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葭音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堆金银首饰坐上马车回宫。 “这里的钗子簪子都好生好看,这支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呢,镜容你看,好不好看?” 她正说着,把一根金簪插入蓬松的发髻中。 镜容颔首,眼底流动着温柔的光晕,赞道:“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价格不菲。 这么多金银珠宝,看得下人眼睛都直了。一边羡慕着,一边在心底里暗暗叹息。 真是败家啊败家……殿下清廉,日后哪能养得起她。 把玩了少时,葭音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这才想起,“对了,这一共花了你多少钱呀?” 镜容声音淡淡,哄她:“宫外的东西,都不算太贵。” 葭音果然被她哄开心了,转过头,又去玩镯子去了。 镜容稍一侧首,唤来下人,压低了声音: “将才这些,统共花了多少?” 下人直勾勾地盯着葭音手上的镯子,咬碎了牙齿,“姑娘买的这些,加起来快抵上您小半年的俸禄……” 那还好。 他……可以算命挣钱。 他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还不忘叮嘱道: “莫与她说今日花了多少。” “……是。” 他怎么觉得,大殿下有些妻奴呢…… 吩咐完,镜容神态自若地坐端正。马车缓缓行驶,快要驶出集市时,身侧的小姑娘忽然凑上前来。 甜糯糯唤了声:“镜容~” “嗯?” 马车窗纱极薄,一道淡淡的阴影投落在男子面容上,镜容垂下眼睑。 “你身上还有没有剩银呀,我……我想吃邹记桃花铺子的金线糖糕。” 作者有话说: 镜容,一个靠给别人算命养老婆的男人(bushi)
第68章 葭音心满意足地捧着金钱糖糕回宫了。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 她手上的糖糕也吃了一大半儿。她特意让镜容买了两份,一份带回去给凝露。 回到水瑶宫, 已然夜色深深。 月光温柔地倾洒下来, 她刚一迈入正殿,就看见迎面拥上来的小丫头。 “音姑娘——” 凝露换上了一身宫服,鹅黄色的连襟圆毛领衫子, 眼睛一亮。 她刚要欢喜地扑到葭音面前,忽然看到了她身后的镜容。 他穿着寻常男子素日里惯爱的衣衫, 衣袍的颜色同他眉眼一般缓淡。男子长身玉立于夜色中,逆着皎皎月光,踏过宫阶走了进来。 凝露连忙一福身:“镜容法师——啊,不是……” 这一句镜容法师,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罢, 她的身形与言语一齐顿住,反应过来后, 凝露慌慌张张地朝男子又一欠身, 欲再开口唤他, 却被镜容抬手轻轻止住。 “四下无旁人, 不必这般唤我。” 他显然也很不适应“皇长子”这样的称谓。 镜容过往二十年礼佛, 经文中便有一条“众生平等”。 葭音把金线糖糕递给凝露,这丫头与她一样喜欢吃甜食,感动得不得了。葭音稍稍安抚了她一下, 又让她去后院玩了。 偌大的正殿, 只剩下她与镜容两人。 月色明朗,温柔穿堂, 葭音忽然觉得, 这个冬天好像已经过去了。 周遭游动着温暖的气息。 逛了一整天, 她的脚有些累了,走进寝宫,坐在床榻上。 镜容跟进来时,她的心莫名跳动得很厉害。 像是有只小兔子藏在里面似的,让她慌慌张张地,忍不住从床榻边站起来。 “怎么了?” 镜容站在月色下,回过头,“是睡不习惯么?” “睡……睡得习惯。” 葭音看着他那张白皙漂亮的面容,咽了咽口水。 “皇宫自然是要比林家好上太多的,我住得惯,镜容,你呢?你住不住得惯。” 镜容走过来。 他的身形高大,肩宽腰窄,绕过屏风时投落下一道乌黑的阴影。葭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男人缓缓走至她身后,垂下眉睫,替她取下发上的金簪。 “给你梳发,好不好?” 他取过梳子。 所有的宫人已被葭音遣退了,镜容便开始给她认真细致地摘簪子、梳头发。她的乌发极为顺滑,镜容捏着她的发尾,嗅到一缕清香。 也不知这香气是从她发间传来的,还是从她脖颈处传来的。 甜甜的,凉丝丝的,令人心驰神往。 男人面色未动,只是眉睫上的光晕稍稍闪了闪,他手指干净修长,不动声色地替她摘下所有的发饰。 她一头乌黑的藻发,就这般披散在脑后。 披垂下来的青丝显得葭音那张脸极小,竟跟巴掌大似的。少女一袭雪色氅衣,站在妆台前,她身侧是月色涌动的窗牖,身后是帘帐微垂的床榻。 “我……我想先沐浴。” 镜容点点头,温声:“好。” “你呢,镜容,你不沐浴吗?”、 话刚说出口,她就想起来,镜容一向是最爱干净的人。而水瑶宫因为地处偏僻,没有专门的玉池子,只能先由人打水、烧水,而后将温水倒在澡桶里方能沐浴。 对方轻扫了周遭一眼,道:“你先洗,我再洗。” “也好。” 葭音点点头。 “我去给你打水,你在这里坐着歇歇脚。” “好。” 葭音撩起帘子,坐在床榻边。她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夜景。今夜的月色十分美丽,月光也格外皎洁动人。 只是这夜风阵阵,听得她有些忐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熨帖的衣边儿,手指忍不住攥了攥。 没一阵儿,衣角边就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 终于,镜容推门而入。 葭音起身,迎上前。 寝殿内有一方硕大的屏风,镜容便将澡桶摆在屏风之后。热腾腾的水灌下去,水雾又升腾上来。对方极有风度地背过身子,道: “阿音,你洗,我在屏风后面不看你。” 屏风之上,柳绿花红,是一番春意盎然的好光景。 说罢,他就于屏风外的圆桌前坐下。 澡桶紧挨着床榻,屏面将其与桌案分隔开来,可即便如此,葭音褪下衣服的时候仍心跳得飞快。虽然她知晓镜容并不会做什么不轨之事,可一想到与他同处在一个屋檐底下这般……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雪白的身子陷入热水中。 一心二用,她边将热水浇在胳膊上,边听着,镜容似乎拿起了一本书。 他翻书声很轻。 浸在澡桶中,葭音几乎能想象到——一袭如水如绸的月色下,男子身形清瘦、端正地于桌前坐着。桌面上燃了一盏灯,烛光温暖昏黄,与莹白的月光交织着,落在他的眉眼中、书页上。 他面色平淡,心若止水,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翻动一页…… 葭音的呼吸也随着翻书声,缓缓变得躁动起来。 是了,她做不到镜容这般心若止水,不带微澜。 一想到自己仅与那人隔着一道屏风,她的心便止不住地狂跳。她闭上眼睛,将脑袋往后仰,努力驱散着头脑中不该有的念头与画面,一遍遍默想。 他如今……应当是没有什么想法吧。 他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的看书。 不愧是做过和尚的男人。 少女咬了咬唇。 可她却想与他亲近,想要捏捏他的手指,想要抱抱他,想与他耳鬓厮磨,与他做一些有情人之间应当做的事。 但她却没有办法跟镜容说。 月色如流水般涌入,轻缓地漫至水面上。热水上雾气含着粼粼光泽,随着她的动作摇出一个又一个令人春心荡漾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 屏风那头,终于带着疑色轻唤了声:“阿音?” “阿音,你还在洗吗?” 她“啊”了一下,回过神来。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水已经半凉不凉了。 葭音微红着脸,很小声:“马、马上就好了。” 说完,她站起身,想先去拿换洗的衣裳。 赤足刚一踩上鞋面,忽然,她脚底一滑。 一侧放置的摆件扑通通倒了一地,所幸她用手撑住澡桶,才没摔得太狠。 屏风那头,镜容听见响动,连忙放下书卷起身走过来。 “你!你……别过来。” 葭音下意识地用胳膊掩住身子,制止,“我自己可以……” 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惊惧之色。 闻言,镜容果真停下步子,站在原地。 “好,我不过来,你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滑。”他道,“衣裳在屏风上面挂着,擦干身子快些换上,当心着凉。” 说罢,又退下去,往暖炉里添了几块炭。 周遭一下暖和起来。 葭音取过毛巾,小心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她浑身雪白,像个玉人儿似的,唯有那一张脸涨得通红。 少时,她终于将自己和屏风后头都收拾好了。 又往下扯了扯中衣,披上外衫。 镜容果真极为规矩地站在屏风后头,背对着她。 听见声响,他的身形稍稍顿了顿。 葭音轻声:“镜容,我好了,你转过来吧。” 方沐浴罢,她的湿发柔顺地搭在肩膀上,领口微湿,细白的脖颈上隐约挂着水珠。 镜容抿了抿唇,走向她。 他的步履很轻缓,带起一阵香暖的清风。下一瞬,他从床榻上取来被褥,将她娇小的身形包裹住。 “你去床上坐着,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其实也可以唤宫人来收拾……” “无妨,简单清扫一下即可。” 他读佛经,佛家讲究众生平等,人无贵贱。 为人处世,谦卑先行。 其中无论哪一条,镜容都做得很好。 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很向往的君子之风。 葭音轻轻“噢”了声,乖巧坐回到床边儿。他看上去经常在梵安寺清扫房间,活儿干得很是干脆利落。 方才她摔碎了一个瓶罐,镜容垂着眼,用帕子将碎片包着,扔到脏篓中。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眼来,问葭音:“要不要先给你擦头发?” “好。” 她点点头。 男人眼底里含着淡淡的笑。 他的手指穿入少女的发隙,葭音侧过身子,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忽然道: “你方才,怎么还能坐在那里看书呀。” 镜容手上动作微滞。 “镜容,你方才,为什么不敢看我。” 阿寒同她说,若是一个男子对你用情至深,当他面对你时,对你的一切是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他会想与你亲近,想对你毫无保留,想将你占为己有…… 镜容先前是和尚,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正常的,有情有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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