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絮被他吼的吓住,仓惶跪下磕头请罪。 秦绪却懒得再搭理她,转身去跟在场众人解释今日之事,顺便吩咐人把华阳郡夫人的尸首抬走。 孔絮依旧面有不忿,但终究也是不敢再闹,随后爬起来抹着泪走了。 文鸢郡主瞧着她的模样,不禁冲沈阅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我方才还真当你是菩萨心肠,以德报怨呢。不过你做得对,有这个柳氏在,太子表哥这东宫以后一定特别的热闹。” 这种恶趣味,可不好大肆宣扬的。 沈阅冲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事情弄成这样,已经连续见了血光了,太子东宫今天这席是指定吃不成了。 秦绪在忙着安抚众人之时,已经有侍卫抬了门板过来,将华阳郡夫人的尸身以一片白布覆上移走。 也是不凑巧,从这附近经过时,她的一只手臂突然自白布底下垂落,堪堪好,手指蹭在了宁嘉长公主的裙摆上。 宁嘉长公主脸上霎时闪过一丝惊恐的情绪,连忙后退了两步。 可是她实在太过慌乱,鞋跟抵在路面上一颗半凸起的鹅卵石上,险些摔倒。 “母亲!”冯铮和文鸢齐齐凑上前去,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 冯铮看他脸色不好,焦急的问:“您没事吧?” “没……”宁嘉摇头,还算镇定的表情看上去就透着勉强,“就是见了血腥,我这心里有些不适。” 说着,就以手掌根拼命去按压心坎儿的位置。 同时,她却又表情复杂的看向了这边的秦照。 她虽然没说什么,沈阅却额外多了几分用心—— 宁嘉长公主可能是觉得秦照射杀华阳郡夫人的做法过于残忍,欠着妥当了? 虽然沈阅自己也很纳闷秦照为什么对那女人毫不留情的下狠手,但她愿意坚定的相信秦照的所作所为必有原因。 甚至于现在看到旁人对他投来质疑的眼神,她心中还隐隐有点不舒服,于是摸索到他袖子底下,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秦照本来也没怎么把这些事多放心上,正冷眼看着秦绪近乎焦头烂额的收拾残局…… 说实话,他心里还觉得挺惬意。 冷不丁,掌心里钻进来一只柔软的小手…… 胆子这么大敢这么明目张胆来牵他手的人也就只有他的准王妃了,所以他下意识的先将对方握住。 然后转头,垂眸看向了她。 沈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太过主动对他表达亲近的,微微扯出一个强作镇定的笑:“人太多了,我怕被人挤散。” 这会儿这院子里确实来来往往许多人走动,可也没挤到庙会上的那个程度,再怎么样也没人敢故意撞上来挤他俩的。 这个谎撒的并不高明,但秦照却真心感觉到受用。 他牵着少女的手,更加紧了紧,再次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时唇角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 冯铮看着宁嘉长公主的状态不好,就先去跟秦绪打了招呼,提出他们要先走。 秦绪听了他的解释,便亲自跟了过来,当面安抚并且跟宁嘉长公主致歉。 客套了一番,他喊了婢女替他去大门口送客。 一抬眸,就看到站在不远处这边的秦照。 他目光忍不住又落在沈阅身上,最后又盯着两人遮掩在衣袖底下、明显是牵在一起的手的位置,烦躁的皱了下眉。 他举步朝这边走过来。 沈阅抬头去看秦照。 秦照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先跟随皇姐他们去大门口等我,本王与太子殿下说两句话就来。” 他今天在东宫做的事,其实挺嚣张,挺过分的,沈阅心里多少有几分担心。 且走且回头,恋恋不舍的又多看了他好几眼。 明明就只是很明确的担忧出事的那种神情,算是现在最正常的反应,却不知怎的,秦绪看她这样心里就不痛快的火气噌噌往上冒。 他脸上表情冷若冰霜的走到秦照面前站定,一开口就语气不善:“今日之事,皇叔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和解释吗?” 秦照很平静,他只是陈述事实:“文鸢大婚的第二日我就去找过那女人,让她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当时我给她的限期是一月,本王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一点,说话算话,决不食言。当时我不知道她事先就已经居心叵测的与太子殿下你搭上了线,所以即使后面陛下也默许了她留京,不知者不罪……这事怪不到陛下头上去,但事情总要有人出面解决,就只能是本王来做这个恶人了。” 华阳郡夫人私自跑回来,这是出尔反尔; 皇帝父子拿她当棋子,留她在京恶心人,这是背信弃义; 只有他秦照是始终如一,有原则、有底线的。 这番话绵里藏针,明着看是替皇帝开脱挽尊,实则该懂的秦绪都能听懂。 也就因为话说的漂亮,反而叫秦绪吃了个哑巴亏,无法撕破脸来反驳。 秦照云淡风轻的继续道:“让她消失,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先帝当年的良苦用心,太子若是不能懂,那就不妨等忙完了再进宫去请教你父皇一遍。” 说完,也不再等秦绪的后话,冷淡的转身直接走了。 再至于灭了贺景秋的口,叫他们断了金脉图的线索—— 那就是这一局里他算给皇帝父子的利息了,不需要明说。 他秦照,从来就不是什么肯于一味逆来顺受的忠臣良将,既定的规则,当守的他会守,他言而有信,所以不会是背信弃义主动打破规则的那个人,但如果有人胆敢不守规矩,一再跳到他的原则与底线上来反复试探…… 只等着其中一人单方面来维持和遵守的规则,是应该被立刻废止的! 秦绪又何尝不知,秦照今日近乎猖狂的所作所为,就是给他们父子的一个下马威? 毕竟—— 华阳郡夫人她不是非死不可的! 皇帝只是准她留在京城,又没有默许和暗示她可以公开当年的秘密,他只是用这个女人来在秦照面前展示为君者的权威罢了,他只想让秦照低头,可秦照没有! 不仅没低头,还等于反手就把华阳郡夫人的头给拧下来,踢到皇帝面前去了。 这个梁子,等于越结越大了。 秦照自东宫出来,接了沈阅,就与宁嘉长公主一家分开走了。 出来大半天,结果却连饭都没吃上,秦照自是不至于粗心到叫自己媳妇白受了一场惊吓之后还跟着挨饿,所以送她回去的路上就先带她找了间酒楼,把饭吃了。 饭桌上,沈阅没再提东宫的事,可心里始终惦记着,并且隐隐有个疙瘩。 所以,等吃完了饭,走在回府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推开了车窗问秦照:“那位华阳郡夫人,是必须得死吗?” 秦照打马走在马车旁边,见她探头出来,就驭马靠过来。 “是!”他伸手,很轻的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只给了最简短又明确的回答:“她该死!” 沈阅其实是有些好奇,想从他这打听些什么内幕的。 但是看他这态度,就知道他并不想说,她也就乖巧的没再深究下去。 回府后的几日,她心里还一直不怎么安生,就生怕为了这次的事皇帝要找秦照的麻烦。 可是竖着耳朵听了几天,外面始终风平浪静。 感觉风声是逐渐过去了,她悬着的心也就慢慢落回了实在处。 冬禧端了补品给她,看她成天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唠叨:“小姐,没剩几天就是您的喜日了,您这看着既不紧张也不兴奋的……像个正常新娘子吗?” 沈阅端着小碗津津有味的喝鸡汤,她也迷茫:“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我和安王殿下太熟了?要么你们给我换个夫婿试试看?” “呸呸呸!”冬禧被她气得跺脚,要不是看她正在吃东西,就直接扑上去捂她嘴巴了。 正说着话,春祺也从外面走进来:“小姐,奴婢得了个消息,宁嘉长公主殿下听说是病了。” “怎么会?”宁嘉长公主是个慈爱的长辈,沈阅顿时就失了胃口,“前几天在东宫见她时她还好好的啊。” 春祺的目光微微闪躲,神色也变得凝重,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她就是那天在东宫被吓出的毛病。好像还不是什么正经毛病,长公主府昨日都请道姑前去做法驱邪了呢,并且这几天文鸢郡主也因为侍疾暂时搬回了娘家小住。” 沈阅闻言更加诧异:“长公主殿下并不是个过于信奉神鬼之说的人啊……” 那天在东宫受到的惊吓? 是—— 因为华阳郡夫人?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宁嘉长公主这八成该是心病。 沈阅心底又再度对那位华阳郡夫人升起了浓重的好奇心,决定去长公主府碰碰运气:“那你们赶紧去收拾准备一下,正好这会儿时间还早,我去看看长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说: 二更。今天周末,晚上9点还有三更哈。 嗯,太子要开始准备犯贱了,但我阅却要开始追求真相了……准备好修罗场上拔刀吧!!!
第064章 真相 探病一事不太好安排在下午, 寓意不好。 沈阅又因为是临时起意,就没太有时间准备一份比较像样的礼物了。 而长公主府那样的人家,随便敷衍的东西反而不如不送,是以, 她索性也就空手去了。 她这如今的身份很是特殊, 本来就与文鸢郡主交好, 算是宁嘉长公主府的常客,又马上要嫁入皇族成为安王正妃,所以长公主府门房的人对她都比以往还要更加的礼让客气。 见她登门,管事婆子甚至没有额外进去通传就热络直接引了她往里去:“姑娘您来得正好,这几日我们郡主也刚好回来小住, 也能见见、说说话儿。” 沈阅微笑以对, 客气又得体的寒暄了两句。 管事婆子亲自引她去了宁嘉长公主住所。 进院子, 就看冯驸马和司徒太医站在院中说话。 “驸马爷安好。”沈阅欠身见礼问了好, 又看向司徒太医,面露迟疑, “是不是我来的不凑巧?司徒太医是前来替长公主殿下请脉的吗?” 司徒太医生平亏心事做的不少, 沈阅约莫也能算是他手底下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但可能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这些年都磨炼出来了, 他面上也十分的坦然镇定。 拱手作揖, 还了一礼, 笑道:“不妨碍, 下官这边已经完事了。” 只是皇帝下在正阳宫里的那一剂药,沈阅到底喝没喝, 这事儿没个定论, 却导致他始终惦记, 现在每回遇见这姑娘,内心深处都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特别想直接上手切个脉,是死是活也好彻底定了心。 身体的本能,是无法完全控制的。 他垂眸时,无意间视线就自沈阅腹部到腕脉处飞快的扫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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