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福酒楼所谓的大纰漏,里头也大有文章。 卿梧正欲开口,水汀便冷声道:“想好了再回话。” “有一字虚假,本令主立刻送你回春风楼,挂红牌。” 挂红牌,便是以身伺客。 卿梧身子微微一颤,当即跪下道:“卿梧那日并不知幽兰护法驾临。” “当时,卿梧只为躲避...躲避...” 余下的话他难以出口。 水汀却心中明了。 长福酒楼的掌事人好男风,瞧上了卿梧,几次设计不成,便利用管事之便将人弄到了春风楼。 那日,他也去了春风楼。 “所以,你若知道幽兰护法会特意为你走一趟,你便不会到本令主的厢房。”水汀没在那事上难为他,便话锋一转道。 卿梧迟疑片刻,才答:“卿梧之前与幽兰护法并无交情,当日卿梧得知令主去了春风楼,心里便只有求令主庇护这一个念头,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水汀盯着他瞧了半晌,才轻轻一笑:“起来吧。” 卿梧闻言轻轻松了口气,站起身。 水汀拍了拍身侧的床沿:“过来,替本令主按按头。” 卿梧躬身应道:“是。” 楼道的铃铛响起时,水汀已入睡半晌。 被惊醒后她蹙了蹙眉,却并未从卿梧腿上起身,懒懒道:“继续。” 就冲着这手按摩功夫,值得与幽兰护法结下梁子。 “是。” 过了几息后,水汀出声道:“何事。” 卿梧头也未抬,似是并未瞧见出现在轻纱后的人。 “回令主,有人求见令主。” 来人沉声道。 “何人。” 阁中接任务鲜少要令主亲自出面,指名见她的更是少之又少。 “明郡王。” 水汀缓缓睁开眼,半晌后轻轻抬手。 卿梧默默地将手伸过去,搀着她起身。 “明郡王。” 水汀神色复杂的低喃了句,而后道:“自报的身份?” “并未。”来人是阁中管事,闻言回道:“属下认出来的。” 明郡王到了苏州这事如今已不是秘密,逢幽阁眼线遍地,他作为阁中二把手,自然知道明郡王的样貌。 水汀沉疑片刻,唇角轻轻一弯:“请明郡王至天字一号稍后。” 没有自报身份,那就是来与她做生意的。 她有些好奇,明郡王想要些什么。 “是。” 管事领命退下。 水汀慢悠悠站起身张开双臂,不必她开口卿梧便上前为她整理衣衫。 水汀对此很满意。 她向来懒,连话也不愿多说,机灵些的才在她身边留的长久。 “早闻这位明郡王公子如玉,绝世无双,没成想今儿竟有幸一见。” 卿梧自知不必他答话,默默的为她系好腰间玉佩。 水汀瞥了眼他低垂的眉眼,抬手勾起他的下巴:“若我记得没错,你之前是账房先生,如何学来伺候人的功夫。” 卿梧手上未停,恭声回道:“家母在世时常常头疼,卿梧便学了按摩,除此之外,卿梧只伺候过令主。” 水汀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便没再为难人,待整理好形容后便径自离开。 卿梧躬身道:“恭送令主。” 待水汀的身影消失,他才直起身子。 一张清秀的脸上平静无波,身形却微微晃了晃。 - 水汀到了天字一号,隔着珠帘就瞧见了坐在窗边的人。 她见过明郡王的画像,但此时瞧见真人还是难免惊艳。 芝兰玉树,公子无双,名副其实。 此等天人之容,世间难见。 萧瑢端着手中茶盏浅饮,只当不知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直到珠帘清脆的声音传来,他才放下茶盏。 “公子指名见我,可是有什么大生意。” 水汀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坐在了萧瑢的对面。 萧瑢微微颔首:“阁下便是此间令主。” 水汀含笑回礼:“正是,奴家水汀,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若水汀令主不识在下,那便当在下姓容。”萧瑢意味深长道。 水汀眼神微沉,转瞬便失笑道:“容公子说笑了,如容公子这般绝世无双,若奴家见过,定一生不忘。” 水汀说罢看了眼萧瑢身后的琅一,继续道:“不知容公子可知逢幽阁的规矩。” 萧瑢微微侧首,琅一会意,将手中匣子放至桌上打开。 水汀瞧了眼匣中物,面色微讶:“容公子出手好生大方。” “只要能成,这是订金。” 萧瑢淡笑道。 水汀笑意渐收,盯着萧瑢好半晌才道:“若这只是订金,容公子所要的怕是不简单。” “于令主而言,不难。” 萧瑢浅饮了口茶,道。 水汀收回视线,轻笑道:“那便请容公子直言。” 萧瑢看向她:“容某听说武林盟主近日下了一道逢幽令,要讨伐一人。” “近日逢幽令上要讨伐的人不少,不知容公子说的是哪一个。”水汀。 萧瑢:“屠戮一门派的那一位。” 水汀闻言微讶:“玉红梅,容公子要他?” 萧瑢轻轻颔首。 水汀先是怔愣片刻,而后缓缓将匣子盖上,推往萧瑢:“容公子有所不知,逢幽令一出,绝不更改,此人既然已上逢幽令,便绝无可能留其性命。” “看来,与容公子这桩生意是做不成了。” 萧瑢抬手:“令主且慢。” “容某并非保他性命。” 水汀一愣,收回手:“哦?公子细说。” “我只买他一天。”萧瑢道。 水汀闻言神色愈发古怪,不解道:“为何?” 萧瑢:“个中复杂,恕容某无法详说。” 水汀凝眉瞧了眼匣子,出手如此阔绰,只为买玉红梅一天? 这桩生意倒也不违背阁中规矩,只是... “容公子若要谈这笔生意,奴家做不了主。” 水汀沉疑片刻后,正色道。 萧瑢不解:“容某对逢幽阁也算略有耳闻,各地逢幽阁专负责此间生意来往,阁下身为此地令主,如何不能做主。” 水汀笑道:“若是时间倒回个几日,这桩生意奴家能做主,但是现在不成了。” “如何说?”萧瑢。 “一旦上了逢幽令,不论人或事,尽归接令者一人管。”水汀这话并非虚言,规矩确实如此。 即便她奉命从旁协助,也不能越过接令人去。 萧瑢微微拧眉,思索片刻道:“不知,容某可能见一见接此令的人?” 水汀摇头:“容公子这可是为难奴家了,此道逢幽令至关重要,所以接此令者乃逢幽榜前二十名,此人所有信息乃阁中重要机密,无法与容公子相见。” 萧瑢:“那可否请令主代为传达?” 水汀皱了皱眉,明郡王如此执着见此人,想必牵扯极大,可这道逢幽令出不得半点岔子,否则必要牵连慕岁。 “抱歉,阁中规矩重,我并不知具体是谁接了此令。” 水汀轻轻颔首道。 水汀前头所言萧瑢信,但这话他不信。 “此事若成,价随令主开。” 水汀:“很抱歉...” “水汀令主先别急着拒绝。”萧瑢面色渐冷,语气也一改方才的温和。 水汀察觉到他的变化,眼神暗了暗:“容公子,这是逢幽阁。” 不是朝廷。 一时间,房内的温和气氛急转直下。 萧瑢感受到了暗处波动,至少有二十人。 “令主不必吓唬容某,容某敢肯定,令主绝不会在此处对容某出手。”萧瑢漫不经心的四下扫了眼,而后直直盯着水汀,温淡道。 水汀闻言心中便已明了。 他知道她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二人对峙半晌,水汀率先挪开视线轻轻抬手。 四周的杀气在顷刻间消散。 “容公子这是非要与我为难。” 水汀冷声道。 萧瑢往后靠了靠:“非也。” “是贵阁要与我为难才是。” 水汀闻言甚是不解,正欲开口却见萧瑢将外袍往外散了散,伸手在腰间一按。 水汀当即面色大变,目光死死盯着萧瑢腰间。 习武之人对血腥味极其敏感,这样浓厚的血腥味可不是小伤。 她方才一见明郡王便知他有伤在身,但她却没想到这伤恐怕与阁中有牵连。 否则他不必说方才那话,也不必将伤展露给她。 “主子!” 琅一惊呼道,正要上前,便被萧瑢抬手阻止,他狠狠看了眼水汀,咬牙退后。 “昨日容某遭人刺杀。”萧瑢不疾不徐道:“正是此人所为。” 水汀眼神彻底沉了下去。 玉红梅乃江湖中人,他刺杀明郡王便是插足了朝堂。 当今皇嗣众多,郡王多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但眼前这位明郡王却非一般郡王。 宸王府的嫡长子,唯一赐字的郡王。 若他真要追究,江湖和朝廷恐怕再不能相安无事。 “容公子也知道,此人乃江湖败类,逢幽令上就地诛杀。” 水汀沉声道。 萧瑢轻轻一笑:“是吗?” “容某若是不信呢。” “容公子昨日遇刺,但此道逢幽令却先昨日所出,此人所为与江湖并无关系。”水汀继续道。 “谁敢保证,这不是你们逢幽阁的计谋。”萧瑢不紧不慢道:“先下逢幽令与他撇清干系,再让他来刺杀容某,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水汀令主,你觉得呢?” 水汀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逢幽阁与容公子无冤无仇,没道理刺杀。” 她先还道这位生的跟神君下凡似的,气质儒雅温润,应是个讲道理的,没成想竟如此难缠。 “可逢幽阁之前专接杀人的生意啊。”萧瑢。 “逢幽阁自现任阁主继任以来,不再接这样的生意,这是天下皆知的。”水汀。 “谁知道呢,或许是买主给的太多。” “逢幽阁绝不会再做杀人的生意。” “不如水汀令主告知容某,对方出了多少钱买容某的命,容某出双倍。” “我说了,阁中并未接过!” 萧瑢懒散的往椅背上一靠,白色腰封上已渗出一片血红:“是吗?” “可容某偏就觉得有。” 水汀盯着那血迹,重重闭上眼。 去他的如玉公子,芝兰玉树! “容公子说昨日的刺客是玉红梅,证据呢?” “此人有一把特制的刀,名唤赤亡,我身上的刀伤一验便知。” 萧瑢幽幽道:“容某肚量小,此人伤我一分我必还十分,若不成,容某保证,今儿踏出贵阁半个时辰之内,此事便会传遍苏州,不出十日,京中上下便会皆知逢幽阁接了杀容某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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