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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看到是顾姑娘。” 陈宴和神色间的云淡风轻顷刻收敛，起身拂袖走出亭子。 陈宴和步子走的极快，衣袍随之浮动的失了从容，荷塘边几个女子神色慌张的张望叫人，没有顾玉凝的身影，池塘中的人扑着两条手臂沉浮挣扎，身上穿的正是与顾玉凝一致的鹅黄色裙衫。 陈宴和沉压着嘴角直接跳下水。 …… 顾玉凝和秦商羽从竹林的另一端走来，正碰上行色匆匆的褚时年。 褚时年看见一切安好的顾玉凝明显愣了一下，“顾姑娘没事？” 顾玉凝也被他问懵了，困惑不解的看着他。 褚时年解释说：“是方才有丫鬟跑来说，顾姑娘在采莲时不慎落了水。” 顾玉凝心道必然是弄错了，她原是要和陆玥文等人一起去游湖的，只是临上船前衣裳不慎被丫鬟泼湿，陈沅陪着她去处理，所以两人压根儿没去泛舟。 “那落水的是谁？”褚时年蹙着眉问。 顾玉凝望着荷塘的方向，目露担忧：“先去看看。” 褚时年道：“男女有别，我就不过去了。” 想到先一步过去的陈宴和，褚时年犹豫了下，一时也不知情况，就没有告诉顾玉凝。 顾玉凝和秦商羽赶到荷塘边，被救起的陆玥文由丫鬟搀扶着，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狼狈，裹着披风打颤。 看到顾玉凝过来，陆玥文目光流露出怨愤，方才她明明看到陈宴和已经下了水，只要他把她救起，众目睽睽之下，他必然要对自己负责。 结果她迟迟没等到陈宴和游近，一直到丫鬟手忙脚乱的把她救起，她找了一圈，水里哪还有陈宴和的身影。 顾玉凝走前上关切的将陆玥文打量了一遍，“人没事就好。”又叮嘱她身边的丫鬟，“快带你家姑娘回府，避着些人。” 陆玥文笑的虚弱勉强，“多谢顾姑娘关心。” 顾玉凝自然道客气。 陈安不知从哪里急冲冲的跑来，在人群中找到顾玉凝，皱紧的眉头一松，“姑娘没事就好，公子在外头等姑娘，让姑娘一起回府。” 顾玉凝这才想起，褚时年先前一直与陈宴和在一起，他定也听到了自己落水的消息，他好歹也是自己的未婚夫，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就算了，甚至已经走了？ 让那么怕与她沾上实质的关系，直接退亲不就好了。 顾玉凝气不打一出来，“你让他自己回去。” 陈安劝不动，只能自己离开。 陈宴和坐在马车内，身上的衣袍湿潮滴水，几绺散下的束发从额侧垂落，薄唇轻抿，神色有些冷。 方才他确实已经下了水，只不过在要紧时候，他注意到那女子手腕上的镯子与顾玉凝所佩戴的不同，又看到那人虽然整张脸都埋在水下，但看姿势分明是懂水性，便猜出是有人故意设计，于是他从荷塘的另一头上岸离开。 “公子。”陈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姑娘无事，就是不还不肯走。” 陈宴和捏了捏眉心，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湿衣，无可奈何道：“罢了，你在这看好姑娘。” * 等顾玉凝回到府上已经是掌灯时分，还没等她走过照壁，就被早早候着的下人请去了顾老夫人院里。 顾玉凝气咬着唇，不用想一定又是陈宴和去找祖母告了状。 果不其然顾老夫人一见她就责问说：“你不是与陈宴和一同去的宴上，他倒是早早回来，怎么你一个姑娘家反而到了天都黑了才回府。” “无耻，就会告状。”顾玉凝小声的骂。 顾老夫人又是一阵气急，“你还有理了，而且他什么都没说，祖母自己会看。” 顾老夫人是真怕自己孙女这作天作地的性子，早晚把陈宴和逼跑了。 “方才吃饭时我见他有些咳，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你送碗姜汤过去。” “我不去。”顾玉凝眉心紧簇起。 “由得你不去。”顾老夫人抬着眉，口吻不带商量的余地，“你亲手熬，我会让吴嬷嬷监督着你。” * 顾玉凝一直到端着姜汤站在书房外，心里都还憋着鼓气，她隔门瞪向那道被烛光照出的，隐隐绰绰的身影。 深吸了口气，顾玉凝抬手扣门。 少顷，温和的声音自屋内响起。 “进。” 顾玉凝推开门进去，陈宴和低眉坐在书案，手中拿着毛笔，专注的在书写。 她走上前把手里的托盘往陈宴和面前一放。 桌面被磕响的声音让陈宴和轻蹙了眉，视线顺着眼前的汤盅抬起，看见一双白皙的小手，他又轻轻笑起，眼眸漾水，“姈姈怎么来了？” 顾玉凝看着他这张笑眯眯的小白脸就来气，“这是姜汤，你快喝吧。” 陈宴和受宠若惊，“姈姈专程给我送姜汤来。” 顾玉凝没好气，“你少自作多情，是祖母让我送的。” 陈宴和仍然很高兴 ，端起碗放到唇边。 顾玉凝睁圆着眼睛，一眼不错的看着他喝，果不其然就看到陈宴和重重折起了眉头。 顾玉凝差点笑出来，还要努力忍着，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陈宴和慢慢放下碗，舔掉沾在唇上的姜汤，好整以暇的看着顾玉凝，问：“姈姈，这是咸的。” 顾玉凝吃惊的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怎么会是咸的呢。” 她哎呀了一声，“一定是我不当心把糖和盐弄错了。” 顾玉凝眨巴着眼睛，“我这是第一次煮姜汤，也分不清哪个是糖哪个是盐，你不会生气吧。” 想喝她煮的姜汤，齁死你才好！顾玉凝恨恨的想。 她可没少放盐。 陈宴和眼含着纵容，端起姜汤一口喝了下去。 这回轮到顾玉凝愣住了，小声问：“……不咸吗？” 陈宴和拿起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这是姈姈亲手煮的姜汤，好喝。” 他的目光太深情，以至于顾玉凝险些都要以为是真的了，转念又犯起了怵。 今日他能面不改色的喝了这碗齁咸的姜汤，明日就有可能加倍奉还给她。 顾玉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他商量商量，“你如今是风光无两的状元郎，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大可以娶个于你仕途更有助力的女子。” 顾玉凝停下来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继续说：“你就是再想报复我，也不该搭上自己前程。” 陈宴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只把顾玉凝看得心头发虚，才听到他从喉间溢了声满是无奈的笑。 “我究竟是对姈姈做了多过分的事，才会让你觉得我是在报复你。”陈宴和清浅的嗓音里透着连他自己都不解的困惑。 既而又笑了笑，像是被气的。 “嗯？”陈宴和语调带着勾子，是在询问。 顾玉凝扬起下巴想要反驳，张张嘴又说不出来，理不直气也壮的挺了挺胸脯，“我当初那么欺负你，挤兑你，你难道没想报复我。” “你不退婚，兴许是在寻机会，挑我的错处，倒时再退亲让我背上不好的名声，抑或是等成了婚，再磨砺我。” 听她有理有据的说着自己的胡思乱想，陈宴和眉心直跳了两下，“姈姈，我是男人，还没有小心眼到这个地步，更不会为了报复你，搭上自己的婚姻。” 顾玉凝望着他不说话，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那你为什么不退婚。” 陈宴和现在才知道，顾玉凝对男女之事根本就还稀里糊涂的不开窍，他以为的徐徐图之，在她看来全是处心积虑为了报复她。 陈宴和简直哭笑不得。 他站起身，走到顾玉凝面前。 陈宴和看着清瘦，身量却高，身影压下来，将顾玉凝笼罩的严严实实。 顾玉凝措不及防后退了一步，又觉得太过露怯，重新跨上前，抬起精巧的下颌与他对视。 不到半臂的距离，顾玉凝能感觉到陈宴和喷出的呼吸扫拂在她脸上，弄得她痒痒的，眼睫也跟着扇动。 “对啊，我为什么不退婚？”陈宴和反过来问她，“姈姈欺负我，挤兑我，用些阿猫阿狗来气我，我也不退婚，是为什么呢？” 顾玉凝蹙眉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来，漆黑的眼瞳里却只有她的身影，水光流淌缓慢，透着莫名的缱绻。 秦商羽白天说的话陡然响在耳畔，顾玉凝瞳孔难以置信的缩紧，眼睫呆呆眨动，小口也诧异地微张开。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顾玉凝讷讷问。 懵懂又不可思议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陈宴和微笑道：“总算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玉凝心里忽然乱了一下，意思是她说对了，可是，陈宴和怎么会喜欢她。 她自己的毛病她都知道，任性娇纵，得理不饶人…… 顾玉凝想起什么，立刻质问陈宴和，“若是这样，那为什么你今日听到我落水的消息，却不闻不问。” 她像是找到了陈宴和说谎的证据，声音都响了不少。 陈宴和面对质问，不紧不慢的解释：“你要是那会儿跟我一起离开，就知道我不是不闻不问。”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在岸边上没看到你，落水之人又穿着与你相似的衣裳，便以为你真的落了水，急得跟着跳了下去想救你。” 顾玉凝没想到会是这样，“那是你把陆玥文救起来的？” 问完她又觉得不对，如果是陈宴和救的人，那事情就不单单是落水那么简单了，而且按照时间，陆玥文被救起时，他早就已经离开别院了。 “等我下了水才发现那人不是你，所以马上就离开了。”陈宴和解释着，又往前迈了半步。 两人之间本就没剩多少的距离，变得更近。 顾玉凝以前没感觉，这会儿却是说不出的紧张和不自在，好像情况一下就超脱了自己的掌控。 只听陈宴和又说：“虽然没看到她的脸，但是我认出她戴的镯子与你戴的不同。” 顾玉凝脑子更乱了，他竟然连她手镯的样式都记得。 陈宴和意识到自己过去就是太过不疾不徐，他微弯下腰，“而且，我要是救了她，我们怎么办？” 嗓音和着气息轻轻落在顾玉凝耳畔，耳根子一下就变的又烫又热，顾玉凝第一次那么无所适从，磕磕绊绊道：“谁，谁跟你我们。” 陈宴和视线凝在她绯红的耳珠上，又发现她悄悄向后缩着玉足，轻笑说：“现在姈姈总不用怕我是在报复了。” 顾玉凝顿住想要往后挪的步子，不甘示弱的硬撑，“谁怕了。” 耳朵的红意已经漫到了脸颊，陈宴和目光渐深，“那就好。” “以前是我表现的不够好，做的太少让姈姈误会。”陈宴和垂下长睫注视着顾玉凝，“以后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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