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能绕到后面去到山上探探,但季念不得不承认,以她的身子骨,在山上爬个来回真的有点难为她了。 季念叹了口气,走回正厅。 宅中现在四处被贴了黄色的符文,正厅自是没能幸免,她多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的桌上摆着一些东西,都是模样精致的糕点,其中还有庆夕大街她最爱吃那家铺子的桂花糕。 糕点被摆得齐齐整整的,看着很新鲜,她迟疑了一下这糕点是不是谢执留那儿的,但这个荒唐的想法很快被她否决,谢执与她把界限画得如此清,此情此景,她更觉得这个糕点是什么类似祭品的东西,大概是道士留下用来驱鬼的。 季念不敢乱动,生怕会扰了布置,驱鬼驱得不到位。 这会儿时辰已晚,回城不知赶不赶得上,季念想了想,索性又回到了自己屋里。 以前她常常不用晚膳,劳心劳神的事很多,起初是忙起来了顾不得吃东西,后来是根本没有心思吃,再后来身体实在撑不住,才硬逼着自己晚上吃一点。所以偶尔不用晚膳也没关系,她习惯了。 夜深,东厢房外,大抵是道士走前留了灯盏,直到她饿着肚子迷迷糊糊睡着前都亮着光,倒不觉得害怕。 翌日,为了赶回觉春楼,季念起了个大早。 走之前她特意看了眼正厅,桂花糕还在桌上,一块都不少。 看来果然是驱鬼的布置。 宅子中有一股浓浓的安神香的味道,她看向北侧的屋子,隐隐有灯光。唯恐去迟了苏翘处理不过来,季念没有多停留,环视一圈宅子后,匆匆离开。 前日与昨日发生的种种仿若梦境,一切都没什么变化,谢执和她,亦回到了陌生人般。 四个月后,大抵也会是如此。 就是可惜了那盘桂花糕。 *** 城外小宅偏僻,如果要进城不是很便利,得去镇上雇马车,镇子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好在季念起得着实早,从马车上下来时苏翘人都还没到。 季念从来不会亲自发工钱,都是把每人所得分好,跟在苏翘旁边,苏翘本就包揽了明面上的事,大家又都知道苏家小姐和季家小姐关系好,只当她是来帮忙的。 但时间久了哪有不透风的,总有些传言说季念之所以在这儿,都是因为这酒楼嘉裕侯也投了银子。 还真不少人信,觉得不然怎么这酒楼怎么能经营得这么好。 现下季念与嘉裕侯和离之事风波未平,待到苏翘来发工钱时,以往翘首以盼等着拿工钱的都控制不住了,队排得歪歪扭扭的,视线也跟着歪歪扭扭地往季念身上瞄。 “诶诶,看哪里呢?”苏翘喊了声。 后厨一打杂的小喽啰慌里慌张地收回视线,把心不在焉伸到季念面前的两只手挪到苏翘面前,干笑着接下发的银钱。点头哈腰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再看一眼季念,那脸上表情就差把瞧不起三个字写在上面。 苏翘发完工钱气不打一处来,手拍桌子:“气死姑奶奶了,到底是从哪儿传出那种谣言的,现在这些人指不定在心里骂你和嘉裕侯和离了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他们知不知道手里拿的工钱都是你发的!” 季念摆摆手:“随他们去吧。” 签字和离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不是什么触及根本的大事,不需要事事计较。 苏翘感觉这语气熟悉,点点下巴:“念念,你和谢执不就只住了昨天一日?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越来越像了?” 季念微怔:“有吗,我以前不就是这样的。” “不一样,你以前只是看似什么都不计较,现在嘛……”苏翘说不清楚,“哎呀”了一声,“反正就是不一样。” “对了,昨日你和谢执真没有发生什么?”苏翘又问。 自打季念早晨掐头去尾和苏翘交代了一下目前的状况,苏翘只惊讶了一小下,转眼就接受了,紧接着,就开始三句不离谢执的打听。 季念无奈:“没有,昨天后来他就没从屋中出来过,早上我出门时他大概都未起。” 苏翘撇撇嘴,看着挺失望。 生怕她继续瞎打听,季念从后院走进楼中,直奔挂满木牌的高墙旁:“这酒牌——” “哦!梅花酒我昨日没来得及把牌子撤下来,”苏翘以为她是要说这事儿,忙道,“一会儿我找个人重新排一下。” 季念点点头:“这个确实也要紧,不过我是想说,我们可以把竹叶青的酒牌往最前放。” 苏翘不明白:“为何?” 季念扫了眼在场的客人,说道:“近日宫中竹叶青盛行,估计过不久喝竹叶青的人就会变多,不仅酒牌要调整,还得去段伯那里多进点这酒存着。” “进上品的,品质不能坏。”季念停顿一下,转向苏翘。 苏翘笑了声,抢先道:“顺便给你留两坛。” 季念也笑,冲苏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 季念在觉春楼待了一整日,苏翘怪里怪气地问了她几次还不回去,眼见着天都要黑了,季念才终于离开。 回到小宅时,谢执坐在正厅,正低眉品茶,见到她回来掀眼看了过来。 季念微滞,不觉得他是在等自己,转身要走。 “三小姐。” 被他叫住,季念脚步一顿,回身:“你叫我?” 她解下大氅的手快,单薄的身板映在夜色中,似乎比前几日又消瘦了点。 谢执挑挑眉,问道:“吃过了?” 两人离了些距离,这么说话有点怪,季念走进正厅,对他点点头:“我吃完回来的。” 谢执放下瓷杯,没看她:“我是问昨天晚上,吃什么了?” 季念将大氅搭在手臂上,抬眼:“昨晚?” 那盘糕点还端端正正放在原位,桌子正中极为显眼处。 她瞟过盘子最上那过了一夜看起来已不再松软可口的桂花糕,刚要开口,便见谢执手指在那盘糕点旁轻敲两下:“为什么不吃?” 季念呆了下,没反应过来:“这桂花糕是……” 谢执:“我买的。” 一阵静默。 “我以为,呃……”她道,“这是驱鬼用的祭品。” 事到如今,话说出口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荒谬,谁驱鬼用糕点做祭品的。 说到底,可能是她觉得这糕点是谢执特意留给她的听起来更加荒谬。 谢执“嗯”了一声,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口,也没再说别的。 季念有点过意不去,见他坐在这儿一直不走,便问:“你在这里坐了很久吗?” 谢执又咬了一口:“没有很久。” 人还是温文尔雅的那个人,话却不是每句都能接上的话。季念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迟疑道:“那我先回屋了?” 谢执放下那块桂花糕,抬眸盯了她会儿,才应:“嗯。” 季念转身往外,走了几步,背脊一阵发毛。 总觉得有道视线刻在身后。 可又没人说话。 步子越走越小。 半晌,季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回头:“那你呢?今晚用过膳了吗?”
第12章 痒意 只见谢执依旧看着她:“没有。” 言罢,他没再说别的,拿出一块帕子,低头擦拭手上的碎屑。 不带情绪的两个字,但谢执这两个字莫名就让季念将自己代入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形象。 人家昨夜知道给留点填肚子的,她可倒好,把人丢在荒郊野岭找不到东西吃的地方,自己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到深夜才归。 这么一想,季念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好歹共住一宅,哪怕是真陌生人都该稍微互相照应着,他们又不是仇人,四个月而已,何至于此。 她站在正厅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唇开开合合,最后还是谢执先出了声:“我今日没有胃口,所以没吃。” 灯下,他长长的影子延伸至她的面前,顺着影子看去,他似乎与许多日前在觉春楼时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可那时他还是人人尊崇的内阁大学士,全无愁容,桌上点了许多的菜。 如今他衣着不乱,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他说自己没有胃口,在这个地方,在落魄后,季念没办法不多想。 也没办法不管。 默了默,她问:“那你明日会有胃口吗?” 谢执擦净手,闻言,再度抬头。 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季念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你明日还在宅子里不出去?” “不出去,”谢执收好帕子,“没什么需要我出去的事。” “哦。” 她点点头,没多说别的。 *** 开春后民间和朝野的活动与宴请多,一般是觉春楼最忙的时节。 趁着冬日未过,每年三月起季念都会在觉春楼从早待到打烊,提前做些准备,也会接一些酒楼客人们预先留雅间的要求。 结果季念才在这里留了一日,昨天苏翘怕她太晚出城不安全,今日还没来得及催,倒看见季念自己先收拾起来。 “不是,什么情况啊?”苏翘提起沉甸甸的食盒左看右看,问道,“不在这里吃完再走了?” “我带回去吃。”季念避重就轻,从她手里抽回食盒。 “等会儿,你一个人能吃这么多?”苏翘点点食盒,统共三层,按着菜量算怎么都不像是一人份。 “怎么不能,”季念面不改色,“‘能吃是福’说得在理,我补补福气。” 以往只有苏翘追着季念要她多吃点的份,现在从她嘴里主动说出要补补,不管是补什么,反正苏翘是乐了,拿过本来想自己带回去的糕点给食盒又加了一层:“行,你补补,这个也给你。” 糕点盒里五颜六色的,倒是没有桂花糕,季念盯着雕花盒子出了神,昨晚她看见谢执拿起桂花糕吃,也想说服自己那些糕点也有可能谢执买来自己吃的,只不过顺便放在这里与她一道分享。 一遍一遍说服自己,再一遍一遍冒出不该有的念头,循环往复。 最后季念没过多久就被苏翘赶回去了,本来她戴着帷帽坐在酒楼中许多事都不方便,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待在后院,那后院能做的事回去宅子都是一样做。 今日季念回去比昨日整整早了两个时辰。 院里那根白线醒目得很,她踩在线右侧抬头看去,谢执已坐在正厅里,还是昨日靠西的位置,只不过今日是在那儿看书。 听到门外动静,他搁下书,缓缓抬眸朝她的方向看来。 一晃眼,她又生出他是在等她的错觉。 她忍不住去想,昨日他到底是何时就坐在那里的。 “吃过了?”谢执坐在里面,问道。 又是这句摸不清用意的话,季念回神:“还没,你呢?” “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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