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结巴着道:“属下是在想,四姑娘的事……您是同意她了?” 谢策冷声哼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发梦了。” 果然,青墨脚底心窜起一股凉,世子这是憋着后招呢。 折断鸟儿的翅膀固然一劳永逸,但谢策还是喜欢看她漂亮飞舞的样子,当然,只能飞在他的股掌之上。 “她不是喜欢躲么?”谢策有条不紊地写完最后一笔,随意将毛笔丢在桌上,眸光晦暗,“我看她躲不躲得过。” * 傍晚时分,林素兰去了溶梨院,进屋见到雪嫣正收拾衣物,诧异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雪嫣回过身,轻唤了一声“母亲”,把手里的衣裳递给心月,走到林素兰身旁笑着解释,“母亲忘了?明日是初五,女儿要去法华寺斋沐。” 林素兰恍然记起是怎么回事,“你早已还过愿,我看今年就不必去了。”尤其前段时间还发生了马贼的事,林素兰实在不放心。 “母亲,我向佛祖承诺过的,若是病好,便年年去寺里斋戒诵经,怎敢不做到。”雪嫣罕见的在林素兰面前言辞坚决。 林素兰也知道到不可冲撞佛祖,连声道是,又说:“那母亲陪你一起去。” 当初女儿病重被送去寺里,她因为没能阻止,始终愧疚万分,现在想陪女儿一起去,也算是补偿。 雪嫣心上一慌,还愿只是她的说辞罢了,实则是为了去祭奠时安,又如何能让母亲一同去。 雪嫣柔声拒绝,“不打紧的,府中还有那么多事要母亲操持,女儿自己去就行了” 林素兰朝雪嫣宽心一笑,“府上的事哪有忙完的时候,不差这一日。” 雪嫣见她是真的要去,目光紧张地闪了闪,“若是母亲也一同离府,祖母只怕会不高兴。” 林素兰皱眉,生了几分犹豫,加上雪嫣又再三拒绝,才算勉强同意让她自己去。 翌日,天才微亮,空气里还弥漫着雾气,雪嫣便带着心月乘马车往法华寺去。 法华寺坐落在香沐山的山腰,马车停在山脚,雪嫣沿着陡长的石阶一级级往上走。 坐落在高处的法华寺香火缭绕,殿宇庄严巍峨,让人不觉心生敬畏。 知客师父双手合十上前,“顾施主。” 雪嫣也合十双手回了一礼,“慧恩师父。” 她曾因为病重在法华寺住过一段不短的时日,所以与寺里的师父也都认识。 慧恩温厚一笑,“知晓顾施主每年九月初五会来,厢房早已经备好。” 雪嫣再次欠身一拜,感激道:“多谢惠恩师父。” 谢家的祖坟有侍卫看守,她无法过去,只能以斋戒的名义来供奉着谢珩长明灯的法华寺祭奠,为了避免碰上谢家的人,她特意隔开了一日,这才会在初五过来。 雪嫣跟着惠恩往寺后走去,并没有注意到有两道目光始终在攫着她。 直到雪嫣的身影不见,青墨终于忍不住出声,“世子,四姑娘来了。” 他在心里为雪嫣打起了鼓,悄觎向谢策。 谢策默然站立在栏杆前,目光沉静悠远,往生咒的诵念声不停他从身后的大殿传出,香火缭绕在他周身,竟隐隐有一种超过凡尘的圣洁。 “呵。”谢策牵动唇线,缓缓而笑,然而低敛的眸中却印不出半分笑意,“是啊,果真是来了。” 谢珩的忌日,她不可能不来。 他算准了每一步,任由她怎么飞也飞不出他的掌心,这种滋味多么痛快啊,可为什么他一点都感觉不到。 谢策漆黑的眼眸翻涌起阴鸷,那短暂的圣洁瞬间烟消云散。 顾雪嫣,你舍了我,却舍不得谢珩。 …… 去到厢房,雪嫣先沐浴更衣,收拾妥当后也没有让心月陪,独自往灯楼去。 雪嫣垂低着眉眼,缓步走在寺中聆听着佛音,心绪也得到沉静,余光看到有人自几步开外而来,云纹履,玄色纻丝长袍,不是庙中僧人。 雪嫣只当是香客,眼帘也没抬,让到一侧避着走,不想那人的步子也随着她的方向一跨。 雪嫣皱眉抬起小脸,视线往上,谢策眉目如画的俊脸就这么映入她眼帘。 雪嫣瞳孔锁紧,倒吸了一口气,呆呆看着面前的男人,挪着脚尖下意识又想跑,可人就在面前,以谢策的身手,只怕她还没转过身,就被他抓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若是来为谢珩上香,初三就该来了,莫非又是冲她而来? 雪嫣心里乱得不成样子,可是谢策又怎么会知晓她会来此,他并不知道自己与谢珩的事。 短短瞬息间,雪嫣脑中闪过数不清的念头。 谢策仿佛看不见她眼里的慌乱,只是淡淡问:“你怎么在这里?” 雪嫣刚磕磕绊绊地说了个“我”字,就被谢策打断,“走路也不知道看,再往前是高阶,想掉下去?” 雪嫣慢慢冷静下来,听谢策话里的意思,他应当并不知道自己会来这里,会挡在她面前,也是因为前面有一处落差很大的高阶。 将七上八下的思绪快速整理好,雪嫣勉强镇定地说:“我来寺中祈福。” 谢策不置可否地点头,并没有多问的意思。 见他没有怀疑,雪嫣神色稍松,试探着问:“世子怎么也在此?” 谢策低下眼帘,不言不语地着她。 雪嫣从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感觉自己就如同被罩在一张无形的网中,这张网不知何时会收紧,将她紧紧束缚。 须臾的沉默后,谢策终于道:“前日是我兄长的忌日,我便同家母和妹妹来此斋戒三日。” 雪嫣看到他眉眼间沉着淡淡的怅然。 原来如此,难怪已经过了初三,他却还在这里。 只是谢家人都在,自己想祭拜就不成了。 雪嫣心里仿佛空了一块,黯然涩楚的紧抿住唇角。 谢策只觉得双眸被刺痛, “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兄长的事。” 听他主动提起谢珩,雪嫣恍惚了一下,喉间发苦,慢慢低下头小声地说:“听过一些。” 谢策目光紧紧攫着她,意味不明地问:“我现在要去给兄长上香,你可要去?” 雪嫣倏忽抬起头,“可以吗?” 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太过异常,雪嫣稳着心神细声嗫嚅,“会否不合适?” 谢策睥着她攥紧发白的小手,眸色愈显清寒,转身的同时,口吻极淡地开口:“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第020章 雪嫣跟着谢策去到灯楼,许是因为不想让旁人看到他们在一起,谢策是带着她从灯楼后进去的。 灯楼昏暗,慈悲庄严的佛像前供着一排排的长明灯,雪嫣不用走近就知道哪一盏上刻有谢珩的名字。 悲痛一涌而上,她用手捂住痛极的心口,对谢珩的思念几乎要倾覆她的自持。 双眸酸胀不已,雪嫣唯有用力低下头,不让谢策发现异样。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谢策往前走,男人却忽然停住了步子,横出手臂挡在她面前,雪嫣不明所以。 谢策低声道:“我们等等再过去。” 雪嫣手腕一紧,人已经被谢策拉着退到了佛像后,雪嫣这才注意到佛像前跪着一个女子。 谢策从雪嫣身后靠近,几乎身躯相贴的距离让雪嫣身子发颤,属于谢策的清冽气息席卷她的周身,背后颤栗起的一层细小的疙瘩。 雪嫣急忙挪步,肩头却被谢策的手掌按住。 雪嫣大惊,过去她自欺欺人的与谢策亲近,将他当作是谢珩,可这是在谢珩的长明灯之前,她如何也不会糊涂到把两人混淆。 她甚至觉得谢珩的在天之灵就在看着她,看着她和他的弟弟有首尾。 背伦的负罪感和自我谴责让雪嫣再也忍不住,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开始用力挣扎。 然而,谢策低缓的耳语却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说:“那是临阳郡主。” 雪嫣身子蓦然一僵,谢策残忍地扬唇,“若是我兄长还活着,她现在应当已经是我嫂嫂了。” 所以顾雪嫣,你看看,你算什么? 又凭什么敢舍弃我。 雪嫣抿住苍白的唇,谢珩曾对她提起过临阳郡主,谢夫人铁了心要让谢珩娶郡主,他无论怎么拒绝都无用。 谢夫人甚至已经与谢贵妃商议请皇上赐婚,所以他才会请命出征,想用军功来换与她的婚事。 雪嫣用力捂住嘴,心中哀痛难忍,泪水在黑暗中悄然淌落。 感受到按在掌下的娇躯簌簌在颤,谢策这才觉得心里的怒火泻出了一些。 “让人看到不好,我们等郡主走了再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谢策的话却真正诛心。 雪嫣喉中苦涩至极。 是啊,她连光明正大祭拜谢珩的资格都没有,她已经害他丢了性命,不能再让他的名声染上污点。 雪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灯楼。 她魂不守舍的同谢策一道上了香,谢策说有事要先离开,她便自己回去厢房。 心月在屋外焦急张望,看到雪嫣回来快步迎了上去,小声说:“奴婢方才听说世子也在寺中,还有镇北侯的夫人。” 注意到雪嫣脸色不对,心月一个咯噔,“姑娘不会是见到世子了吧。” 看到雪嫣点头,心月直接急的拔高声音,“世子可有为难姑娘?” 雪嫣听着心月紧张的声音,恍惚离魂的神思回笼了几分,轻轻摇头,“没有,他没有为难我。” 即没有提那日的事,也没有说让互相尴尬的话,她与谢策应当算是真的结束了,今日应该也是不巧。 心月听罢抚着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她又迟疑的望向雪嫣的面容,“那姑娘怎么瞧着面色不好。” 雪嫣身心俱疲,也无心解释,只道:“就是有些乏了。” 心月暗骂自己糊涂,姑娘祭奠过大公子必然心中感伤,自己因为世子的事太过紧张,连这个也忘了。 心月懊恼握拳,轻敲了两下脑袋,扶了雪嫣进屋休息。 雪嫣和衣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屋顶横梁,许久,躬起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如同被丢弃荒野中的无助幼兽。 天色逐渐昏暗,雪嫣昏昏沉沉的起身,想出去唤心月,指尖捏上门板上的铜环,叩门声便随之响起。 雪嫣拉开门,曲指揉着发胀的额头,声音轻哑,“去拿火折子把灯点上。” 随着眼帘抬起,话音突兀的断在唇边,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面前的一方天地遮的更暗。 谢策抬手,微凉似玉的指骨交错进雪嫣的指间,不轻不重替她揉着额侧,笑看着雪嫣迷惘发怔的乌眸,“不让我进去,怎么帮你点灯?” 雪嫣几乎是瞬间退开了一步,“世子怎么来了?” 本就微弱的嗓音在夜色下显得怯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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