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他失望?她自己都对自己失望,如何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楚明诚知道她与裴青玄重新搅合在一起,这回应当彻底死心了。 皇帝碰过的女人,便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碰。 今日应付这一遭,李妩已觉心力交瘁,眼见天色暗下,她也没什么胃口,便吩咐音书去前院传话,今夜不去前厅用饭。 喝了小半碗燕窝,便脱钗换衣,洗漱一番,上床睡觉。 遇到什么烦心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这般想着,安静阖着眼睛,酝酿睡意。 与此同时,前厅内。 看着饭桌空着的两个位置,崔氏讶异:“阿妩不来用膳倒情有可原,如何父亲今夜也不用饭?” 她扭头看向丈夫:“夫君,你去请一请父亲吧,这夜里不吃点东西,肠胃可受不住。” 李砚书是知晓皇帝今日便服来到府中的事,想来应当与父亲说了什么,才叫父亲不愿用饭。 沉吟片刻,他吩咐奴仆:“每样菜装一些,我送过去。” 崔氏忙帮着张罗,让李砚书坐下用饭。 待到饭菜装好在食盒,李砚书也吃了七分饱,提着食盒,让崔氏带着俩孩子慢慢吃,又板脸提醒李成远:“你快些吃,吃完抓紧回去看书。” 李成远摸了下鼻子:“知道了,兄长快去送饭吧,别把咱爹饿晕过去了。” 李砚书蹙眉看他一眼,提着食盒转身离开。 待行至书房,管家在门口抓耳挠腮,再看书房里,灰蒙蒙一片,竟连灯烛都未点。 李砚书眉心微蹙,走上前:“父亲在里面?” 管家如看到救命稻草般,忙迎上去:“大郎君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自打那位贵客走后,老爷就在里头闷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李砚书快步走到门边,抬手敲了三下门:“父亲,是我。” 屋内静了好半晌,才传来李太傅透着浓郁疲累的嗓音:“进来。” 李砚书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昏暗,他取下蹀躞带上的火引,点燃屋内烛台,这才看清屋内状况。 对座案几上还搁着下午的茶盏点心,昏黄烛光里,李太傅双目无神地坐在圈椅里,一向笔直的脊背佝偻着,好似苍老了许多。 李砚书心下一紧,上次见到父亲这副样子,还是太子被废时。 “父亲。”他唤了声,疾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李太傅缓缓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稳重的长子,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珠在烛光下闪动两下,花白胡须也轻颤着:“文琢。” “儿子在。” 李砚书蹲在李太傅身前,紧蹙浓眉满是担忧:“可是陛下与您说了什么?” 提到陛下,李太傅目光陡然变得复杂,连带着胡须也抖得更厉害:“他与我说……” 似是难以启齿,李太傅呼吸都变得急促,深深缓了好几口气,才抓着李砚书的手道:“他说,他仍旧心仪你妹妹,想让你妹妹入宫选秀。” 李砚书面色也变了,惊愕道:“这…这怎么行?” “是啊,这怎么行!”李太傅咬牙:“我与他说,阿妩已是嫁过的妇人,他说已经和离,他并不介意。我又说,虽是和离,但和离不足半月,若是转身就入宫,这叫世人该如何看我们李家,又将楚国公府的颜面置于何地?他说,会赐阿妩高位,也会给楚世子加官进爵,另赏一门好婚事……他还说,阿妩心里也有他,入宫这几日,俩人互诉衷肠,认清彼此心意,望我能成全。” 李太傅越说越觉得眼前发黑,一个是他珍爱的小女儿,一个是他最得意的学生,现在这叫什么事啊! 李砚书也听得瞠目结舌,再联想先前种种,妹妹突然要闹和离,和离当日皇帝突然登门,还有皇帝突然要妹妹入宫抄经…… 现下再想,原来一切有迹可循。 “父亲,那现下该如何办?”李砚书眉头紧拧:“难道真叫妹妹入宫?这…这怎么行!妹妹此番和离,外头已有不少难听的议论。若是才将和离就入宫侍君,外人要如何想?非但妹妹会遭受非议,就连咱们李家、楚国公府乃至陛下,都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李妩进宫,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早知他存了这个心思,先前我就该让彦之与阿妩躲得远远的。”李太傅恨恨捶桌,又气又怒:“我知他是重情之人,可身为一国之君,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怎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真是白教他这些年!” 那种对学生不争气的惋惜、以及作为臣工对君主糊涂行径的愤懑,愈发叫李太傅愁肠百结,难以释怀。 李砚书沉默着,也只此事棘手。 皇帝都亲自登门提了此事,足见他的决心。 父子俩两厢无言,昏暗烛光里又陷入一片压抑沉静。 良久,李太傅语气沉重叹了声:“明日,问过你妹妹再说吧。” 明月高照,清风徐徐,正是万籁俱寂时。 玉照堂内,李妩裹着被子睡得正沉,忽觉身上被子被掀开似的,有微微凉意袭上脖颈露在外头的肌肤,叫她不禁缩了缩身子,又伸手去摸,想寻回被子。 掌心却触到坚硬之物,不等她反应,一条长臂就牢牢地横在她身前,而后一具高大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那拥抱的力道与不容忽视的热息,叫李妩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想叫,一只手掌却预判似的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 那道熟悉又犹如噩梦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李妩头皮都炸开般,脑中短暂空白过后,强烈恼恨随之上涌,她张开嘴,狠狠咬住他的手掌。 混蛋,这个混蛋!他如何就阴魂不散! 只是没咬几口,身后的男人猛然按住她的肩膀,下一刻,翻身压到她身上。 他居高临下,两根长指强势地插入她嘴里,掰开她的牙,昏暗罗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那语气低沉,带着压抑的薄怒:“小混账,朕迟早把你的牙全拔了。”
第35章 李妩怒瞪着他:“只拔牙算什么?你最好直接把我掐死,一了百了!” 裴青玄额心一跳:“胡言乱语。” 他板起脸,一副教训无知孩童的严肃口吻:“别动不动要死要活,晦气。” 李妩听了简直发笑,半夜三更偷潜入她的床帷,明明说好七日之后再不纠缠,现在又如鬼魅纠缠不休,还有什么比他还晦气的? “你又来作甚?”李妩偏过脸,又去推那压在身上的高大身躯:“下去,我快喘不上气。” 人就在一个被窝里躺着,裴青玄也不怕她跑,顺着她的力道躺倒一侧,长臂揽过她的肩,将人掰向自己这面:“为何还与楚明诚见面?” 略一停顿,语气又沉了几分:“你还给他递帕子?” 李妩听他这两句挟着几分酸意的话,柳眉轻蹙,难以置信:“你深夜潜入,就为这事?” 搭在肩头的大掌加重力气,他道:“回答朕。” “我作何要回答你?裴青玄,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李妩挣着肩头,试了两下挣不开便不再白费功夫,只一双清凌乌眸在夜色里格外淡漠,直勾勾盯着眼前轮廓模糊的男人面庞:“君无戏言,这才几日,你就忘记你说过的话了?” “第三日。”裴青玄道:“没忘。” 李妩微怔,没想到他记着日子,旋即又觉得荒谬:“没忘你还半夜跑来纠缠?” 床帷间静默两息,男人沉静的嗓音响起:“朕当初就没打算守诺。” 李妩面色一僵,半晌,才艰涩开口:“你怎能言而无信?” 身侧之人靠近了些,粗粝的指腹轻揉着她的耳垂,像是把玩上好的玉珠,属于男人的灼热鼻息拂过脖颈,他的嗓音透着某种讥讽笑意,不紧不慢道:“阿妩当初能背信弃义,为何朕不能言而无信?” 感受到怀中之人因极度愤怒而颤抖的身躯,他不着急,大掌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纤薄的脊背,语气仍旧温柔,像在哄孩子:“愤怒么,气恼么?当初朕得知你背弃的消息,也是这般气恼……不,更胜此时。” 气到才包扎好的伤口又崩裂开,不断外涌的鲜血浸透白纱,真正的心在滴血。 他那时又气又悔,早知如此,就该将她一道带来北庭。 偏他心疼她,不舍让她到北庭这种鬼地方吃苦。 “阿妩当小人,朕就陪你一起当小人。” 宽大手掌牢牢捧住她的脸,裴青玄低下头,高挺鼻梁亲昵蹭她的鼻尖,宛若彼此情浓的爱侣:“无论何时,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直到尝到一丝咸咸的湿润,他听到她嗓音喑哑的呢喃:“你疯了,你真疯了。” 下一刻,她如被激怒的猫,后知后觉地挥起爪子,推开他,捶打他,去撕扯他,又毫无悬念地被他束缚住双腕,再次压住。 “阿妩尽管闹,将人招来也好。”裴青玄拨开她的雪润腮畔凌乱的发丝,语调冷然:“反正朕今日已与太傅提了叫你入宫之事,正好叫他们知道,你已是朕的人,入宫之事再无转圜。” “你与我父亲说了?”李妩挣扎的动作猛地停住,双眸圆睁:“你真的疯了!” “既要长相厮守,自然要过明路。” “谁要与你长相厮守!” 李妩只觉眼前之人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连带着她变得有几分歇斯底里:“我已与你说过,我不可能入宫,绝不可能!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是,你我的确曾经有过一段情,但那都已是过去的事,如今物是人非,我们早已回不到过去!人既然活着,就该朝前看,你如今贵为天下之主,要怎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就非我不可?” 她这一番质问说罢,帐内沉寂一阵。 半晌,裴青玄轻轻拭去她面颊的泪:“是啊,为何非你不可。” 轻缓的语气像在回答她,又像自言自语:“大抵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扰一生。” 又或许是,这些年来,他已习惯将她放在心尖上。 她的模样、声音、举止,都已融入他的骨与血,割舍她,就如剥他的肉,抽他的骨,旁的女人哪能同她比? 这世上,也就一个李妩,他独一无二的阿妩。 “阿妩,入宫吧,我们重新开始。” 裴青玄温柔地蹭了蹭她的额头,语气也如往常般和煦:“就像从没有分开过,你未嫁,我亦未娶,现在再无任何人能阻挡我们。” 他捧着她的脸,晦暗光线里那双狭长凤眸亮得惊人:“你回到朕的身边,就像从前,你会是朕的妻,是朕唯一的女人。我们会白头到老,儿孙满堂,死后同棺共枕,共享后世万代的供奉……” 李妩被他炽热到偏执的目光所骇到,心下也变得慌乱,她摇着头,双手推着他:“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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