,太子养成如今这般习性, 何尝不是受他溺爱和言传身教的熏陶?” 贺太后抿了抿唇, 沉默。 秦照继续道:“儿臣理解母后您这些年的良苦用心, 也明白您与父皇这么多年走来的不易,现在我就问一句……以母后您的慧眼,您觉得我大越的这个皇位若是传到秦绪手中,还能支撑多久?” 只要他不争不抢,继续做立在边境的壁垒替秦绪守着,其实也未见得是个大厦将倾的颓势。 只是现在这局面里,秦绪容不下秦照,磨刀霍霍就等着找机会对秦照下手,而贺太后虽然能以母子的身份施压,逼迫秦照立下重誓,起码在她有生之年别叫她看到同室操戈的这个局面…… 可,她也做不了这样偏心的决定。 当年,为了保朝堂稳固和长子的皇位,她与先帝其实等同于已经苛待过小儿子一次了。 秦照那么小小年纪被他们送去军中,虽然说的好听,是因为他有天赋,送他去历练,学成之后握着兵权就是给他的倚仗,可事实上那就是一场豪赌,毕竟谁都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熬过边境苦寒的环境与战场上的凶险,熬到成才掌权那一日。 说得难听了,他们那其实就是将小儿子祭出去做了绝处求生时的最后一搏,他若不济,就算大越的朝廷气运尽了,而他一旦成才,就能做大儿子的垫脚石与整个皇朝的脊梁与守护者了。 这么多年,秦照对此全无怨言,甚至对皇帝处处忍让,唯一能算作任性一次的,就是与沈阅的婚事,而初衷也并非只为儿女私情,这些贺太后都知道。 母子两个,四目相对。 贺太后垂于广袖底下的手指数次握紧又松开,最后,她却突然露出鲜见的疲态,抬手掩住了眉眼里的神色叹道:“哀家今夜心里有些乱,你容我再想想。你这趟回来不是还没见过沈氏吗?她就在宫里,你先去见她吧。” 就单从今夜皇帝逼死柳皇后以保全秦绪的做为来看,他是绝不可能放弃这个儿子的。 所以,现在说是废黜太子的储君之位,实则要真达成这个目的…… 同时要做的便是限制皇帝的权利,甚至如有必要,还得架空了他,否则后续依旧会是后患无穷。 要废黜秦绪,只要贺太后出面公开他今日意图谋害自己的事,那么就连柳皇后的死都抹不平这个事儿,再加上最近这大半年秦绪因为柳茗烟而闹出的种种笑话,早就在人前失了大半声望,废黜他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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