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真垂首道:“是……哥哥,我还发现一件事。” “什么?” 耶律真道:“定王喜欢那个叫慕灼华的女人,他喝醉了酒,喊了两声这个名字。” 耶律璟眉梢一跳,咬牙道:“那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好,定王喜欢她就更好了,越喜欢越好,只有爱之入骨,才能伤之入骨。” 刘衍回到朱雀后巷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他站在临着隔壁的那堵墙边,看到了慕灼华二楼闺房里传出了亮光。 郭巨力的大嗓门喊着:“小姐,我去给你烧水沐浴。” 慕灼华不知道应了什么,却是听不清了。 刘衍踟蹰了片刻,正要走开,却见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慕灼华便站在窗口,似乎是觉得闷热,脱去了外面的罩衫,手中拿着一把团扇用力扇着风。扇着扇着,动作又停了下来,她痴痴望着天边的明月,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一脸苦恼的模样,拿着团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又长长叹了口气。 刘衍看着她生动的样子,忍不住便微微翘起嘴角。 不知道她在烦恼什么…… 刘衍想起分别时她满腹心事的模样,心中越发好奇,还未等自己想明白,身体便已诚实地飞过了高墙。 这番动静自然是惊到了正坐在窗边的慕灼华,她吓得站直了起来,团扇遮住了嘴,杏眼瞪得圆圆的。 刘衍一笑,施展轻功,一跃而起,竟是直接从二楼的窗口翻身进去。慕灼华连连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地打量刘衍,半晌才道:“王爷,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刘衍却不理会她的控诉,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方才一脸烦恼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事了?” 慕灼华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显露出窘迫的神色:“你不要问,和你没关系。” 这话不但无礼,还有些欲盖弥彰了。 刘衍狐疑地打量她,凑近了看,才发现她此时卸去了易容,白净细腻的芙蓉面,一双清澈乌黑的多情眼,比平日的她多了说不尽的妩媚风情,让刘衍忍不住呼吸一滞,目光暗沉了几分。 “我、我……”慕灼华咬着唇,懊恼地皱起眉头,“下官方才失礼了,王爷,天色这么晚了,您在这里不方便,会让人说闲话的。” 刘衍自然知道自己今晚鲁莽了,夜闯女子闺阁,实在有些过分。他本想走了,见慕灼华神态异常,却又不愿走了。 “本王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看着心情不好。”刘衍猜测道,“是北凉人让你受委屈了吗?” “不是。”慕灼华闷闷说道。 刘衍越问,慕灼华也越是烦躁气恼——果然是不记得了! 她深呼吸两口气,说服自己平静下来,却冷不防地闻到了一股脂粉味,她皱皱眉头,又仔细嗅了嗅,果然,那脂粉味是从刘衍身上传来的。这种脂粉味,自然是小秦宫才有的气味,刘衍不但去了,想来还呆了不短的时间,身上的味道才会这么浓。 慕灼华本来有些躁动不安的心,此刻顿时平静了下来——呵,多大事啊,不就是被啃了一下吗,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这大半日的,她一会儿觉得刘衍可能真的喜欢上她了,觉得对不起刘衍,一会儿又觉得是刘衍吻了她还忘了,是刘衍对不起她,想来想去净是在折磨自己,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男人嘛,喝酒狎妓,都是常事,她父亲见一个爱一个,跟那种逢场作戏的男人比起来,说不定还要好上一些,起码他不会事后当没这回事。 慕灼华想着,心便缓缓冷了下来,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缓缓道:“王爷,下官没什么事,姑娘家每个月都有几天不爽利的。” 刘衍先是疑惑了片刻,才缓缓醒悟过来,面上便有些尴尬了,他轻咳两声,后退了一步,道:“既然如此,你早些休息,明日若是不舒服,便去理蕃寺告假,这几日你辛苦了,本王会多批两日假给你。” 慕灼华态度有些冷淡,若是往常她定然是笑容满面千恩万谢地讨好,此刻却只是淡淡点头,语气平平说了句:“多谢王爷。” 刘衍满腹疑惑,但慕灼华已经是一副送客的态度了,他微一皱眉,便从慕灼华的房间离开,还未等他落下,身后的窗户已经“啪”的一声关上了。 这……分明是生气了…… 刘衍立在墙头,有些莫名地看着紧闭的窗户,一个纤瘦的轮廓从窗边离开,竟是一个影子也不给他留下了。 刘衍眼中的光瞬间便暗淡了许多,心口处又被那种陌生的酸胀感淹没,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旖旎缱绻的画面,他闭上眼睛,那些香艳的画面,那些温软的触感,便愈加清晰。 这是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满怀的温香软玉,柔美的曲线紧贴着他坚实的身躯,她在他身下哀哀切切地乞怜,平日里伶俐的唇舌只能断断续续地溢出喘息与低吟,他掐着她纤细的腰肢扣在怀里,摘下了温文的面具,发狠地顶着她,惩罚她见异思迁,处处留情。看到她泫然欲泣,他却又心疼了,轻声哄着她说——乖,不疼了…… 恍惚从那场梦里醒来,天还未亮,他让人打来一桶冷水,洗去身上的黏腻,换了一身衣服,在初晨中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才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可是看到慕灼华恹恹的模样,他险些便又失态了,不敢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也不知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他找了个借口让她回家休息,可是一回来,他便又不由自主地走到她的窗下…… 果然只是一场梦…… 刘衍自嘲一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接近自己,原是别有所图,从未真正用过心,倒是自己……一头栽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刘衍回到自己院落,执墨迎了上来,他伺候刘衍多年,一眼便看穿了刘衍有心事,低声问道:“王爷可是遇上了难题?” 刘衍苦涩笑了笑:“这个难题,恐怕你也无从解释。” 女人心,素来难以揣摩,更何况是那个七窍玲珑九曲回肠的慕灼华,谁能知道她心里盘算些什么。 慕灼华借口对他说是来了小日子,但他先前分明听到郭巨力喊着给她备水沐浴。他虽然是个男人,却也有几分常识,哪有姑娘家来了小日子还沐浴的,所以慕灼华分明是故意骗他,不说实话。 刘衍自忖没有得罪过她,便想也许是其他人欺负她了,但以慕灼华的本事,她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非常善良了,还有谁能占得了她的便宜? 刘衍叹了口气,把心思收了回来,对执墨说道:“今日耶律璟告诉我一件事,当初出卖陈国,向北凉走漏消息的人,是薛笑棠。” 执墨瞳孔一缩,震惊道:“怎么会是他……王爷确定,耶律璟说的是实话吗?” 薛笑棠一直以来都被当成是战死沙场的英雄,怎么会是他出卖了王爷? 刘衍道:“我与耶律璟做了交易,答应十年内不出兵北凉,他想引起陈国内讧,自然愿意把内奸的事告诉我。” “那他还说了什么?”执墨眉头紧锁,十分费解,“薛笑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耶律璟说,当年有人在他传递消息,把我们的布局详细告诉了他,还把我给袁副将留的记号画了出来。所以后来他仔细留意了路上的每个地方,抹去了我留下的所有印记,让士兵留下错误的记号,把袁副将的人带进了他们的埋伏圈,袁副将的士兵死伤过半,最后只带着少数几个士兵逃出包围。” “云想月说,袁副将带着几个士兵去救她们母女,想必就是之后的事了,为什么袁副将逃出埋伏后,不回军营?”执墨推测道,“难道……薛笑棠一早就想好了,要把叛国的罪名推到袁副将身上,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死无对证。” “薛笑棠很有可能一早就抓住了袁副将的家人,打算以此要挟他就范。他早有预谋,把袁副将的部队送给耶律璟,但以防万一,一定还派人尾随,发现袁副将没死,便会以他家人的性命为诱饵,将他带走,秘密杀害。” “薛笑棠竟然是这样的人吗?”执墨有些不敢置信,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哑声道,“王爷,薛笑棠是个孤儿,他年少时受过济善堂的恩,因此视柔嘉公主如珍如宝,几乎言听计从……” “你怀疑是柔嘉公主?”刘衍眉头一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此事关系重大,需要多番查证,执墨,你把这件事告诉执剑,明日你们便分头去追查薛笑棠的过往。” 执墨点了点头,问道:“那属下另外调派人手看守这个院子。” 刘衍眼神一动,默许了执墨的做法。 他盯着这里很久了,但慕灼华也十分小心谨慎,始终没有动手,久到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怀疑错了…… 自从发现刘衍并非不能人道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之后,慕灼华就自觉和刘衍保持了安全距离,并且在言语上庄重自持了许多。 这一点,刘衍也明显察觉到了,慕灼华非但是不亲近他了,甚至还有些躲着他。与此相反的,是慕灼华和刘琛明显熟络了许多,刘衍几次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已经是了解慕灼华的个性了,她若是存心讨好,没有人能逃出她的掌心,即便是固执又骄傲的刘琛,最后也免不了被她蛊惑。 刘琛来理蕃寺找刘衍的时候,刘衍状似无意地闲聊道:“我昨日看到你和慕灼华在宫门外似乎聊得很开心,之前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刘琛不好意思地笑道:“原来是我误解她了,她见解不俗,人也大方健谈,和她聊天我总觉得受益匪浅,有时候遇到什么想不通的,我就想找她聊聊。” 刘衍淡淡一笑:“是吗,那也挺好。” 刘琛没察觉到刘衍的异常,自顾自说道:“我在想要不要向父皇请个旨意,让她继续回来讲学,左右这两日北凉使团便要离开了,她也能得了空闲。” “不行。”刘衍脱口而出,才觉不妥,刘琛疑惑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刘衍掩饰着说道,“我之前说过使团离开后要赏她,提她为六品主事,之后她只会更忙,恐怕没时间讲学。” 刘琛也没有多想,打着商量道:“她对北凉事务甚是熟悉,就让她三日来讲一次北凉的军事经济,想必是不花多少功夫的。” 刘琛说成这样了,刘衍再推脱也是不合适,便淡淡应道:“那我安排一下,再问问她的意思。” 刘琛点头道:“对,也要问问她,之前让她受了委屈,总不好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刘衍见刘琛已是如此看重慕灼华,心头更是沉了几分。 因为接待北凉使团之事,刘衍与慕灼华虽然每日都能见上几面,但说的话却不超过三句,这三句里至少还有两句是“参见王爷”。刘衍想逮着慕灼华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忙得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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