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家接着一家串门,几乎转遍了整个汉阳城,素娆等人所过之地,鬼哭狼嚎,一片愁云惨淡之景。 仅半日功夫,便抓了大小官员一十八人。 他们像糖葫芦一样被纱带拴一串,跟在马后穿街走巷,面对百姓们的围观,脸色漆黑如墨。 “我等是朝廷命官,官服未除,岂能受尔等如此羞辱,真是有辱斯文!” “女子涉政乃国之大忌,纵我等有错有罪,何时轮到一个黄毛丫头处置?” “她侮辱朝臣,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啊!” …… 素娆策马走在前面,面不改色,偶尔还要与竹宴评议一番,“翻来覆去就怎么几个词儿,都听腻了。” “那可不,他们肚子里那一点墨水早就被酒肉掏空了。” 竹宴在旁附和。 顾城听着他们骂的越来越激愤,忍不住驱马走近素娆身侧,询问道:“姑娘,要不要想法子让他们闭嘴?” “堵得住他们,你还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随他们去吧,不用理会,也不要动手。” 素娆往后瞥了眼,淡淡道:“看他们精力旺盛,也不必歇了,直接去后面几家吧。” “好。” 顾城直接领命。 他们策马而行自然没什么感觉,不过要凭一双脚走遍汉阳城,那还得费些气力。 果不其然,前半程这些大人们还能扯着嗓子义正言辞的骂两句,到后半程一个个面色发白,喘气喘的跟破了洞的风箱似得,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骂人了。 “不,不行……” “走不动了!” “真的,走不动了……” 其中几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般不肯起身,竹宴打马绕着他们走圈,不屑的笑了下,“诸位大人……” “不对,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大人了。” “是……犯人……” 他微微俯身打量着他们,面上笑盈盈,嘴里吐出的话却冰冷,“你们这可不是阶下囚的态度啊。” “不愿自己走也行,那就把绳子绑在马尾上,拖回去吧。” “你敢!” 一人顿时急了,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怒道:“朝廷发落我等的文书还没有下达,我们就还有官身,这样对待朝廷命官,纵然是言家,也必遭天下人非议。” “这话就有意思了。” 在前面不发一言的素娆扭头嗤笑:“天下人不去非议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蛀虫,反倒要非议主持公道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她攥紧缰绳,稳稳的坐在马背上,神情轻蔑:“是不是想等朝中师友宗亲接到消息,从中斡旋,好谋个轻判?” “实话告诉你们,不会公文了。” 素娆凝视着他们,一字一顿道:“雀羊大街鲜血未凝,你们这就忘了何功泽的下场了吗?” 一听到何功泽三个字。 众人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的干干净净,坐在地上的几人沉默着爬起来,不发一言。 素娆和竹宴互看了眼,再不耽搁,直接将人送去了府衙大牢。 牢头看到他们已经很熟稔了。 自觉地命人将犯官押了进去,签署好交接的文书,随后目送素娆离开。 竹宴问:“姑娘,直接回驿站吗?” “不,先去一趟暗娼馆那边,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 素娆转头对顾城道:“顾大人先走吧,不用跟着了。” “那好,姑娘早去早回。” 顾城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说完打马就走,银雪卫跟着他迅速撤离。 素娆和竹宴往暗娼馆行去。 此处还留了一些官兵驻守,为防有人前来认亲寻骨,她到府门前时,正遇上了去而复返的芙蓉三人。 “姑娘!” 魏掌柜拉着夫人,与芙蓉一道上来见礼。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素娆诧异道。 芙蓉眉目低垂,声音有些沙哑:“先前跟姑娘说过,我想带走柳流的尸身,刚同爹娘去买了副薄棺,过来接他……” “那一起走吧。” “好。” 一行人缓步入府,素娆随意问了其他人的情况,找到爹娘的都跟着离开了,剩下的一些人还准备回来再等等。 “有些年岁还小,要是没人找来,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魏掌柜唏嘘不已。 素娆想了想,道:“这次何家抄没的家产以及凶犯家属用以贿赂的物件价值不菲,我晚些再同钦使商议下,看看能不能从中抽出一些财帛来用以安抚这些孩子。” “如果能这样那真是一件大善事。” 魏掌柜合掌拜了拜,“等我们一家三口寻到新地方安置好,定在最近的庙宇给姑娘和言公子置办个祈福牌,请求佛祖庇佑你们二人平安顺遂,福寿康宁。” “不用这么麻烦。” “用的用的,你们对我家恩同再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素娆拗不过他,芙蓉也在旁边帮腔,她只好绕过这个话题,“你们以后怎么打算?要离开巫溪镇吗?”
第295章 失踪,赴局之礼 “嗯,小的打算带她们母女去西境定居,听说那里牛羊成群,草原辽阔,是个疗养的好地方。” 魏掌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正巫溪镇没什么好留恋的,等回去小的就把客栈卖了,直接启程。” “那样也好。” 素娆笑应了声。 见旁边的芙蓉兴致不高,她诧异的看向魏掌柜,魏掌柜连忙解释道:“从刑场离开后,她一直这样,或许,或许替那个孩子难过吧……” “你说的是楮墨?” “嗯,姑娘离开后不久何功泽就断气了,他冲上去抢过刽子手的刀,直接抹了脖子,倒在了何功泽身边……” 那样决绝的姿态,令在场所有人震动。 素娆早知道楮墨抱着必死之心,听到这句话时,倒也没有意外,她看向芙蓉。 芙蓉和柳流,楮墨算是一起长大。 柳流死在了楮墨手里,如今楮墨也死了,这一刀好似切断了她和过往的所有联系,但对她而言,恐怕悲凉比释然更多。 “他的选择是为了追求心中所想,对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素娆低声宽慰道。 芙蓉抬头看了她一眼,泛着血丝的眼又红了,“我知道,我就是替他不值得,何功泽那样脏心烂肺的东西,凭什么值得他做到这种程度。” 杀柳流,弃旧情。 舍生死,忘恩义。 那个曾经在黑夜里递给她希望的少年,终究在这泥沼里,越陷越深,彻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人生来各有立场,对于楮墨而言,何功泽是危难之际将他拽出地狱的人……” 素娆不知道芙蓉能不能想通此事,“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过去了,人还得往前看。” 芙蓉沉默着点点头。 送他们到了停尸的地方,官兵帮着将柳流的尸身收拾妥当,放入棺木中,魏掌柜一家三口对她再次躬身一拜,离开了大宅。 刚送走他们,被征调从南境各处赶来的仵作们也来辞行。 “县太爷来了好几封书信催卑职回去,要不是这样,卑职还真想留几天,好好与姑娘讨教一番。” “是啊,这些日子卑职们真是受益良多。” …… 他们相视而笑,与素娆依依惜别一番,各自背着包裹离开,青县的仵作走在最后,“以姑娘之能,的确不该委顿在这方寸天地,待姑娘断案问狱,日后名扬四海,卑职想起这两番奇遇,定觉得与有荣焉。” “至此,拜别姑娘。” 他长身一礼,“祝姑娘前程似锦,万事胜意。” 素娆颔首还礼,“多谢。” “小人告辞。”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素娆站在原地凝望很久,末了,收回视线,回到小院收拾东西。 随后去往驿馆。 同一时间,梅晗被官兵带着出城,踏上了流放之路,漫漫千里,谁也不知道他能坚定到什么时候。 雀羊大街鲜血未凝,何铭赶去时,何功泽已然面目全非,只剩下满地碎肉。 他想买副棺木将尸骨收敛,一摸身上,竟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在老板和小二鄙视的目光中,他含泪把自己身上的绸衣当了,换了一副柳木棺材。 棺木他一个人扛不动,又去找人帮忙。 但何功泽罪孽滔天,百姓们对其恨之入骨,哪里肯帮忙,最后还是路边讨饭的乞丐要了他一双蜀锦做的靴子,帮他把棺木抬出城,在何赐文旁边找了块地,草草埋了。 至于楮墨,无人管顾。 两座新坟并排矗立着。 何铭连买纸钱和蜡烛的银子都没有,沉默着在坟前跪了很久,跪到双腿发麻,他颤巍巍的起身,最后看了眼坟茔,颤巍巍离开。 那是众人最后一次在汉阳见到他…… 傍晚的汉阳城,霞光绚烂,云层依旧阴沉而厚重,天边刮着冷风。 城中数个大户的府门外同时挂上了白绫和丧幡,凄凄切切的哭声随着风散在城里每处角落。 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悲凉意味。 唯独金家彩灯高照,气氛像过年一样热闹。 “你们,快把上面铺上软垫,垫面要细棉的,绸缎的太凉,不适合这时候用。” “茶水也换掉,换成上次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个什么茶,这是个新鲜玩意儿,世子不一定尝过。” “地板擦干净些。” “博古架,架子上的灰尘也要打扫干净,千万不要马虎……” 金老爷子把一众仆役使唤的团团转,金絮在旁看着,满脸的不高兴,“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我可是你亲孙子。” “你要有人家言世子一半儿的学识,我一定摆个桌子把你供起来。” “那还是算了吧。” 金絮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哪儿你这么埋汰人的?” “你别怵在这儿!” 老爷子一把把他拨开,对婢女道:“这套茶具换掉,用我新买的那套天青色的。” “是。” 婢女应声,急忙去准备。 金絮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刚坐下想歇会,老爷子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活儿?” “我又怎么了?” 金絮沉叹口气。 老爷子道:“算算时辰,阿娆和世子就快过来了,你赶紧出去接人啊。” “这有什么好接的。” 金絮无奈的看着他,“他们在府里住了那么久,谁敢拦他,自己进来不就好了……” “你说的什么胡话,赶紧去!再不去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金絮只好站起身,边嘟囔边往外面走,等他出到府门处,站在台阶往远处张望,好一会才看到四人策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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