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出去了大半,至今没能带回消息。沈稚秋思忖片刻,道:“本宫记得之前逃跑的方向有条隐蔽的岔路,倘若文婉顺着我离开的路线追去,很有可能会错入此道…桑落,你陪本宫过去一趟,我想亲自接她回来。” 他接过刘增递来的丝帕,抹去刀上残血,随后没有任何迟疑地应下。 “好。” 对于她提出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的心思。 两人便顺着方才的路折回去,在岔路出现的地方拐去右边。 这里正如容妃所言,十分偏僻。浓密的树荫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导致此时明明刚过午后,却已然沉似黄昏。 轰—— 一声雷鸣无征兆地响起,闪电划破苍穹,像是要在这昏暗的天幕上撕开道口子,好让久不出现的甘霖降临世间。 在电光划过的刹那,映出女子纤瘦婀娜的身姿。 她站在一棵古木之下,头顶绿荫蔽日,发丝凌乱,正一脸复杂地望着前方,许久不动。 桑落很高,想要同容妃正常说话,须得微微俯下身子,凑到她耳旁,低声说:“淑妃娘娘果然在这儿。” 他声音清越动听,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均匀地喷洒在耳垂,惹得她心旌摇曳,忍不住往后退去。 “娘娘?”他似乎有些受伤,不解地唤了声。 沈稚秋有口难言,暗暗叫苦,心说:你问我有什么用?难道我能告诉你,本宫之所以后退是怕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做出强抢民男的恶事? 显然,不能。 所以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把一切思绪往肚子里吞,随口说了句“你臂上的怪物吓到本宫了,我去找文婉”,旋即拔腿逃开。 望着女子仓惶离开的背影,桑落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你都看不见,如何知晓它吓人。” 字里行间颇有几分无奈的宠溺。 也罢,她既迟迟不肯开窍,他便耐住性子,徐徐图之。 反正还有一生的时间去费心经营,不急这一时半刻。 男子迈步跟上去。 沈稚秋成功用拙劣的借口甩开桑侍卫后,往前面踉跄跑去,惊喜地抬高声音:“文婉!” 淑妃立即回头,看着她胡乱奔跑的狼狈样子,忍俊不禁,对着她说:“你跑错了,我在这边。” 容妃僵住:“……” 她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又掉头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淑妃的正确指引下,她终于顺利抵达目的地。沈稚秋握住文婉的手,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刺客他们来追你了吗?” “你有没有受伤啊?快让我瞅瞅!” “呜呜呜…我真没想到,文婉居然会为了找我不顾危险跑出来,你是我的亲姐妹吧?” …… 被她吵得心烦,薛文婉伸手捂住女人的嘴巴,忙说:“我遇到了刺客,没受伤,你住嘴。” 沈稚秋呜呜咽咽半天,眨了眨眼睛。 “辣里是怎么逃粗来的?”她还不死心,含糊不清地问道。 这话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薛文婉陷入到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表情神秘莫测,答非所问地叫了声:“沈稚秋。” “诶?” “我也想出墙了。” 咚——容妃腿一软,重重跌在了地上。 * 回到山庄后,沈稚秋还没有从方才那句话里面回过神来。 文婉吃过男人的苦,恨意不浅。平时见着外男,她往往不假辞色,甚至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意味。 在她眼里,天底下压根不存在真正的好男人,他们全是些没脑子的睁眼瞎。 沈稚秋看得出来,淑妃还没有彻底摆脱上一段感情带来的阴影,所以每每提起前尘往事,必然咬牙切齿,对那位曾经恩爱无比的未婚夫也是恨之入骨。 这么个苦大仇深的毒娘子,怎么看也不像会红鸾星动的人啊…… 可是今天她居然说,自己也想出墙? 此事越想越古怪,沈稚秋寻了个间隙,揪着陆寰咬耳朵,悄悄咪咪问她:“贺希光是不是死了?”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可能性最大,因为只有她痛恨的人翘了辫子,薛文婉才能从过去的折磨中挣脱出来。 陆寰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被问得一脸懵,过了好半天才愣愣开口。 “有吗?没怎么听说呀。” 贺家是京城的名门望族,如果贺家公子突然身故,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她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收到消息。 沈稚秋满脸严肃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道:“寰姐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千万不要过于惊讶。” 陆寰本来就很紧张,听她这么说,更加担惊受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苦着脸催促:“我尽力…你说罢。” 见她做足了准备,沈稚秋总算开了尊口。 她说:“薛文婉有心上人了。” 啪嗒——陆寰手里的佛珠被她掐断,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 傍晚,日落时分。 与云清山的朦胧烟雨大不相同,京城今天艳阳高照,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这会儿暮色四合,晚霞绮丽,烧得天边晕开大片红光。 皇帝政务繁忙,白天和太监斗了蛐蛐,累得四肢无力,瘫倒在椅子上,任由身旁清秀的小公公喂他饭菜。 勉强咽下一筷子多宝鱼,赵问勃然大怒,拾起茶杯狠狠扔到地上,不耐烦地说:“厨子喝多了是不是?做饭连盐都不放?” 张公公被那刺耳的碎瓷声惊醒,扑通跪倒在地,颤着嗓儿说:“皇上息怒,奴才这就让人把饭菜撤了,重新给您做一次。” 这个答案虽然不很完美,但好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 赵问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想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应该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便说:“给朕好好安排,要是还像这次一样难吃,你就给朕滚去给马挑粪。懂了没?” 张小全花了几十年的功夫才爬到现在的地位,一听要打发他去养马,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跳起来,往御膳房跑去。 地上全是茶杯破碎后裂开的小瓷片。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样子平平无奇,乖巧地蹲下,开始收拾残局。 赵问一边扇风,一边问她:“你脸很生,是新来的?” 她把瓷片扫成一堆,不敢抬头,低声回应道:“回皇上话,奴婢昨天才被张公公从钟灵宫调过来。” 这丫头做事手脚麻利,言语也不多,皇帝觉着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女好得多,不由高看了她一眼,顿时扔了块玉佩过去。 “喏,朕赏你的,还不谢主隆恩?” 他混账得很,赏赐不计价值,全凭心情,出手绝对大方。大家伙都知道,能从皇上手里流出来的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宝贝,没有赝品的份儿。 而这块颜色绝佳,质地温和,一看就是极品宝玉,价格不菲。 宫女大喜过望,攥紧玉佩给他磕了几个响头,嘴里不停念叨着:“奴婢谢过皇上。” 以她做宫人的微薄收入,就算再过十辈子也买不起这块玉,因此她的兴奋完全可以理解。 赵问非常享受这种被人当成菩萨一样供拜的场景,仰头靠着椅背,得意勾唇:“没见识,一点小恩小惠就高兴成这样。” 说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要是沈稚秋还在这儿就好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也就她一个人跟得上朕腐败的步伐,其他人都不太行啊。” 换个说法,如果今天这块玉是送给容妃,她才不会欢天喜地感激陛下恩德。 她只会作出无辜的样子,轻声细语地说:“妾身宫里美玉众多,这块儿恐怕排不上名号…不如将您新得的那块端砚赠我,您看如何?” 容妃胃口饕餮,眼光高绝,是他志同道合的知己,也是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咋吧咋吧嘴,突然起了心思。 “小德子准备纸笔,朕要拟旨,邀沈稚秋回宫。” 离开那么久,她也是时候回来营业了。 话音落下,皇帝瞥眼地上跪着的宫女,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你赶紧收拾完拿去扔掉,满地碎片看着晦气。” 她点点头,提起扫帚退出问心殿。 从殿里出来后,宫女处理完碎瓷,并未急着回到岗位,而是悄悄走去假山背后,把刚得的玉佩放到石头缝隙中,又用树叶盖住。 她低头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拎起裙角折返。 不久,一个身材矮小的太监从树后快步溜出来,故作不经意地翻开树叶,把玉佩取出,拿回去交给了自家主子。 顾疏仙阴沉着一张俊脸,垂眸看向玉佩背面,看到上面刻着两行蚊蝇小字。 他瞳孔里的光摇晃了下,随后抽出匕首,猛地刺向小腹。 鲜血一股股的流出,他却没有显露丝毫痛苦,捂住伤口,冷冷地说:“去告诉太后,我审问犯人的时候受到了攻击,要在府上静养一段时间。” 太监唯唯诺诺点头:“是,督公。” 是夜,应付完太后派来的太医,顾疏仙换上夜行衣从后门离开,骑上事先备好的骏马,往南边飞驰而去。
第42章 顾督公又遇刺杀 本该在府里修养的顾督公此时浸身于无边夜色中, 耳边风声呼啸,将他鬓发撩起。 马儿飞驰的方向,直指殷州骧城。 先前那块玉佩表面精心雕琢, 平整顺滑,上面刻道——“原阿尔现身骧城, 速至。” 简简单单九个小字, 却是他此行目的所在。 原阿尔乃蛮族大将, 力大无比, 性情暴戾, 从前便有生食活人的残暴行径。 他做首领那几年是蛮族最为凶残的一段时间,在他的率领下,蛮族奸杀掳掠无恶不作, 只要逮着机会侵入村庄,必行屠村之举。 一旦落在这些人手里, 意味着已经丢了半条命, 而且剩下那半条命很可能也没法子保住。 他们罪行无数,罄竹难书, 非要细细数来的话,真真是让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譬如原阿尔曾在野外遇到一头身强力壮的黑熊,那熊刚刚产子, 正值凶性最盛的时候,即便勇猛如他也没能招架得住, 被它一爪剖开了肚腹。 伤势恶化的速度极快,要不是他幸运地被一户人家救下, 恐怕当晚就要死在森林里。 得人恩惠,按理说即便没有重金酬谢, 应该也是心存感激。可原阿尔不仅没有感念别人的救命之恩,反而在伤势痊愈后将这一家五口全部奸.淫。 被他侵犯的人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男孩只有三岁。 他得手后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可恶举动,而是选择用刀划开恩人的肚子,让他们在极度痛苦中失血而亡。 这个畜生枉有人身,却没有任何正常人类该有的情感,完完全全就是一把丧失理智的杀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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