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鹿归是领教过萧凌安的手段的,他当然会害怕。 但是沈如霜不在乎也懒得去关心,这都是他们逼她的,却未曾想自食恶果。 她早就和陈鹿归一刀两断,心中也暗暗发誓所有的情分和恩怨都就此抵消,只要陈鹿归能够安分守己不来打扰她的生活,她也不会再来纠缠。 只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那就怪不得她了。 这件大事已经商定,群臣皆是行礼退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大殿,只剩下萧凌安和沈如霜相对而立,就这样谁也没有离开。 寒风从打开的殿门倒灌而入,萧凌安浑身发冷,心间也觉得很是寒凉,一步步逼近沈如霜,心口起伏不息,声音低沉暗哑道: “霜儿,为什么?”
第66章 他求原谅(一更) 萧凌安从未想过沈如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从未想过局面会变成如今这样,一切都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其实选秀这件事也不是沈如霜第一回 同他提起,还记得在沈如霜态度坚决地问他要避子汤的时候, 似乎就已经说过只要应允了她的要求,她连选秀都毫不介意。 萧凌安那时只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抑或是沈如霜得不到避子汤故意说出来的气话,未曾想到没过多久竟然变成了事实。他那时明明说过,他只会有沈如霜一个人,也不想在后宫增添任何人, 只要能够和霜儿像寻常夫妻那样度过余生,将阿淮抚养长大就心满意足。 他确信沈如霜那时听得很清楚,所以今日还会这么做, 就是她一厢情愿故意为之。 但是他不明白沈如霜究竟是为了什么,就算他们夫妻之情已经消磨殆尽,终日相对也沉默寡言,开口也只剩下无尽的争吵, 可他始终是沈如霜名义上的夫君,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夫妻琴瑟和鸣。 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将自己的夫君推出去......真是贤惠至极,也疏离至极,连最后一丝情分也不愿意留给他做个念想。 可是听了萧凌安这样满是悲愤和无奈的问题, 沈如霜反而觉得有些可笑,抿着明艳胭脂的唇角在天光下扬起, 端庄的姿容中透出几分清媚, 闪着晶莹光芒的眸子里始终平静无波,带着几分讽刺道: “陛下何出此言?为大梁开枝散叶是皇后的本分, 陛下既然让我坐上了这个位置, 不仅被禁锢在深宫之中还要承受着朝臣的指指点点, 那倒不如我用心做好这个皇后,起码在外人眼里也能少被诟病。” 话音落后,萧凌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皇后这个位置会让霜儿这样难受。 他曾经一直以为沈如霜是想当皇后的,所有对他的讨好都是为了得到皇后的权势,进而能够更好地照顾沈家和操控皇宫的情势,所以当沈家被他清除而霜儿又恰好怀上阿淮的时候,他立即给了她皇后的位置。 那些流言蜚语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自己就是在谩骂和诟病中长大的,向来将这些话当做犬吠一般不会理会,未曾想过会让霜儿这样无法释怀。 萧凌安望向沈如霜的目光一阵心疼,思及过往的事情亦是有些心虚,上前想要拉着沈如霜的手,声音低沉道: “霜儿,从前兴许是朕未曾思虑周全,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也不必为了这些来勉强同意选秀,只要你现在改变心意,朕会给所有人一个解释,就算他们心有怨言也不会冲着你来,如何?” “不必了,我怎敢劳烦陛下呢?”沈如霜的笑容愈发让萧凌安捉摸不透,如同隔着一层迷雾般不甚明白她究竟是什么用意,身姿体态和方才那样紧绷着没有放松半分,眸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道: “身为皇后就应当贤良淑德,这不是陛下从前对我的要求吗?那时候是我年少任性,总是对所有事情都带着奢望,如今已经明白了当初陛下所说的道理,愿意尽皇后的本分,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么一说完,沈如霜顿时觉得压抑在心底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抒发出来,唇角轻松地扬起一个弧度,饶有趣味地凝视着萧凌安的神色。 无论是她成为皇后之前还是之后,萧凌安总是明里暗里指责她不够贤惠端庄,总是看不起她的出身,认为她配不上皇后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 那时她心里还是把萧凌安当做夫君,觉得太过于贤良的事情做不出来,如今她没有一丝情分可以放手去做了,她倒是想看看萧凌安还能拿出些什么来压着她,哪怕萧凌安现在想要废了她,也能恰好合上她的心意。 萧凌安听完沈如霜所言,薄唇微微张合想要说些话来为自己辩解抑或是安慰霜儿,可是他思绪飞转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终究是哑口无言。 他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情,这才慢慢发觉沈如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只不过他当时觉得寻常,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所有不经意的过往就像一根根绣花针扎在心上,看似不起眼,但是越攒越多也会锥心刺骨地疼。 见他久久不答话,沈如霜也没什么耐心再好好等下去,寒风吹得她的脸颊都有些僵硬,不愿再为了这么个男人受寒,只想快些回到暖阁中去围着火炉逗阿淮,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要离开。 “霜儿,就原谅朕这一次,好不好?” 萧凌安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挽留她,情急之下只好快步走上前去拉着沈如霜的衣袖,十指稍稍用力攥紧了不肯松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再次将沈如霜困在掌心之中,再也不会离他而去。 但是沈如霜只是不悦地身形微微凝滞,头也不会地将萧凌安的手缓缓扯开,指尖用力地在他坚决的手指上刻下一道道血痕,血珠染红了云锦凤袍,与上面的红绸融为一体。 萧凌安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抓住,甚至连沈如霜一个是否肯原谅的回答都没有得到,柔软顺滑的绸缎从掌心滑落而去,只有寒凉的风雪落在温热的手掌上。 他独自在大殿门口伫立,目送着沈如霜窈窕纤弱却倔强决然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凌安心里已经知道了是谁,胸腔间传出一声森冷狠厉的冷笑,转过身疲惫地揉着鼻梁道: “出来吧。” 陈鹿归唯唯诺诺地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看到萧凌安波澜不惊的眸光时心下一惊,知道这下他应当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赶忙哭喊着磕头道: “陛下恕罪,微臣当时说过会帮陛下留住皇后娘娘,今日贸然给娘娘传消息也是想以此激她,想着她若是能够帮陛下解围就一举两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微弱得极难听清楚,自知理亏地将头埋得很低。 “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萧凌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鹿归,缓缓踱步至他身前,抬起龙纹靴底就毫不犹豫地碾在他文弱的五指上,力道大得几乎将所有骨节踏碎,能听见“咯吱”的声响。 陈鹿归向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刚刚找到沈如霜,二人都是极其不冷静,恨不得一见面就闹得不可开交,还一心觉得霜儿心里是有陈鹿归的,所以才会信了他。 现在想来,陈鹿归从未有过妻妾,又怎会知道如何洞悉所爱之人的心呢?就算他和霜儿是青梅竹马,出事后不还是只能沦落到如此下场?他还不需要这种弱者的怜悯和同情,更不需要他这样毫无意义的帮助。 陈鹿归整只手都在萧凌安的碾压之下,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却偏偏不能在大殿之前叫喊出声,只能咬碎牙齿来勉强克制着喉咙间的呜咽,连求饶的力气都几乎丧失。 “按照规矩下去领罚吧。”萧凌安似乎是玩够了,将愠怒和懊恼全部发泄干净,无趣地踹了一脚将陈鹿归踢到一边,如同丢弃一颗废子。 陈鹿归用仅剩的理智思忖着,他所犯下的错误不小,若是仗责起码是五十以上,他之前被萧凌安所害的伤才刚刚养好,如今又如何能挺得住...... 他望着萧凌安远去的身影哭喊地声嘶力竭,但是安公公立即上来用粗布塞住了他的嘴巴,拖拽着走远了。 * 此后的好几日,沈如霜都不想再见到萧凌安,尽管他每日都会来好几次。 每日下朝的时候,她刚刚起床梳洗,玉竹都会告诉她萧凌安已经等在殿外了,这几日风雨无阻,哪怕是下了极大的雪也一直伫立等候着,直到两个时辰后才会走。 宫女们都不知道帝后闹了什么不愉快,见萧凌安如此做派都被感动了,纷纷劝着沈如霜还是见一见,可得到的回应永远是否定地摇头。 有什么好见的呢,都是翻来覆去的那些话,还有无尽的争吵,沈如霜已经精疲力竭。 萧凌安等了许久也未见沈如霜回心转意,心中也渐渐有些憋闷,又试探了几番后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干脆也赌气地回了养心殿,当做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将近一旬都未曾再见面。 沈如霜乐得清闲,无时无刻都有找到事情去做,倒是萧凌安愈发烦闷,急匆匆地处理完政事就来回踱步,每隔一会儿就要问安公公有没有沈如霜的消息,她几时睡几时醒,夜里有没有风寒咳嗽,阿淮有没有好好听话,或者.......沈如霜有没有提起过他。 只是他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一次摇头,一声叹息。 直到有一天,萧凌安照常这样问起,安公公向来平和的脸色骤然间变了,支支吾吾道: “启禀陛下,确实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儿,皇后娘娘定好了选秀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这几天刚刚换了新的键盘不太习惯,所以会晚了一点点QAQ 二更在十二点哦~
第67章 她要乱来(二更) 闻言, 萧凌安执着狼毫的手指一顿,颤抖的笔尖在宣纸上晕染开一团乌黑的墨迹,遮盖住原本苍劲有力的字迹, 在明亮晃眼的烛火下格外清晰刺目,一张即将完成的字帖算是废了。 “三日后......” 萧凌安凤眸微微睁大, 喃喃重复着安公公方才说的日子,手上握着狼毫的力度越来越大,指节都显而易见地泛着青白色,手骨与突显而出的蓝紫色经脉交叉缠绕在一起, 遍布白玉般无暇的肌肤。 他知道沈如霜一心想提前举办选秀,但是未曾想到她会这么着急。 听闻筹备选秀有诸多琐事,沈如霜从未真正接触过宫中事务, 为了选秀忙得焦头烂额,所以这些日子他锲而不舍地每日去凤仪宫中等候,就是想要与霜儿见一面来商议此事,若是能让她知难而退最好, 若是不能也起码把日子往后多拖一拖。 后来霜儿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他,让他以为是这样的纠缠让她心生厌弃,加之心中的烦闷和憋屈也忍无可忍,这才想着还不如暂且回去与她僵持着, 等到彼此都把这件事情晾在一边后再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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