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代表着张行简是极为好睡的郎君。 她食髓知味,变成自己同僚那样的年轻人,对性充满了兴趣,刚结束便期待着下一次的开始。 而沈青梧离开后,张行简平卧于榻上,闭着眼,也在回忆方才的情形。 他其实大脑空白,并没有主动去想。可是太过不同寻常的经历,总是会不受控地刺激他。 她与他指尖相缠,她的气息擦过他脸颊,她的每次靠近,都让他体内血液沸腾,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心头同时升起一种空茫茫的欢喜感。 张行简淡漠地想着:男子的劣根性,不外乎如此。对性而食髓知味,抗拒本性格外艰难。 他绝不能屈服。 他是张家的月亮,身上肩负着家族的希冀。那轮太阳抛却家族后,他已是家族的唯一。他想要功成名就,想要取代太阳,想让所有人记住他,他想成为唯一。他想将自己所学全都回报给大周,不枉费自己那多少年被困在院落、寂寞无比的岁月。 他在年少时就放弃过沈青梧,他早就知道那是错的,谁也不会接受沈青梧…… 张月鹿和沈青梧不同,沈青梧不高兴就能扭头就走,张月鹿却谁也不能放下。 人生应该走一条容易些的路,不是吗? 濛濛月色照着榻上的郎君,张行简清楚无比地看着自己在暗处的挣扎与迟疑,清楚无比地在脑海中盘旋着沈青梧的面容。 她冷漠的眼神与其他女子不同;她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的走路方式与其他女子不同;她胡乱的打扮衣着、只会梳马尾的青丝;她得意的笑容,挑衅的眼神,偷看他时被抓到时冷漠的不认嘴脸…… 沈将军天下无敌。 床榻上,张行简翻身面对墙内,手脚上拷链撞上床板,发出叮咣声。手腕没有往常那么痛,连这也是沈青梧带给他的。 张行简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会被沈青梧渗透到这个地步。他却没太多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最后闭上眼,颇为无奈而自嘲地笑一声。 罢了。 他需要沈青梧帮他治手脚上的伤,甚至需要沈青梧帮他取下手脚上的拷链。 小小牺牲也无妨。 她不过是要他的身体,给了她,她很快就会觉得无趣的。 但是张行简想,他得快些离开沈青梧了。再这么下去,对两人都不好。 不知道他被囚禁的这几日,外面发生了什么,长林他们如何了?他得知道这些。 这日黄昏,沈青梧提着药与菜回到自己院落,惊讶地看到她院中多了一个小孩。 院中飘着断续安然的曲乐,丝丝缕缕,像山泉一样清新。一个七八岁小童抱着一只纸鸢,扭头看到门口的沈青梧,他当即露出心虚表情,往墙根下挪。 小孩大喊一声:“姐姐回来了!” 小曲声停下。 小孩对沈青梧怯怯一笑,慌张道:“我、我纸鸢掉到姐姐家院子了,那个哥哥让我自己捡……我这就走。” 沈青梧身形高挑,不苟言笑,眼神总是冷淡没有情绪。大人们都不喜欢她,都远离她,何况一个小孩? 在她进院子前,院中满是幼童的笑声,她出现后,笑声戛然而止,这都是正常的。 沈青梧看着那小孩爬上墙飞快逃窜。 小孩因为慌乱而脚下一滑,差点从墙上摔下。他回头悻悻看眼站在院门口动也没动过的沈青梧,再次挠头羞涩一笑,终于跳下墙跑远了。 而沈青梧耳聪目明,从小孩跑远的声音,判断出小孩跑去的方向。 小院重新恢复寂静,沈青梧先将菜与药放进灶房,才回主屋去看。 张行简半坐于床,白色布条托着手脚。虽行动受制,他这几日没受到折腾后,熟悉了如今情形,他那优雅无比、让沈青梧每次看都喜欢的好看气度,又回来了。 他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一片树叶。 沈青梧盯着他的手。 他晃了晃树叶,温和:“我可没有做什么,不过是一片黄叶飘进来,院中跑进来的小孩大喊大叫,说这里闹鬼。” 他无奈道:“沈将军总不希望别人真的以为这里闹鬼,无数人来参观吧?在下只好开口与那小孩说话,又吹曲子哄他安静下来。不然,小孩万一碰坏了沈将军在院中针对在下的布置,那可怎么办?” 沈青梧:“布置机关?不错,我正打算这么做。” 张行简:“……” 他看沈青梧拉一条凳子过来,坐到他床前。他脸微微侧了一下,知道沈青梧这每日为难,又要开始了。 他与她撕破脸后,平日是不愿参与她这个“兴趣活动”的。 沈青梧这一次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是问:“那小孩哪里来的?” 张行简:“他叫阿文,今天七岁,本来就是我们的邻居。沈将军租的这个院落,之前一直闹鬼,没有人租。好不容易有了个傻子租走,这院落却天天没什么动静……小孩子嘛,总是好奇一些。” 他目中噙丝笑,带几分回忆:“小孩子都有好奇心,翻墙进来想捉鬼玩。在下一个朝廷钦犯,当然不能让他胡来。沈将军又不在,在下只好与他说了几句话。” 沈青梧:“你和他说什么?” 张行简叹气:“不过是用树叶吹些小曲,哄他在院子里待着,不要乱跑罢了。” 沈青梧并不信他的鬼话。 她想张行简肯定利用小孩,传递什么信息,来解决他自己被囚的困境。 但她并不在乎那个。 她盯着张行简袖中露出的修长手指,想到看不到地方的肿得厉害的肌肤。她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手腕有伤,还为小孩吹曲……她什么也没有。 沈青梧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会用树叶吹小调,早知道你有这本事,我就应该把你嘴也堵住。” 张行简听出她不悦。 他心中一怔,不知她为何不悦。以他对她的了解,沈青梧虽冷淡,却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他对她解释那么多,是为了让她不对一个小孩下手。 可她为何仍不高兴? 张行简心中念头百转,将沈青梧的不悦归于她对他的不能信任。然这是没办法的。 他却不能激起沈青梧的疑心,让她对一个幼童下手。 若是往日,张行简不会搭理她。但今日,张行简口上温和,好稳住她情绪:“在下正好有些多才多艺,会的东西有点多罢了。” 沈青梧目光闪烁。 会的东西有点多…… 她问:“你会什么?” 张行简微笑:“什么也不会。” 沈青梧瞥他,她沉思片刻,蓦地站起身。张行简本就一直盯着她,此时看她脸色忽然更冷,他心头一紧。 沈青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屋足心思?” 张行简接口:“那两个字读‘龌龊’。” 沈青梧一怔。 她与他目光对视,心头倏地一麻,微软下来:她就知道,他果然听得懂她每一句话在说什么。他每次装不懂,都必然在骗她。 沈青梧便理直气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你是想利用那小孩传递消息,好让人救你。” 张行简笑而不语。 沈青梧又坐下:“但我大度,我不与你计较这些。” 张行简眼中笑意加深。 她分明是自恃武力,觉得没人打得过她,才不在意这些。她都让他忍不住想提醒了—— 张行简:“沈将军,世上能杀掉你的法子,实在太多了。” 沈青梧:“你与我在一起,杀我就是杀你,你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我相信你会非常在意我和你的安危的。” 张行简默然。 而她终于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龇牙瞥他一眼:“你想杀我?你杀得了吗?” 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嗤。 张行简忍,保持微笑。 沈青梧理所当然地坐到他旁边,手指随意地勾起他柔软的散在腰侧的发丝:“我不与你计较你那些小心思,也不管那偷溜进来的小孩。我今晚也不折腾你,只要你像对那小孩一样,吹曲子给我听。” 张行简装作没发现她玩他头发,他只看她一眼。 吹曲子? 她这什么爱好?堂堂沈大将军,居然能欣赏得了这种东西?他怎么一点也不信? 沈青梧克制心头渴望,可张行简就在她旁边,谁能忍得住—— 旁人有过的,她也想有。 而月亮恰恰是多才多艺的月亮。 她也想听曲,也想拥有那小孩拥有过而她从未有过的东西。 沈青梧威胁张行简:“你若不吹小曲给我听,我今夜继续折腾你。” 张行简:“……” 沈青梧看他蹙眉,她稀奇问:“你犹豫什么?难道你还想与我……嗯?” 张行简立刻道:“吹小曲吧。” 沈青梧偷笑。 她舒展上身,微微靠后,从后趴在他肩上望他。她看到他安然面容,玉白侧脸。 沈青梧盯的时间久了,心随意动,心间发痒时,突然撩开他脸颊贴着的乱发,凑过去,在他腮上亲了一下。 他僵硬怔忡,睫毛轻轻飞颤。 张行简静了很久,搭在膝上、握着树叶的手指发麻,侧头看她:“你不是说,不与我……嗯?” 沈青梧:“嗯是什么?听不懂。吹小曲吧。”
第40章 青色帐子放下,沈青梧手拢着烛台,小心翼翼地将烛台搬到床上。 帐中,沈青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蜡烛,生怕其被风吹灭,烛火每晃动一下,她都跟着屏息。她终于在床上为蜡烛找到了好位置,不会让烛火被吹灭,也不会让烛台歪倒。 她唇角轻轻翘一下,弧度很小。 然后沈青梧抬头,眼睛盯着不得不为她的烛台让出位置的张行简。 她此时的眼神,怎么说呢?像一只守着珍宝的乖巧的小狗,湿润,安静,虔诚。 这几乎不像是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眼神。 张行简出神间,被沈青梧催促:“快些吹小曲!休想蒙混。” 她盘腿而坐,腰杆笔挺,全神贯注的模样,仿佛是他要演奏什么惊世名曲一般。 张行简目中光微微柔软。 他想到自己与长林曾经打听过的沈二娘子在沈家的过往:没人疼爱,独来独往,总是闯祸,不讨人喜欢。她在街市流转乱混,却恐怕没听过人专门吹小曲哄她。 她没有的东西,她都渴望。 沈青梧的执拗,远比寻常人要持久得多。 张行简垂下眼,莹润修长的手指夹住那一片树叶,放到唇边。他被沈青梧目光灼热地凝视,他心间一烫,低垂的目光闪烁,心头少有地浮起一丝羞赧。 他可从未给人郑重其事地吹曲过。 这种嬉闹太过下成,二姐从不许他这样放浪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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