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剥枇杷这种事,一向是婢女来做。 谢迎幸过来时,便瞧见这么一幕,藏在袖中的手指握成拳,慢慢松开。 还从未有人待她这样好过,而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 她心中更坚定了要将谢无度也抢回来的心思,福了福身,唤道:“阿兄,阿兄已经有好些日子未曾回府探望阿娘了,阿娘她很想你,妹妹也很想你。” 她说得楚楚可怜,令人动容。 但谢无度仿若未闻,只将手中的枇杷剥开,剔去籽,尝一半果肉,道:“这颗太酸,你不吃。” 谢慈撑着下巴,抬眸看向谢迎幸,纤长睫羽盖下,嘴角似有若无闪过一抹笑意。 坦白说,她想吃枇杷,可以叫兰时竹时剥,可她偏故意让谢无度给她剥枇杷。为的就是要他们看见,谢无度与她,情谊深厚。 她才不是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想看她笑话,门都没有。 谢无度剥枇杷的动作很熟练,迅速又剥下一颗,显然早已做过多回:“这颗酸甜适中,给。” 谢慈张嘴咬住,挑衅地看向谢迎幸,道:“好了,枇杷吃过瘾了。我不想吃了。我想吃现切的庵波罗果。” 桌上那些,是宴前宫人们切好的。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不会亲自动手剥庵波罗果。可谢无度连眉都没皱一下,似乎甘之如饴一般,在一旁的铜盆里净过手,便拿了颗不大的庵波罗果剥开。 粘稠的黄色汁水,顺着他指缝淌了满手,实在难看。 刺痛了谢迎幸的眼,他待谢慈,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好?谢慈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般对待的? 谢迎幸垂了垂眸,又颤声唤了句:“阿兄。” 谢无度将果肉用小刀切成小块,送到谢慈跟前,又净了手,用帕子擦干净,终于抬眸看她,只是眸光冷厉,毫无温度。 “郡主叫错人了,本王可不是你的兄长。” 谢迎幸心头微颤,他……竟然这么绝情吗? “阿兄说笑了,血缘亲情,岂是能轻易割舍的?阿兄定是在生幸儿的气,都是幸儿不好,幸儿方才惹慈姐姐生气了。” 谢无度淡淡道:“郡主既然知道自己站在这儿便惹我家阿慈不高兴,为何还要站在这儿多费口舌?” 谢迎幸咬着下唇,脸色难看,“幸儿告退了。” 她灰溜溜地离开,众人看在眼里,皆是震惊。如果说先前他袒护谢慈还不够明显,那现在他的态度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谢无度根本就不认谢迎幸这个妹妹,只认谢慈,今日来赴宴,恐怕就是来为谢慈撑腰的。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思各异。 原以为谢慈没了靠山,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比起长公主这靠山,谢无度这座靠山可更令人畏惧。 毕竟长公主虽于社稷有功,得陛下敬重,可谢无度却是手握重权。更何况,谢无度做事一向手段狠辣。 …… 赏花宴的后半程,那些原本想看谢慈笑话的人都耷拉着脸,像斗败的公鸡。她们都在想一个与谢迎幸同样的问题,她谢慈到底凭什么? 从宫里回来的马车上,谢慈眉弯眼笑,心情大好。 “还想看我的笑话,哼。” 谢无度笑问:“阿慈可满意了?” 谢慈点头:“十分满意。” 谢慈想起谢迎幸那恶心人的东西,不由又有几分嫌弃,“也真是奇怪,阿……长公主怎么会生出她这样的女儿?她一点也不像长公主的女儿。” 谢无度看着谢慈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倒觉得,他和谢迎幸,更像是兄妹,更像是萧清漪的女儿。而她,才是那个最不像的人。 这一点,他从十年前便如此觉得。 当那两滴血在碗里各自飘荡,无法相融时,谢无度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她像火焰,温暖、纯粹。 而拥有过火,便不可能再忍受寒冷与黑暗。
第20章 无人可及 可即便谢慈如此瞧不上谢迎幸的人品与处事,可萧清漪却仍然选择了她。只要想到这里,谢慈眸中的笑意便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敛了神色,丹唇轻扬,笑容重新明媚:“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今日撷芳阁要送夏日要出的衣裳图样过来,我要好好挑挑。” 她从长公主府离开时,没带什么东西,当时有些赌气,心里想着,她谢慈从来不是贪图这些富贵,她之所以当时知道自己并非亲生的第一时间没有离开,是因为她舍不得对萧清漪的母女亲情。衣裳首饰,自然也都是后来置办的。 好在谢无度待她一向如珠如宝,什么都不会缺。 只是她没带走的那些东西,尽数给了谢迎幸,想起今日谢迎幸的嘴脸,谢慈又有些生气。 “上回你送我那织光锦,本来还说等你回来,穿给你瞧瞧。” 现在恐怕已叫谢迎幸染指过,谢慈只觉得一阵恶心。 谢无度笑道:“不过一件衣服,日后总还有更好的。再说了,阿慈穿什么都好看,今日便光彩夺目。” 别说是衣服,就是天上的月亮能摘,他也恨不能给她摘下来把玩。 的确,不过一件衣服。那织光锦华贵,即便给她谢迎幸穿,恐怕她也只能是衣服穿人,而非人驾驭衣服。更何况,自己如此高调穿过的衣服,她谢迎幸总不能蠢笨到下回再穿着出去给众人看,那不是自找屈辱么? 听他夸自己,谢慈托住脸颊,又笑起来:“那是自然,凭我的姿色,即便是身穿粗布麻衣,也照样好看。” “这是自然。” 马车从皇城出来,经过御街,又过玄武街。不知为何,马车忽然停下。不远处传来些喧闹声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常宁道:“王爷,前面有辆马车挡在路中间,瞧着是出了些岔子,是否要即刻绕路?” “嗯,绕路从咸安巷走。” 谢慈细指挑开帘栊,只看见一辆颇为简朴的马车停在路中间,还有另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个男人。谢慈认得,是魏国公世子曹瑞,盛安城中一贯的浪荡子,不学无术。谢慈瞧不上他,自然也与他没什么交情,甚至因他行事作风与他交恶过几次。 她一见着曹瑞,便面露嫌恶,正要放下帘栊,忽地余光里闯进一道有些熟悉的娇小身影。 田杏桃? 谢慈定睛看去,那辆简朴马车上的可不就是田杏桃? 田杏桃自马车上下来,曹瑞殷勤笑着往她跟前凑,不知说些什么,田杏桃有些为难。 曹瑞能做出什么好事?谢慈抿唇,叫停了常宁调头的动作,“等等,常宁,前面那马车上的姑娘是我的一位……朋友。” 谢慈微怔一瞬,她平日里都没什么朋友,今日骤然这么一说,不大适应。 “你去前面瞧瞧情况,看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那姓曹的在欺负人,你便替她解个围。” 常宁应了声,下了马车,往前头去了。 田杏桃今日备受排挤,孤身一人在那儿赏花,吸引了曹瑞的注意。田杏桃爹娘皆是南方人,自幼亦生在南方,她身材比盛安城的女子都娇小些,至于长相,虽非上佳,但也称得上个小美人,只是平日里这些社交场合都不爱说话,很难叫人想起来还有这号人在。 曹瑞心里也稀奇,怎的还有个这样面生的小美人?当时便找了个借口上前去搭讪。 田杏桃生性内向,并不擅于应付与人交谈,尤其是应对男子时,甚至有些结巴。 曹瑞看在眼里,忽然对她起了兴致。这样的女子,他倒还没尝试过。 曹瑞一向花天酒地,混迹于城中各色花楼,手段一套一套的。他不多时便已经摸清田杏桃底细,她爹不过是四品官,料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娶她回家当个侧室。 如此一想,曹瑞心里更痒,当时便叫人去她家马车上做了手脚,等着回家的路上顺势出现,英雄救美,让她与自己同乘,到时候再拉拉手之类的。 曹瑞如料想的一般,走上前来询问:“田姑娘,可要在下送你一程?” 田杏桃对这曹瑞没什么好印象,觉得他太过轻佻,并不想深交,因此拒绝:“不……不必了,多谢曹公子。” 曹瑞不可能放弃,在一旁不停游说,眼看着田杏桃表情松动,心中一喜,好事便被打断了。 常宁上前来询问,得知前因后果,看了眼曹瑞,想起谢慈交代的解围,微微思忖后,道:“我家小姐说您是她的朋友,若是您不介意,她可以送您一程。” 田杏桃不认识常宁,还有些犹豫,往常宁所说的方向望去,对上窗格里的一张芙蓉面,顿时松了口气,又惊又喜。 “原来是谢小姐,那……”她看向曹瑞,“既然谢小姐在,便不麻烦曹世子了。多谢世子好意。” 田杏桃跟着常宁走了,曹瑞恼怒到手的鸭子飞了,不禁对谢慈心生怨怼。想到今日二皇子所说之事,曹瑞又阴恻恻笑起来,既然她今日坏她好事,那到时候他也定要尝尝她谢慈的滋味。 田杏桃上了马车,感激地看向谢慈:“多谢谢小姐。” 谢慈道:“不过是件小事。你家住何处?我们送你回去。” 田杏桃报出住址,又看谢慈,咬着唇,小声道:“谢慈姑娘,今日……我没有觉得你与她们说的一样。我觉得,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谢慈愣了愣,一时不知说什么,但心中自然是欣喜的。 “你很有眼光。”谢慈顿了顿,如是道,“比那些蠢货们好多了。” 她唇角忍不住上翘,又觉得因此便高兴有失面子,便偏头看曹瑞的马车离开,清了清嗓子嘱咐道:“我可告诉你,方才那人名唤曹瑞,是魏国公世子,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少跟他接触。他说什么你都别信,不然会吃亏的。” 田杏桃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我晓得了,多谢你。” 谢慈因她的夸奖心花怒放,又要拿着架子,不好太过显露,只好看向谢无度。谢无度无奈地笑,这位田姑娘方才的话说得不错,他的阿慈,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人,无人可及。 马车宽敞如寻常人家的堂屋一般,一旁置了张小几,几上有些寻常的零嘴,谢慈平日里爱吃,忽而谢无度常备着这些。 谢慈看了眼,拿过盘子递到田杏桃跟前:“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田杏桃又是一脸受宠若惊:“多谢谢小姐。” 她伸手拿过一颗糖果,视线与谢慈相碰的一瞬,便迅速低下头。她撕开糖纸,安静地将糖果送进嘴中。 谢慈见她如此,疑惑问:“我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田杏桃赶紧抬起头来解释:“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谢小姐生得貌若天仙,我……瞧着,总觉得脸红。” 谢慈微愣,她知道自己漂亮,但……有这么夸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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