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绷着嫁,慢慢换了气息,道:“不能如此。” 李令歌挫败——他是世间最守规矩的那种人,他如此拒绝,她都反抗不了。 莫非日后,只能渐行渐远? 以她对张容的了解……她亲了他,他会觉得亵渎了师徒情谊,再无脸面对她,从此与她远离。 若是今夜不能得到他,她拿什么筹码要挟他爱自己呢? 李令歌坐直身子,她想法子继续……但是她被张容抱入了怀中。 他十分克制地,在她发顶蹭了一蹭。 李令歌听到他声音轻哑:“来日方长,何必今朝 ?” 来日方长。 幽静中,李令歌眼睛亮了起来——张容愿意和她继续见面,张容接受了她。 但是李令歌这一夜的偷访张家,并没有瞒过张青越的眼目。 张青越在第二日便知道张容在席间失踪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小女儿昨夜带回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张青越试探张容,张容故作不知,却有意无意地护着李令歌,让他抓不到李令歌的把柄。 张青越沉默。 张青越想,事情发展离他的噩梦,越堕越深,越来越近。是否他终究阻拦不了李令歌,终究会一手毁了张容?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认可梦中自己的选择——岂能让一帝姬坐大,让一帝姬挟天子之令而治诸侯! 可若是阻拦,张容又必然、必然…… 张家会因此低靡十九年,张容会远走他乡无处为家。 有时张青越做着那个梦,梦中的他跟随着张容,看张容一日日沉默,看张容最后成为张青越希望他成为的那类谋略家—— 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平静温和,永远不对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真实内心。 就连面对李令歌……梦中那个儿子,都成为了张青越希望他成为的样子。 梦中的张容,从头到尾,让李令歌觉得他不爱她。 梦中的张青越跟着张容,有时看张容安静地坐在山间悬崖,看张容望着深渊出神,张青越便想:其实张容有无数个瞬间,想跳下去吧。 其实梦里的张容,早就不想活了吧。 张青越不得不承认——他会毁了儿子。 他不会毁了张家,他只会毁了张容。 他唯一的、最喜欢的儿子。 那么,若不去做梦中那些事,想阻止李令歌,便应该趁李令歌如今弱小之时,杀了李令歌。 张青越想这没什么难的。 毕竟小皇帝这么小,毕竟小皇帝和太后都要仰仗张家鼻息,只要自己手段隐晦些,让一个花龄帝姬就那么死了,似乎很正常。 只要一些毒,只要李令歌经常离宫,只要一些意外…… 张青越便这么安排了。 趁李令歌出宫之时,安排一桩意外,杀了李令歌。 这场意外,被张青越选择安排在新一年的上元节—— 因为小皇帝受李令歌怂恿,吵着嚷着要去民间赏灯,李令歌相陪。 只需要一场意外,李令歌绝对回不来。 上元节的黄昏,张青越安排好刺杀,和几位大臣商量好,他着常服,去陪李明书和李令歌出宫玩耍。 在熙攘人群间,李明书又暴戾无比地嫌弃人多,想把碍事的人都杀掉,好说歹说被张青越劝走。 张青越拿民间的小玩意儿哄小皇帝,安顿好小皇帝在樊楼赏灯。小皇帝这边刚安排好,他一扭头,发现李令歌不在了。 张青越怔忡,忙问自己的随从:“帝姬呢?” 随从答:“人太多了,我等都盯着官家,没注意帝姬。也许帝姬迷路了,我们派人找一找便是。” 张青越目光闪烁。 他退到无人处,安排自己的死士去行刺杀之事。 张青越回头来,继续陪着小皇帝。 张青越不知为何,心脏跳得极快。这对于老谋深算的他,极为不正常。 张青越又退出席位,问死士:“飞光呢?” 死士:“郎君……应当在宫中,陪众大臣参加上元宴?” 张青越绷着脸:“不能‘应当’,要确定!派人去宫中一趟 找一找,看飞光到底在不在宫里。快!” 死士快马加鞭回宫。 陪着小皇帝的张青越一遍遍擦汗,被小皇帝嫌弃他臭,让他滚开。 张青越终于等来了死士。 死士惶然:“太傅,不知为何,大郎明明去宫中了,可是宫中没找到他……属下托关系和禁卫军的人联系,他们说,郎君的马车,根本就没进皇宫。” 张青越脸色大变。 张青越当即:“快!将对付李令歌的人召回来——快!” 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必然和李令歌有了什么约定,才双双远离众人耳目。 张青越手发抖:他真怕死士撞上张容,真怕张容走上梦中那条不归路,真怕张容要为李令歌复仇。 李令歌确实和张容有约。 她的老师并不是外表看着那样的不苟言笑,其实她的老师会笑,总会被她逗笑。 她的老师并不是外表看着那样的严厉,其实他内敛温柔,十分害羞。 他撑着一个老师该有的架子,可是当他不是李令歌的老师,当他只是一个普通郎君时,他的温柔与羞涩,便会让李令歌叹为观止。 李令歌生怕唐突他,又喜欢唐突他。 短短几月,其实他们不见面,但经常托张文璧,为彼此带信。 张容也从妹妹口中,诈出了李令歌是如何说他俩情深似海的。内敛万分的张容涨红面,却并不反驳什么。 李令歌会带宫中的一片叶子,一朵花,会在叶上写情诗,会说些让他面红耳赤的情话。 张容教李明书课业,却见不到李令歌。只是有时黄昏出宫时,他朝着帝姬所在的宫阙眺望——他不知她在不在那里望自己。 他也想见李令歌。 所以上元节,李令歌托张文璧约他出来,张容便第一次爽了宫中的宫宴,来找她。 二人在一处少人的溪流边见面。 流水潺潺,李令歌惊喜万分:“你真的来了!” 张容:“为何这般惊讶?” 李令歌:“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撒谎,不会离开宫宴的。” 张容道:“我也没那么迂腐吧?” 他望着她,只看几眼就移开目光。 他十分难为情——自假山之后,他这才第二次见到她,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是否不妥。 张容想:该如何与她相处呢? 他是否该主动一些……可是如何主动? 是要去拉她的手吗? 咳咳,他曾当过她的老师,贸然拉她的手……张容垂着眼,兀自纠结。 他手颤巍巍抬起,身畔飘逸飞扬的女孩儿裙裾扬开,李令歌跳到了另一边。 李令歌笑吟吟:“老师,你抬头,看看我。” 张容抬头,看向那立在水边的小美人。 她一身粉白,妆容清雅秀气,这番扮相,疑似眼熟,张容却因从不过多关注她的衣容,而想不起来她何时这样打扮过。 李令歌望着他,缓缓抬起手。她羞赧垂下眼:“老师,我把之前没有跳好的舞,重新给你跳一遍,好不好?” 张容怔忡。 李令歌踩着水,裙摆与鞋履踏在水上,她轻轻哼着曲,曼妙身量旋转,手脚舞动。 杨柳依依,清风徐徐。 张容终于想起,她在去年秋猎时跳的那只笨拙的舞。 而此夜,在李令歌的四方,在这片静谧水洼四周,星星点点的孔明灯飞了起来。 耀眼的灯火,照着她婀娜身形,照着她妍丽眉眼,照着她凝望自己的眼神。 她为献上这支 舞,花了何其多的心思。 水洼倒映着星火,孔明灯们影影绰绰,李令歌裙裾飞扬,鞋履踩着的水弄脏她的衣裙,可她却是这样的轻盈灵动。 时间静止,天地静止。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永恒。 没有什么,比此时张容的心脏,跳得更快。 李令歌击中他的心,李令歌在舞动中走近他,张容宛如被定神,除了看着她,他毫无办法。 她站到他身旁。 孔明灯在四面八方,如海如浪,周旋向上。 李令歌伸手,轻轻抚摸张容的面颊。 张容仍沉浸在这个幻梦中,任由她靠近。 李令歌甜声:“老师,你在想什么?” 张容喃声:“我在想——” 李令歌:“嗯?” 张容:“我在想——人生岂无情,欲语已忘言。” 他岂是没有感情的人。 他看着她,便要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这是多么隐晦、又多么直白的……独属于张容的告白。 李令歌的眼睛睁大。 张容伸手,搂住她腰身,将她抱入怀中。 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一只极为精细的暗器猝然刺来,若不是张容伸手,李令歌必然受伤。 张容抱着李令歌,蓦地抬头,向暗器来的方向看—— 他眸子骤缩。 他看到了一处阁楼屋檐上,死士一击不中,便开始撤退。而他熟悉那刺客与他对视时的眼神、躲开的武功。 那是张家的死士。 要杀李令歌的人,是他爹。 张容浑身冰凉。 他怀中抱着的少女兀自不知,仰着头望着他笑。 李令歌第一次被他这么直接搂抱。 李令歌问:“容哥,这次是你主动的……你认吧?” 张容低头,后怕地看着她。 他收紧搂着她腰肢的手。 他伸手抚摸她面容。 他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我认。 “我会保护你的。” 李令歌不解他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大约是张容这种人的责任吧。她只是开心,只是抱着他笑,只是偷亲他。 张容有些心不在焉。 李令歌以为他是因为撒谎离开宫宴而不自在,又以为他是刚刚答应与自己好、他很不适应,李令歌便体贴地说,夜深了,她该回宫了。 李令歌又狡黠道:“我送你回家,再去找我弟弟。” 张容:“你孤身在外……” 李令歌笑眯眯:“我没有孤身在外,我很聪明的……” 张容沉吟片刻,竟然说:“不如与我回府,写一封信给宫中,明日我进宫时,带你一同回去。” 他如今见不得她离开自己半步。 他生怕那些躲在暗处的刺客,正等着机会,对李令歌下手。 李令歌问:“啊?我去你家?我睡哪里?” 张容:“自然是我院中了。” 李令歌红脸:“容哥,你直白得,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张容一愣,半晌失笑。 他敲一敲她额头,叹气:“你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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