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听到这里,田杏桃觉得有些奇怪,长公主表现得十分想念谢慈,可这番话里,却又理所当然地认为,谢慈就是脾气很坏,所以才交不到朋友,而能与她相交,也是因为她会包容谢慈的坏脾气。 田杏桃想,长公主似乎忽略了慈慈的优点。但她并没有多想,她只是摇了摇头,告诉长公主其实慈慈也有很多优点,她们之间反而是慈慈照顾自己更多一些。 当时长公主听完,脸色又是一变,似乎很是意外。 如今想来,她当时就该多想一些才是,田杏桃叹气,步履匆匆。还未至无双阁,便听得熟悉的一声:“杏桃。” 田杏桃停下步子,抬头望见一个窈窕身影,不由红了眼眶。谢慈快步走来,拉住田杏桃的手,田杏桃低下头,泪眼婆娑。 “慈慈,你没事就好了。”田杏桃话一出口,便是哭腔。 她后悔死了,昨日长公主与她说完后,又装模作样地让她帮忙,请她约谢慈出来,说是因为与武宁王关系不好,怕武宁王会多想,也怕谢慈心中怨怼她,不愿见她。亏得她还傻傻地信了,真帮她去约谢慈。 结果……后来听说出了事,田杏桃悔得肠子都青了,担心得要死。她当时还天真以为,长公主能和慈慈重修旧好,所以才命婢女观察着后续。没料到后续是武宁王命人找到她这里,神色焦急,她才知道原来长公主竟是把谢慈骗走了。 田杏桃哭着将昨日一切和盘托出,抽泣说:“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好在你没事。” 谢慈笑了声,伸手替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没事儿。” 谢慈拉着田杏桃的手,带她回无双阁,命她们沏茶。田杏桃抽抽噎噎地,一直抹眼泪。 “好啦,不怪你。都怪她,她太会骗人了。”谢慈抿唇笑,叹了声,当时她都要被萧清漪骗过去了。 田杏桃带着哭腔应了声:“嗯!她太会骗人了!我以后再也不相信她了。” 谢慈看田杏桃这副模样,觉出些可爱,笑道:“对,以后咱们再也不理她了!” 田杏桃抬手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 谢慈也跟着笑,没告诉她,萧清漪不仅骗了她,想将她送去偏僻村落,更是甚至想让司马卓将她带走。萧清漪装得那样母女情深,却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简直令人生寒,这样不值得高兴的事,就不要告诉杏桃了。 田杏桃黏黏糊糊与谢慈说了许久的话,谢无度回来时大约 是未时,待田杏桃走,已经是酉时。他还有事与她说,等得有些不耐烦。 好容易等到人走了,谢无度掐着点后脚便过来找谢慈。 谢慈见谢无度来,道:“正预备请你过来。”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窗影西沉。谢慈将手边的雪肤膏往前推了推,将绣着小朵海棠的袖口往上翻,露出白嫩的肌肤,以及已经褪去泛红的伤处。伤处早晨涂了雪肤膏,这会儿看便已经淡了些。 谢无度盯着她推来的莲花纹紫檀木匣,不甚解意。谢慈又将自己衣领往下拨了拨,用帕子擦去脂粉,露出他作恶的证据。 她瞪大眼看他,轻轻咬牙:“我早上起来,兰时她们都瞧见了。若是叫她们瞧见我身上那些痕迹,我要羞臊而死。可若是不涂雪肤膏,万一留下些小疤,难看死了。” 她细嫩的指尖轻敲木匣,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无度了然颔首,拿过那小木匣,拧开盖子,笑意从眸底涌现。 她似乎认为这是惩罚,但……这难道不是奖励? 这话谢无度没说出口,只拿着东西跟在谢慈身后,绕过缠枝莲纹四扇屏风,进了寝间。兰时她们都得了谢慈吩咐,去院子里做事了,此刻房门附近不会来人。 谢慈双臂交叠,趴在绣金线团枕上,脸颊贴着手背,阖目养神,一副余下所有事都不归她管的姿态,全然甩手掌柜一个。谢无度在床边坐下,将雪肤膏的木匣放在手边,视线从她繁复华贵的衣裙上逡巡一圈。 她今日着的一身绯色衣裙,在前胸处以金线绣了一丛将离,花开正好。绯色与金色都是极为惹眼的颜色,穿在人身上,也容易喧宾夺主,但在谢慈身上是相得益彰。 谢无度视线落在她腰侧的系带上。
第68章 第六十八 系带打了一个漂亮的一个蝴蝶结, 谢无度长指勾住蝴蝶结一端,轻轻一扯,便将系带扯松。赤金衣裙立刻变得松垮了些, 但显然这不是全部。他微压低眉头,目光在她背上逡巡一番, 继续找寻下一个关键。 谢慈原本还乐呵悠哉地躺着, 心道, 她今早穿这衣裙时便很麻烦,兰时与竹时她们几个人才替她穿好,此刻要解, 自然也没那么容易。除了腰侧的系带, 后腰处还有一道盘扣,里边还有一排暗扣。 她存了捉弄的心思,唇角漾开半圈涟漪, 等待着他的为难。 但谢慈显然低估了谢无度的聪明, 也错误地估计了他们之间的主动与被动权。 谢无度的确为难了片刻, 很快便找到了她后腰上的盘扣, 只差那排暗扣。 金色的夕阳渐渐消失, 光线慢慢昏暗下来,从窗中吹来一缕微凉晚风。谢慈趴在团枕上, 感觉到谢无度的手掌从她后背上擦过,落在她腰侧,他宽厚掌心传来源源热意,从她肌肤上晃过。 谢慈思绪一顿,转过头, 换了一边趴着。 谢无度的手心贴在她腰侧, 一番摸索, 找到了那排暗扣。她撇嘴,忽然觉得没意思,不过谢无度一向很聪明,似乎是她自找没意思。 谢无度的手指在她腰侧一番动作,很快将暗扣解开。他长指拉住衣角,轻轻一扯,那身衣裙便由松松垮垮,变作一滩水似的,从她背上流过,不留一起痕迹,露出她滑嫩的后背。 又一缕风,谢慈骤然一冷,收了收肩胛骨。她背上的蝴蝶骨微颤,谢慈终于缓过神来,不对啊,怎么觉得……她更像是在惩罚她自己? 她听见他拿起雪肤膏木匣的声响,很轻。再片刻,他的指腹便落在了她后背上。 雪肤膏沁着凉,指腹却温热,刚好将雪肤膏化开,揉进她肌肤。温热与凉意交织,谢慈绷紧了腰。 他涂得很慢,动作亦很轻,像羽毛挠着。从这一处,到另一处。谢慈睁开眼,咬住下唇,下巴挨着团枕,陷进枕头的柔软中。 谢无度的手慢慢从她后背离开,终于结束了后背的,还有腿上的。谢慈快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呼吸也乱了,脚趾勾了勾,催促他:“能不能快点。” 谢无度没答她的话,目光流连,良久后,夕阳已经尽数淹没在灰蓝色的天幕里,庭中渐渐开始上灯。没人靠近寝间这边,但能听见更远处,她们在做事的声音。 谢慈终于听见谢无度说:“好了,另一面。” 谢慈照做,翻过身,面对着谢无度。视线相对的一瞬间,谢慈陡然脸颊绯红。她是平躺着的,因此视线一眼便能望见雪峰,她一时不知,到底是现下的情况比较令人羞赧,还是让兰时她们来比较令人羞赧。 她瞄向谢无度,他眸色沉沉,低下头,从指腹撇出一抹雪肤膏,慢慢在手心处化开。谢慈偏过头,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忽视,左右他们之间的亲近也不差这些。 但说归说,该脸红的还是脸红。谢慈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只好随便安置,胡乱抓到自己那身赤金衣裙,便将衣裙往上扯了扯,盖在自己腰腹处。 她依稀听见谢无度轻笑了声。 好不容易等到涂完药,谢慈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未松到底,便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触觉落在她胸口。谢慈呼吸一滞,猛地睁开眼,瞧见乌黑的发跟着他动作落在她胸口。 谢慈想到那刚涂过雪肤膏,声音紧绷颤抖:“……雪肤膏不能吃。” 谢无度一本正经地问:“哦?是么?吃了会怎样?有毒?会死?” 谢慈窘迫不已:“不知道,反正吃不得。” 谢无度笑:“那便毒死我好了,日后阿慈便与我做一对鬼夫妻。” 谢慈瞪他一眼,呸了声 ,道:“什么鬼夫妻……我几时是你的妻?” 他挺拔的鼻子陷进雪峰,坚硬与柔软轮番交织,谢慈睁着眼看头顶的绸帐,模糊一片。谢无度慢慢吻上她锁骨,脖颈,而后轻咬了下下巴,最后才含住她的唇。 话音低低地在呼吸之间流转:“阿慈,做我的妻,好不好?” 谢慈想开口说话,但他咬着自己的唇不松口,话音还未及出口,便已经入腹。 她只得呜咽,是在说,不好。 谢无度猜得到她要说这个,不让她说。谢慈红着眼瞪他,被他抱起身,按在怀中。他宽厚手掌掌住她后背,缓慢地摩^挲,唇贴在她耳廓,沉沉出声:“好不好?” 她再次要开口,他的唇转而含上她耳垂。 “……” 她微张着唇,轻轻喘气。 这一次终于轮到他说:“一辈子。” “我会爱阿慈一辈子,待阿慈好一辈子,阿慈一辈子也不能离开我,一辈子都属于我。” 谢慈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也找回自己舌头,缓慢地开口:“她不会同意,他们也不会赞同……” 她是指长公主,否则她也不会费尽心思要把自己送走。 “她会同意的。”谢无度说,收紧抱着她的双臂,将头埋在她肩颈,贪恋而痴迷,“他们赞同与否,又有何关系?” 她迷茫了瞬,随后又道:“可是……会不会太快了……” 才过去多久,从他们不是兄妹,到变成爱侣,才半年。 “哪里快?好慢。”他还嫌太慢了,一辈子这样长,变故太多。 谢慈沉默着,许久,才道:“……我考虑考虑。” 这辈子大概再遇不到第二个谢无度了,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待她这么好,护着她、纵着她。她不是没想过成为他的妻,但真到了这一切,却不似想象的那么轻松,反而彷徨惶恐。他们之间的阻碍,似乎还有很多,她害怕,怕长公主不同意,怕被人说闲话,怕茫茫渺渺的未知前路。 此事容得她考虑,另有事却容不得她考虑。 天幕从灰蓝色变作墨色,仿佛打翻了一盆浓稠的墨汁,庭中的灯上了,远远地照进房门,投出屋檐的影子。廊下的灯没人敢来,她们大抵知道寝间里发生了些什么,但大概不知道有多旖旎。 上天执笔,蘸着浓稠的墨汁,在天上勾勒出星子与月亮,再寥寥几笔,勾出窗棂的影子。谢慈心仿佛走在悬崖峭壁,怕有人走近,则怕他失控。 谢无度的呼吸沉沉,落在她耳中。她觉得自己很热,但晚风断断续续地吹进来,又很凉。 她心跳得飞快,跟着他忽上忽下。 今夜的风比平时喧嚣,倏地狠狠撞在窗棂上,令人心颤。谢慈听着这风声,忽地担心庭中花圃里的花,会不会被风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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