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皇后显然也是在看见这位婆婆的瞬间就走了神,也是这时才匆忙收拾了散乱的思绪。 她与沈阅两个,跟在各自夫婿身边,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端庄恭敬的见礼:“儿媳柳氏/沈氏,拜见母后,给母后请安。” 贺太后自内殿走出,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其间已经随意的道了句:“都起身吧,哀家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是!” 皇帝带头,四人这才站直了身子。 可是包括皇帝在内,他们都显得很局促。 还是太后再次开口,道了句:“都坐吧。” 两对儿夫妻,分坐在她两侧下首的椅子上。 泾渭分明。 沈阅心中很有些无措不安,她偷偷侧目去瞧身侧的秦照。 他的面色倒是一如往常一般镇定,正襟危坐,可沈阅还是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 她还从没见他在人前有这样明显情绪外露的时候,显然情绪已经爆发又克制到了极致。 只是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直接落在贺太后脸上,伪装的镇定淡漠。 沈阅看着这样的他,心里莫名有些疼。 她于是伸手,手掌覆上他抓握在桌角的那只大手上。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用力,阻碍了血液流通,还是单纯受他情绪影响,男人的手上几乎苍白冰冷的断了温度。 握住他手的那一刻,沈阅也才发现,也不止是这只手,他整个的身体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沈阅也不好说什么,只稍稍用力握住他的手。 女子的手掌,又温又软。 秦照因为情绪失控,甚至是过了一会儿才有所察觉。 他依旧还是稳坐不动,也没有特意转头看她,可是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不动声色反将女子的手抓握在掌中。 明明情绪还是不对,但他克制住了,手下没敢用力,怕抓疼了她。 可能就是因为太长时间未见,是亲母子之间也都难免生疏,几人坐下之后,这殿内的气氛依旧不怎么对。 按照正常人来说,被关了这么久亲儿子们才刚来看她一眼,多少会阴阳怪气一两句,刺刺他们。 贺太后却没有。 仿佛她压根未曾失势,未曾被关。 她甚至也一字未提这些年里的旧事,见着俩儿子儿媳都不说话,她便看向了沈阅这边,语气平静的道:“是闻时鸣的外孙女是吗?” “是!”沈阅没想到她第一个开口点到名字的是自己,连忙站起来。 秦照也一并跟着她起身,二人这次直接跪下,端端正正给贺太后磕了个头。 这期间,沈阅已经最大限度的调整好心态,重新跪好后才不徐不缓的开口:“儿媳沈氏,自幼养在外祖父膝下,承其教导,又蒙皇家与安王殿下恩信,有幸嫁入皇家,今特来向母后请安,倾听教诲。” 她的态度大方得体,不卑不亢。 既不怯场,也未露出任何恃宠而骄的得意。 可谓进退得宜,十分之完美了。 柳皇后看在眼里,又不免想到那个糟心的柳茗烟,心里又是一阵添堵。 贺太后居高临下受了她的礼。 她不笑,但态度却始终如一,也不刻薄,只是从容又随和的点了点头。 “嗯,你的眼光是不错。”这话,她就是对秦照说的了,“闻家教养出来的都是好姑娘。” 语气—— 不咸不淡。 不轻不重。 在场的除了不明内情的柳皇后,另外三人都立刻明了她这是话里有话,指的是闻清欢。 沈阅尤其最清楚—— 她虽然在京城闺秀中间的名声不差,可毕竟年纪小,在真正嫁人管家做出为人妇的表率之前,幽居深宫多年的贺太后不可能过分关注她,充其量也就是秦照成婚,皇帝得叫人禀明她一声安王妃的出身罢了。 而闻清欢死去多年,可能的确是被皇帝两父子的薄情寡义伤到了,如今听得贺太后对她母亲的褒奖与肯定,沈阅也是心头蓦的一热。 她也不能点破什么,只是比方才更郑重的又磕了个头。 贺太后看在眼里,眸光微不可察的变了一变。 只是转变的太微末,太迅速,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察觉。 她将两人唤起。 皇帝那里自然也听懂了她是在点人,只—— 沈阅听到的是她旧事重提,言语上肯定自己母亲和闻家的牺牲,皇帝则是心头一紧,听到的就是对他们父子的敲打了。 他脸色立时便微微有了几分僵硬。 几人就这么干坐着,也没人进来奉茶,甚至素樱自迎了贺太后出来之后也避嫌退到了院子里。 前后也就说了这么两句话。 但秦照与沈阅这事儿却算是交代清楚了。 贺太后特别干脆的直接道:“你们的孝心哀家知晓的,哀家这里也一切无恙,不必惦念。” 这,便是个变相的逐客令了。 本来就是十几年连面都不见一次的所谓母子,想要亲近不生疏都难。 秦照虽然略显迟疑了一下,但也并未坚持什么。 皇帝和柳皇后也自座位上起身,大家一起行礼告退。 走之前,皇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贺太后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正待一行人将来离开时,却是贺太后再次开了口。 她说:“皇帝,你留一下,哀家与你再说两句话。” 皇帝肉眼可见的露出了几分紧张,下意识的更加挺直了身体。 沈阅转头去看秦照。 却见秦照神色淡淡,似乎并未介意什么。 他只是垂眸冲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然后牵着她手,直接走了出去。 柳皇后当年就怵她这个强势的婆婆,本以为她在这里关了十多年,怎么也该磋磨的没了锋芒,谁曾想这次一见面对方给她的压迫感反而比当年更盛。 尤其这座长宁宫里的氛围,更是压得人心慌。 是以,她也是面有忧色瞧了皇帝一眼,然后便先行离开了。 三人先后出了长宁宫大门,秦绪还等在外面。 他先是看见了穿着同色衣裳牵着手走在一起的秦照与沈阅,本来就阴暗的眸中立刻浮现一丝锋利的冷意。 之后,他径直迎向了柳皇后扶她:“怎么父皇没出来?” 柳皇后应付了贺太后一趟,像是耗尽了所有精气神儿,隐隐就开始头疼。 她按了按太阳穴:“太后留他单独说两句话,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咱们等会儿吧。” 贺太后这里,多年以来都是宫中禁地。 今日走这一遭,她属实没想到秦照真能叫开这长宁宫的大门,更没想到贺太后会见他们。 这些意料之外的事,叫她心里很是不安。 秦照却不打算在此多留,与她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沈阅朝辇车走去。 沈阅走的很慢,他也不催,反而迁就她刻意放缓了步伐。 秦绪忍不住转头盯着两人的背影看。 他也明显看出来沈阅今日走路磨磨蹭蹭的,虽然以她追求完美的心性儿,在人前尽量做到从容不显…… 可秦绪上辈子是个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她自然一眼就知道她这是什么情况了。 心里厌烦,他就冷冷的剜了眼,便别开了视线。 这边秦照领着沈阅回到辇车旁边,他自然不会错过他那大侄子如影随形般追着们打量的恶意眼神。 本来被看上两眼这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只要想到自己媳妇当初默认是与这小子定的婚约…… 他比秦绪心里还火大,还介意。 所以,沈阅正轻轻提了提裙摆,准备上车时突然就脚下一空,被他一把捞了起来。 “干什么呀?”沈阅受了惊,低低的尖叫了一声,却又出于本能的反应怕摔了,赶紧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带你回家!”秦照一字一顿,端着她就大步上了辇车。 之后帷幔垂下,里面若隐若现两人的身影。 大庭广众的被他吓一跳,沈阅有点恼,抬手锤了他一下,又抱怨:“在外面呢,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怪丢人的。” 秦照才不管:“怕什么?丢人也是丢的本王的人,嗯,你也是本王的人!” 沈阅:…… 沈阅又有点恼了,别过身去不再理他。 两人打闹着坐辇车走了。 柳皇后看在眼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 秦绪则是始终如一的脸色铁青。 母子俩在长宁宫外并没有等很久,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还不到,皇帝就出来了。 “陛下,母后她……”柳皇后连忙迎了一步上来,看到送皇帝出来的素樱,立刻又讳莫如深的闭了嘴。 皇帝却什么也没说,只看了他们母子一眼道:“都回吧。” 然后自己也登上辇车离开了。 看他这样,是没心情理会他们母子了,柳皇后二人也识趣的各自先回去了。 他们身后,素樱再次将长宁宫的宫门合上。 她转身进院子,却看贺太后不知何时出来,正站在正殿门前的台阶上晒太阳。 她的脸色,依旧不带丝毫的情绪,是静如止水那般的沉敛。 素樱走过去,微微叹了口气:“是太子殿下太不懂事了。” 指的,自然是秦绪悔婚沈阅,进而造成的如今这个局面。 “那是他没福气,也是被他老子给宠坏了。”贺太后道,说着,也没等素樱接茬儿,她神色突然暗淡下来,自嘲一笑:“不过说起来,不到最后,谁又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 素樱想到她这些年的处境,不免的一阵心酸,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贺太后自己却没有几分在意,她远眺高墙外的天空,再度哂笑出声:“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不公平,留给女子的路,从来都比男人的更艰辛更难走,哀家这一生,就是前车之鉴,还有当年闻家的那个丫头……是福是祸……”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两个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能盼着其中哪一个好又哪一个坏呢? 作者有话说: 一更,下午三点有二更。 阅阅:嗯,初次见面,空手来的,那我给我婆婆吹一波彩虹屁吧,聊表心意。 女婿:媳妇儿,来秀个恩爱,回家贴贴。
第079章 委屈 出宫的辇车上, 秦照表现的一直都很正常,只是除了开始和沈阅斗嘴闹了两句之后,后面便如来时一般的沉默。 辇车是宫里内廷司监管的,即使秦照可以随意调用, 可是跟随侍奉的也都是宫里的人。 沈阅心里有数, 所以也不多言。 两人出了宫。 来时就是一起坐的马车, 所以回去路上秦照也是跟着沈阅同乘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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