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姑娘说,霍姑娘……不,霍夫人,妾身接生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与妾身相处较久的主家。” “大概四年前吧,有人许以重金要妾身过府接生,去才知道她还有一个月临盆,妾身只得先行住下。” “你见过她夫君吗?” 素娆问。 老妇摇摇头,“那是个偏僻的小院,有两个婢女专门负责照顾霍夫人起居,她吃穿用度处处金贵,但直到孩儿落地,妾身都没见过旁人。” 做这行年头日久,自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像她这种情况,大多都是豪门贵族养在外面的女人,连个妾室通房都算不上。 “不过霍夫人是个极好性子的人,说话和气温柔,对她那位夫君也很上心,哪怕身怀六甲,缝制衣裳和鞋子这些琐事也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老妇想起那些日子的种种,不忍唏嘘:“她总说他们两情相悦,那人待她如何体贴周全,关怀备至,但真要是心尖上的人,又怎么舍得让她没名没分藏在外面,就连临盆时都不曾现身。” 听得出这位许夫人十分替霍筝憋屈。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外人看得再清楚都没有用,霍筝深陷情爱之中,早已迷了心窍。 见素娆沉默,许夫人不安的闭上嘴,小心道:“是不是妾身闲话说的太多了?” “不是。” 素娆笑道:“许夫人尽管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事无巨细更好。” “容妾身想想。” 许夫人开始仔细回忆她们相处的点滴,时隔四年多,再深刻的记忆都会褪色,她说的很凌乱,但从这些拼凑出来的东西里,素娆还是得到了些有用的讯息。 霍筝不喝茶,但屋子里常备着君山银针,她给男人缝制足衣和里衣用的是上等细棉,外衫皆是满绣。 她屋子摆着制香焚香的一应器具,但与许夫人说不擅此道,所以,这些是为其‘夫君’所用。 “还有一件事。” 许夫人突然开口,“霍夫人与我闲聊时说起过,她夫君希望这胎是个男孩,好为他传宗接代,绵延香火,还说夙愿得偿的话,一定将她接入府中,给个名分。” 传宗接代…… 小厮的话言犹在耳,三房子嗣单薄,抱养了一个弃婴,金锦的年岁对的上,霍筝的尸身又是在金府后花园发现…… 一切都起于四年前。 四年前……素娆望向老妇,问道:“你可有听霍筝提起过家里的情况?” “我记得是说过。” 老妇拧着眉头想了会,缓缓道:“霍夫人娘亲好像死的早,她爹又不怎么管她,父女俩并不和睦。” “霍夫人是何时生的孩子?” “四年前的中秋之后。” 老妇不假思索的说道:“因霍夫人临盆之期将近,我那年中秋没有和家里一起过,而是陪着她的,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之后素娆又零散问了几句,除了少数记忆模糊外,大多事情许夫人还是答得干脆。 末了,她站起身来,笑道:“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多谢夫人解惑。” “小姐客气了。” 老妇随之起身,没有多问其他,实际上金家这边突然找上门来,她心中就有了些许猜测,经此一问后,更加确定了想法。 心中暗叹。 豪门的外室又岂是那么好当的,金家大房老爷和二房老爷早就亡故,公子金絮常年不在云州,算来算去,满府男丁只剩下一个三爷。 金三爷…… 难道霍筝说的那位夫君就是他? 想到这儿,老妇突然打了个寒战。 素娆瞧她面色忽青忽白,隐有不安之色,淡笑问道:“许夫人想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老妇惊觉失态,连忙端正神色。 但她一切反应落在素娆眼底,素娆暗叹,倒是个心思敏捷的。 “许夫人。” 素娆唤她,老妇惶然迎上她的视线,“妾身在,姑娘有何吩咐?” “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 她话还未说完,老妇忙道:“妾身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出了这道门,什么都不知道。” 做这行的见过太过深宅秘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心如明镜,绝不敢犯人忌讳。 素娆闻言笑道:“那许夫人稍坐,我还有事在身,就不作陪了。” “小姐请便。” 老妇将她送到屋门前止步,目送她和小厮离开,不久后,有人前来送她出府,“这是咱们府中的心意,你收下吧。” 锃亮的银锭子收入袖中,老妇对他一拜,左右看了眼,快步离开了金宅的范围。 “姑娘要回客苑吗?” 小厮一边领路一边问她,素娆想了下,轻声回道:“不了,去老太爷的寿延堂。” 言韫商议逍遥丹一事,此刻,想必那边正热闹呢! 他们分道而走,各办其事,没想到最终还是殊途同归啊,金三爷!
第177章 三老爷,你说是不是 寿延堂内剑拔弩张。 金三爷站在堂中的空地上,一旁坐着平静淡漠的言韫,上首老爷子拍案而起,怒道:“你说,逍遥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 金三爷拧眉看他,“人不是醒过来了吗?事实证明不是药的问题,那为什么还要揪着逍遥丹不放?” “又是金絮那小子跟你说的?” 他话音顿了下,怒意更甚:“药馆这几年都是由三房打理,他今日贸然插手,当众与我唱反调,事后又收容那对母子,导致金家遭人诟病,我念他年纪小不与他计较,他倒是编排起我来了?” “阿絮没做错。” 金老爷子瞪着他,在三爷愤怒又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沉声问道:“我当时将药馆交到你手里时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金三爷咬牙不语。 “你不记得那我再说一遍。” 老爷子凝视着他,声音陡寒:“药馆做的是人命生意,须得有敬畏和仁善之心。” “事态未明你急于撇清干系,着人驱赶,对一个刚刚丧子的老妇恶语相向应不应该?” “病人险死还生,外界非议甚嚣尘上,你不思善后安置,只计较蝇头小利,竟还有脸面指责阿絮?” 一番话老爷子说的痛心疾首,对这个儿子可谓失望透顶。 金家世代从商,以‘儒善’为家训,教导族中子弟莫不以此为规范。 他这一生育有三子。 长子舒泉敦厚宽容,最是聪慧,可惜死在了那些阴谋诡计里,二子伶俐却心术不正,反受其害,掀起阋墙之祸。 善语最小,倍受娇惯。 养的性子骄傲又自大,他一贯知道老三无容人之心,霸道专横,实非一族之长的首选,这才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阿絮。 这也成了老三的心病。 他以为这些年看到金家的壮大和繁茂,时间一久,老三总会放下的。 谁知! 谁知竟然闹出了逍遥丹的乱子,知子莫若父,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是什么德行他清楚,倘若药瘾是真,那大肆售卖逍遥丹绝对是有意为之。 “阿絮阿絮,你就在意阿絮,就跟当年你在意长兄一样,他们父子是你头顶的珍宝,我就是你脚底的烂泥吗?” 金三爷冷笑看他,一脸无畏。 老爷子面上怒色凝固,良久,不敢置信的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夫妇俩最娇惯的就是个儿子。 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恨不能捧在掌心,含在嘴里,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了…… 结果落得这么一句? “我想错了吗?” 金三爷面部肌肉抽搐了下,咬牙道:“小时候我要骑马你不许,说是会摔疼,结果扭头就抱着长兄去了马场,后来我要学管账,你又不许,说费心耗神,自有长兄操持。” “我心心念念的一切昔年从未如意,就连长兄死了,你也要把家主之位传给金元珠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混蛋而不肯给我。” “是,我是计较。” 他冷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抬起下颌倔强的盯着老爷子,“因为这几年是我在你跟前尽孝,是我在各处奔波,是我操心费神殚精竭虑,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从来都看不到。” “你说我计较蝇头小利,可你知不知道金家手下的医药生意这几年在我手里利润翻了五倍!光凭这点,金絮他能做到吗?” 寿延堂内无人作答,唯有他话音回荡。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旁人不好干预,言韫沉默未语,静观事态的发展。 “不让你骑马是因为你身子不好,受不得累,不让你学管账,是想让你这辈子过得舒心惬意,不必为杂事所扰。” 许久后,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你娘受惊早产生的你,幼年时你多病险些夭折,大夫说要仔细养护,否则未必能活到二十。” “我们日日担惊受怕,怕你冷,怕你热,怕你磕着碰着,怕你过得不如意……没想到你竟误会至此。” 金三爷没有说话,但那副神情,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说辞。 多年来的心结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至于你说阿絮能不能做到。” 老爷子望着他,眸光深深:“倘若是以这种手段谋取利益,那他做不到,也绝不会做。” “哪种手段?” 金三爷讽刺道:“你不就是想说逍遥丹有问题吗?” “难道它没问题吗?” 这种事情要不是查证过,阿絮不会交托给言世子,世子爷也不会来寻他,此事往小了说是失察谋私,往大了说是祸国殃民。 世子爷旁观,容他这把老骨头先行询问,为的是保全他金家的脸面。 谁知这逆子死不悔改! 老爷子心底最后一丝希冀在这番对话里碾碎成粉,他厉声道:“金善语,你早知道服用逍遥丹会成瘾是不是?” 三爷眼神陡然凝固。 “什么成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蒜!” 老爷子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你明知逍遥丹服用久了会上瘾,还让药坊大量赶制售卖,你疯了吗?” 是药三分毒,积年累月下来毫无疑问会伤到人体根本,这和蓄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说什么上瘾,父亲你从前有听过这种说法吗?简直荒谬!” 经过调整,金三爷澎湃的情绪渐趋平稳,缓缓道:“那逍遥丹就是寻常镇痛的药物,只因疗效惊人所以才卖的好些。” 金老爷子见他咬定不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望向一旁的言韫,事到此处,不适合再拉扯下去。 言韫接收到那视线,缓缓抬眸:“你说逍遥丹没有问题,可以,药方拿来。” “逍遥丹是我金氏药馆独门秘药,凭何要交给一个外人,公子虽是府中贵客,身份非凡,但也没有僭越主家的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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