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有些僵硬,躲开视线,脖颈一点点泛红。 李令歌挑眉。 李令歌笑起来:“是你方才训我,训得那么厉害,吓死我了。我按照你的意思换回衣物了,你又不敢看我。这会儿才觉得自己不该训我,是不是晚了点儿啊?” 她语气恢复他熟悉的俏皮,不是方才那带着钩子的挑衅。 这让张容放松下来。 他摸摸鼻子,露出几分无奈的笑。 张容和颜悦色:“殿下,你过来坐。臣有话和你说。” 李令歌“嗯”一声:“你出远门一趟,有了架子。都要我过去,而不是你过来。” 但她并不计较,她坐到他身边——她当然知道他有一腔话会问自己。 李令歌面上带笑,心中竖起刺,等着在他的质问中保护自己——张容必然听到了外面那些传闻,才迫不及待回宫,来找她。 他必是第一时间就进宫。 因为……李令歌盼星星盼月亮,希望他在的时候,他不在。她每日托人打探他行踪的时候,也等不到他。 他只有训斥她时,最为积极。 李令歌低着头。 她听到张容温和的声音:“殿下,没关系。” 李令歌一怔,抬起一只眼,不解地看他。 他坐得端正,并不碰她一下,但他温润的眸子望过来,让李令歌鼻尖泛酸,生出万般委屈。 李令歌怔忡:“什么没关系?我听不懂。” 张容:“宫外那些传闻,殿下不必在意,臣会想法子压下去。还有,殿下不必嫁人了。更不必为了躲避嫁人,而败坏自己的名声。 “女子的名声是十分珍贵的,我在一日,殿下便不需自贬。” 李令歌呆呆看他。 李令歌半晌:“老师,你在说什么?” 她终于又叫他“老师”了。 李令歌道:“你觉得,他们说我淫、乱后宫,说我勾三搭四,说我惹得郎君们为我大打出手,说我红颜祸水……都是假的?你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 她轻轻笑了一笑。 她眼中浮起一些雾。 她轻喃:“老师,你错了,你不了解我的。我很坏,我在你面前,都在装模作样的。” 张容:“李令歌,我了解你,远比你以为的要多。” 张容又道:“你是我教着养大的学生,我难道不信你,去信别人?” 李令歌尖声质问:“可你从来就没有怀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张容:“我从未怀疑过你。我只知道——你受委屈了。” 张容垂目:“是我爹将你逼到这一步,若非我爹逼着你嫁人,你不需诋毁自己。你因聪慧而被我爹提防,可你的聪慧正是我教的。 “是我害了你。是我教你读书,却没教你藏拙。” 他苦笑:“连我都要看我爹眼色行事。何况你呢?” 李令歌怔怔看着他。 她慢慢垂下眼,看自己的手指尖。 她感觉到眼前雾濛濛,她知道自己快要哭了。 真是讨厌的老师啊。 李令歌声音闷闷的:“可若是真的呢?若是我就是他们口中那样的女子——我跟人不清不楚,随意妄为,今天跟张三,明天跟李四,我摆弄权势玩着人欲,你也不会对我失望吗? ” 张容道:“凡事发生,必先保全自己。我唯一会对你失望的,是你伤害自己,是你将其他事情,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凡事保自己,你做到此,我很欣慰,我永不会为这样的你而失望。” 李令歌眼泪掉了下去。 她哭泣时,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与寻常女子全然不同。她只是静静地落着泪,脸上挂着泪,唇角还翘着那分用来自我保护的笑。 但她转念想,她何必在老师面前掩藏自己呢? 尤其是,张容温声:“殿下受委屈了。我已然回来,不会再让你委屈下去了。” 李令歌便扑过来,抱住他脖颈,哭着埋入他怀中。 张容僵硬,手不知往何处放。可这个伤心哭泣的女孩儿将他的心揪作一团,他终是没有推开她。 李令歌听到耳边极轻的一声叹。 张容伸手,拍着她后背,哄着她。 她泪眼濛濛抬起脸,又成了他养着的那个天真女孩儿:“我真的可以不用嫁人了吗?” 张容颔首。 李令歌:“我可以继续读书是吗?” 他犹豫一下,点头。 李令歌目有哀伤:“你犹豫了,你骗我。” 他无奈地笑一笑:“没有。” 李令歌:“可是张太傅那么凶,对我那么坏,我偷听过你们父子聊天,他对你也很凶。你怎么能说服他,让他不逼我呢?老师,你是不是会受委屈啊?” 张容温柔:“不会,那毕竟是我爹。我有法子对付他的。” 李令歌:“什么法子?你告诉我。若是你牺牲太大,我就宁可嫁人。我不要毁了你。” 张容本不愿说,可她一直哭。 他的心被泡在她的眼泪中,被她哭得整个身子发软。他从未这样拥过一个女孩子,从未惹得一个女孩子哭得如此梨花带雨。 这真让他毫无办法。 张容吞吐道:“其实很简单,我只消告诉他,你不能随意选一驸马嫁了,因为——我爱慕你。” 李令歌呆住了。 一滴泪挂在睫毛上,她搂着他脖颈,傻乎乎的:“啊?” 少年郎君的脸在说完“爱慕”后,虽装作镇定,却绯红至极。 这真有趣。 张容若告诉张青越,自己爱慕帝姬,若是爹让帝姬强嫁人,自己会带帝姬远走高飞,张青越必然投鼠忌器。张青越当然不可能成全儿子,可他也同时不敢再逼帝姬选驸马。 谁做驸马,他儿子都不会甘心。 李令歌呆呆道:“可是、可是……张太傅会让我嫁给你吗?” 她红了脸——她好想嫁给他啊。 他必是未来的张家掌权者,嫁给他,皇室和世家之首联姻,李令歌的难题就解决了。她既爱慕老师,也向往老师身后代表的意义。 可李令歌很忧郁:张太傅为什么这么烦她? 张容跟她一同红脸,说话越发磕绊:“自、自然是假的。只是权宜之计……臣也不想坏殿下名声,但是只会有我爹知道此事,他必然不会大肆宣传……他巴不得谁也不知道你我之事。 “待过上几年,殿下真有了心悦郎君,只消与臣说一声,殿下就可嫁人了。” 李令歌快乐:“好的。” 张容便忧郁起来:你当真有驸马人选,只消过上几年? 李令歌安静地埋在他怀中,渐渐止了泪,明白自己的难题被老师解决了。 她趴在他怀中,哭累了想睡觉,但困顿时,她突然想起来,一个激灵坐直身,瞪大眼睛看着张容。 张容愣着:“怎么了?” 李令歌急急问:“你若是告诉张太傅,你爱慕 我,那张太傅肯定更恨我了……那他是不是会阻拦你当我老师,阻拦我见你……从此以后,他为了分开我们,我就见不到老师了?” 张容笑一笑: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李令歌拽着他衣袖,又想哭了:“你还笑!你快想想办法啊,老师?” 张容纹风不动。 她哀求半晌,眼见又要哭了,张容才红着脸,慢吞吞说:“我觉得,不见面,也没什么……” 李令歌眼泪眨出来。 他抬眸望她,眼睛温柔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他似十分不好意思,问她:“你这么想见我吗?” 李令歌自然点头。 他沉吟。 他吞吞吐吐道:“那也只好……只好……私下见面了。” 张容知道,这是私相授受。 若说他之前拒绝李令歌的男女之情,从此时起,他在纵容她。 他知道自己的纵容。 他更知道——若是她愿意,他想为他们争取机会。 张容告诉张青越自己和李令歌的情爱,张青越快被他气晕。 张青越好像看到自己的噩梦成真——梦中博容献身火海,从高楼上跳下去。 张青越被气得浑身发抖:“我说什么来着?我说她对你心怀不轨,你不信!你看,你看!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这个女人——飞光,你会死在她手里的! “她蛇蝎心肠,根本不在乎你。你会放大她的野心,养大她的欲望……你在养蛇啊!” 但是张容笔直而跪,轻声:“她不是蛇。” 可她若是蛇。 他心甘情愿当那个养大她的农夫。 张容受到很大的训斥惩罚。 自他入仕,自他走出张家古宅,张青越从未对他这样失望过,从未对他这样疾言厉色过。 张容受到鞭笞——需要脱衣,跪在家中院落挨打。家中男女仆从们,都能看到这位自小尊贵的郎君如此受辱。 张母都理解不了:为什么夫君这么对儿子? 在张母的劝诫下,鞭笞停下。被打出血的张容昏迷着被抬回房,张青越坐在台阶前看着天上的月轮,只觉得可怕。 张青越想:我到底要如何才能阻止女帝登基?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拆开他们,又不杀死我的儿子……难道我只能认输吗?难道我要违背先帝誓言,看着女帝篡位,我张家成为罪臣? 总之,李令歌换了一个老师。 张容继续教李明书读书,但是张青越给李令歌找了一个老太傅当老师。那老太傅没什么大本事,最大的作用是看着李令歌——不要李令歌再见到张容。 可是这怎么阻挡得了李令歌呢? 李令歌从弟弟口中,知道张容近日脸色不佳,似乎病了,便着急非常,想看一看张容。 但是李令歌被张太傅看得严,实在生气。 好在,水来土掩。 重阳节的时候,李令歌在宫宴上转了一圈,没看到张容出面,便悻悻退场。 张青越一直盯着李令歌,见那个小娘子不开心地离开,张青越满意笑:看来儿子还是听自己话的,没有见这个帝姬。 甚好。 只要时间够久,只要岁月漫长,李令歌别想抢走他儿子。 但李令歌回去寝宫,摆脱了张青越的监视,便在张文璧的帮助下,换了一身侍女衣物,被张文璧偷出皇宫。 毕竟李令歌如此狡黠,她告诉张文璧自己和张容的爱情故事,张文璧被感动得眼泪汪汪,一定要反抗自己爹,帮哥哥和 未来嫂嫂终成眷属。 李令歌心虚。 她想幸好张容不是多话的那个人,也幸好张文璧足够爱她兄长:不然张文璧若是去向张容证实,问张容到底有多爱李令歌,那李令歌可实在太尴尬了。 重阳节这日,张容没有进宫参加宫宴,而是留在古宅,主持家中的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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