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风张嘴就要反叱他:“做什么。” 娄六忙给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拉着他朝身侧树后躲着, 边压低声音:“他没看到我们。” 祝风一愣, 忙抬头。 秋日的日头毒辣,狭窄的山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林木已开始泛黄, 落叶如雪般从半空中洋洋洒洒而下,一队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挥着马鞭在路上飞驰。为首的人看到萧博延, 一把拽着嘶鸣的马儿,迅疾的翻身下马,朝萧博延一辑:“萧大人。” 被马蹄溅起的尘土飞扬, 溅在萧博延雪色白袍的衣摆上。 萧博延充耳不闻,他站在官道中央,头束紫金冠,腰悬一块墨玉, 周身气度温润儒雅,又透着几分久居上位者的沉稳。只见他微微一笑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人, “李统领,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宫中当职?” 那为首之人竟是太子的心腹禁军统领, 李卫。 也是日前带兵围剿他们等在十里坡接应小主子的人。 想到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兄弟, 祝风一下红了眼, 以手撑地,做势就要上前去拼命。 娄六死死的摁着他,急声叱责:“你疯了吗?这时候去找他,不但不能为兄弟们报仇,还会连累小主子,而且这李卫是禁军统领,若无要事是绝不会轻易离京的,今日他却做这等掩人耳目的装扮,显然是不想打草惊蛇,说不准和主子有关,你给我冷静一点。” 祝风紧握着拳头,克制不住的将脸瞥向另一边。 娄六何尝不恨,一双鹰目盯着两人,将声音压得极低:“我们先听听他们说什么,探探这姓李的得虚实。” 祝风这才将脸重新扭过来,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这厢李卫没想到在此处能碰到萧博延,上次他抓捕甄妍不利,被太子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心里窝着的火气还没消,正没出撒气呢,闻言,他将握缰绳的手放在腹部,唇角勾起一丝讥讽之色:“今日末将休沐,出门办点私事,怎么,萧大人连这个也要过问吗?” 萧博延脸上毫无被讥讽后的恼羞之色,他眯起眼,唇角微勾:“自然不会。” 说完语气微顿,“不过,看这天色立马要入夜了,山路崎岖难行,李将军若趁黑赶夜路,在路上碰到个什么野狼,或者是陷阱,非但捞不到好处,反而极可能自身难保,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卫脸色微变,神色比之刚才更加气恼:“萧大人不是和末将一样,都是走夜路之人,我们两个彼此彼此。” 这次连客套也懒得维持,拉着马儿纵身一跃,跳上马背,带着人疾驰而去。 不远处,隐于树后的祝风给娄六一个眼神。 娄六立马会意,两人看了眼萧博延,趁人不备,偷偷转过树后朝李卫方向跟去。 因两人所在的距离较远,萧博延和温茂两人对此毫无所觉。 温茂忧心忡忡的看着李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官道上,不免唏嘘:“这李卫有勇有谋,为人还算忠厚,只可惜一叶障目,识人不清,放着别的皇子不帮持,反而非要站队太子,以太子做事狠戾的脾性,这李卫将来不一定有好的结果。今日爷好心提醒他,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 李卫虽为太子的心腹,可太子身边人才云集,比起太子最近重用的萧嘉祥,李卫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而这李卫却甘愿为太子肝脑涂地,没露出一丝抱怨。 萧博延收回目光,“这李卫落魄时曾受过太子的恩惠,之后太子看他人忠厚,便一路提拔他做了禁军统领,若太子此次能顺利登基为帝,这李卫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日后在朝中无人匹敌,反观五皇子,和这李卫私下一直不太对付,李卫不可能站队五皇子,他之所以这么帮太子,无非是全身家当都和太子捆绑在一起了,毫无退路可言,这才不得已为之,就算他今日听不进去,可若来日太子忽然失势,他再无依傍之时,可就说不准了。” 温茂一惊,“爷是想拉拢这李卫?” 萧博延哼笑一声,眸色幽深道:“如今朝堂瞬息万变,朝臣之间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这李卫难保不会在最紧要关头倒戈,给予太子最厉害的一击,此人与我大有用处,后日是李卫生母的祭辰,你回去挑选几样贵重的礼物送过去。” 温茂忙应是。 萧博延交代完事,转头看向庵堂方向:“妍妍人呢?” 提到这个,温茂脸色有点不自然,低声回话:“和婉欣小姐下山后,就一直在屋中休息,说是身体不舒服谁也不见,卑职亲自去了好几趟也没见到人。” 萧博延对甄妍这个反应并不例外,他大拇指和食指并拢摩挲了下,沉吟道:“可有好好吃东西?” “倒是有的,但和平常一样吃的不多。”温茂看了眼萧博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咬牙道:“今日跟甄小姐上山的下人,听到甄小姐和婉欣小姐说,想要见三公子一面,爷当时不在,卑职怕出纰漏,就借爷的名义,将婉欣小姐拦下来了,现在婉欣小姐的马车正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爷要不要去找婉欣小姐问问?” 萧博延瞳孔闪烁了下,反问道:“她想见萧嘉祥?” 温茂这些天可是亲眼看着自己主子是如何爱护甄妍的,可这甄妍也是个难缠的主,不但不感动,反而一有机会便想着怎么逃离爷的身边,着实令人头疼,“嗯,而且,不光是这个,她还亲手写了一封信,让婉欣想办法偷偷带给三公子。”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萧博延。 萧博延接过信,可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底忽然变得晦暗难明,他将信扔给温茂,冷声道:“烧了。” 温茂福灵心至般头一次一瞬了悟自家爷的心思,不看信,恐怕是不想被甄小姐信中思念三公子的内容影响而伤心呢,忙掏出火折子将信烧了。 再抬头时,见萧博延盯着庵堂方向迟迟不上马车,眸底晦暗,似是在心灰意冷。 温茂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建议道:“甄小姐若真的存了给三公子联系的心思,今日有其一,明日后日便会有其二,其三,爷这样日夜防着,早晚有防不住的一日,倘若有一日三公子真回来了,那甄小姐又有了依仗,迟早还是会离开爷的,以卑职看,不若爷再强硬一点,叫甄小姐彻底屈服才是上策!” 萧博延闻言瞥他一眼,语气说不出的怪异:“什么手段,说来听听?” 温茂得了鼓励再不犹豫,立马大放厥词,他嘿嘿一笑:“这还不简单!” 他凑近萧博延耳畔,压低嗓音道:“常言道母子连心,这女子一旦有了身孕,就会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人也会安定下来,如今甄小姐的心思压根没放在爷的身上,说到底心里还是念着三公子的,但,若爷赶在三公子回京之前,让甄小姐有了身孕,甄小姐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不会轻易离开爷的庇护的,爷担心的事不都凑迎刃而解了吗?” 萧博延撩起眼皮,眸色微动。 温茂见他没否认,自认爷这是将他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从袖中掏出一物:“若甄小姐实在不愿从了爷,这个药叫催香,是属下前几日办差时,从几个世家公子哥身上搜出来的,传闻这药无色无味,女子用了后还不伤身体,爷可以——” 他话音未落,屁-股上便挨了重重一记,人差点摔在地上来个狗啃泥。 萧博延冷叱道:“给我收起这些歪门邪道!” 温茂这也是情急了才想出这个下三滥的手段,被萧博延这么一斥,额上顿时冒出冷汗,手心发凉,他捂着被踹疼的屁-股,一连声的应:“是是是,卑职下次再也不敢了。” 萧博延抬头看了眼庵堂方向,好一会儿才上了马车。 车马辚辚前行,萧博延闭目,放在膝头的紧握的双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妍妍,你想借助萧嘉祥这个未婚夫挣脱我,可事先想过我可否愿意? 说到底,我为你做的再多,连萧嘉祥的一片衣角都抵不过。 ....... 白日祝风,娄六离去后,甄妍爬了半日的山,浑身粘腻的难受,便让司秋烧了热水,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身上才没有那么难受了。 那些借宿在庵堂里的乞丐,有一些年轻力壮的,白日带着甄妍分发给他们的干粮和干净的水,银两去了别的乞讨,另外一些体弱多病的和妇孺,还留在庵堂内,甄妍便令司秋把前面庵堂供路人临时休舔的斋房腾出来,令这些人居住。 前几日那个被毒蛇咬伤命悬一线的小孩,因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人看上去好了很多,此刻正在院子里和几个乞丐分发馒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见到甄妍过来看望他,眸子一亮,立马放下手中馒头,飞扑过来就要抱她,可人及至跟前,脸上忽然露出怯意,把脏兮兮的小手往衣裙上狠狠一擦,满脸无措:“甄,甄姐姐。” 就连脚上的草鞋跑丢了都不知道。 甄妍看着站在自己跟前拘谨的小孩,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这么小的孩子竟已懂得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忙蹲下身帮他把草鞋拎过来,温声道:“快把鞋子穿上。” 小孩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忙把草鞋穿上了,他抬起眼,不安道:“甄,甄姐姐,我穿上鞋子了,可以叫您姐姐了吗?” 此话一出,惹的周围的乞丐惊笑连连。 那小孩一下子红了脸,抬脚就要跑,可不知想到什么,又把头扭回来,无视旁人的讥笑,满脸希翼的看着甄妍。 甄妍忙俯身下来,认真的望着小孩眼睛,“不要太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你愿意,就算你不穿草鞋也是可以叫我姐姐的。” “谢谢姐姐。”那小孩长出一口气,扭头跑到刚才那几个讥诮他的乞丐堆里,继续啃馒头,并和其他人分发馒头,可目光却依依不舍的盯着她,看到她笑,忙挠挠头也跟着笑。 那小孩的母亲怕他莽撞得罪她,嗔他一眼教训道:“别这么盯着女孩子看,女孩子会害臊的。” 那小孩闻言立马不敢再抬头看了。 甄妍被母子两人搞的心酸不已,正要抬脚上前,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哑笑声:“很喜欢小孩吗?” 甄妍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浑身倏然紧绷,她定了下神,转头。 身穿一身雪白衣袍的萧博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身量欣长,浑身洁白一尘不染,就连脚上穿的靴子也是洁白如雪,夕阳的余晖将他身量拉的老长,仿若一座小山般将她身形悉数笼住。 甄妍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这时,本该早已离去的萧婉欣,忽然从萧博延身后窜出,满脸惊惶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甄妍心里咯噔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决定(双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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