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可否移步冯家,有人想要见见您。”冯媛总算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心底最后的一颗石子悄然落地。 谢兰音微微一怔,猜到了背后之人:“莫不是冯老爷子?” 冯媛轻轻颔首,“他有很多话想和沈夫人说,此事或许同您生母有关。” 冯媛只从冯璋口中听了些只言片语,并不清楚其中内情。 只是她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还屡屡询问谢兰音的生母,想来冯璋或许认识她。 原本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谢兰音一听到云氏哪里还坐得住,正色道:“我要去冯家。” 她走得匆匆忙忙,并不怀疑冯媛会骗她,在涉及云氏这一点上,欺骗她完全没有必要。 谢兰音难得流露出这般焦急的神色,沈霁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去。” 关乎云氏的事情,她也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沈霁计较。 冯家距离醉仙楼还有一小段距离,等到车马停下,冯家的仆役早就在门口等候,一看到沈霁和谢兰音二人恭敬行礼。 “祖父在吗?”冯媛轻声问道。 仆人连连点头:“主子在书房那儿等着,不过——” “不过什么?” 仆人犹犹豫豫,半晌方道:“老爷只打算见沈夫人一人。” 闻言,沈霁目光微动,玩味哂笑:“就连我也不见?” 这位沈霁贵为太傅,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连他都不见,未免太过猖狂。 他那居高临下的威严太过凛冽,仆人吓得打了个哆嗦,可是又想到冯璋的吩咐,只能在他犀利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沈大人,都是老爷交代的,小人、小人也没有法子。” 听到此话,沈霁有些后悔来了这里,不过显然谢兰音要将生母之事问个水落石出,不打算就这么回去。 “你在这里等着,等我问清楚就出来。” 谢兰音轻飘飘抛下这句话,才刚踏出一步,就被沈霁攥住。 唇畔笑意冷了几分,漫不经心勾唇问道:“他只是说要单独见我夫人,我若是在书房门口等着也无妨?” 这一点冯璋没有说,仆役小心翼翼抬首望了一眼沈霁此时的表情,别看他面色平静,温和如常,可若是真的敢反对,说不准下一刻他能面不改色上前拧断自己的脖子! 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仆役退让一步:“那就劳驾大人在外候着。” 冯家下人不敢怠慢,正好书房不远有处亭子,便在此地备好温热酒水,熏上暖炉。 待这些尽数准备妥当,沈霁从容自若坐下饮了一杯热茶,看向谢兰音的目光带着和煦的暖意:“夫人莫急,为夫就在此地等你。” 谢兰音哪能不知他这么做的缘由,还不是怕自己跑了,所以才守在门口牢牢看着自己! 她没有多说,转身来到书房推开木门,冯璋早就等候多时,对于外头的动静亦是了如指掌。 书房不大,令她诧异的是,这里摆放最多的居然是各式古琴,还有摊开的种种琴谱。 谢兰音上前一步,对于这位古琴大师行了一礼:“冯大家。” 冯璋面前摆放着一方古琴,见到谢兰音过来,特意倒了杯清茶,“沈夫人,请用。” 谢兰音从善如流顺着他指的方向正襟危坐,茶水甘甜入口,喝完一盏,他才将手边摊开的曲谱递过来。 “这首曲谱是沈夫人先前给媛儿的,对吗?” 他的目光浑浊,精光犀利,灼灼凝着谢兰音,似乎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谢兰音垂眸扫了一眼,确实是先前给的,而且其中的一些地方还有备注着如何更改。 “敢问ʟᴇxɪ沈夫人,这些更改之处,可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我,是我娘。”谢兰音直言承认,目光打量着他面上表情,“冯大家认识我的生母?” “认识,她曾是我收过最有天赋的一位弟子。”冯璋低低叹息了声,将实情相告,“我本想让她成为举世闻名的琴师,不过……” 想到后来云氏嫁给了谢远,谢兰音心头瞬间咯噔了下:“不过什么?” “她爱上了一位男子,甚至不惜为他私奔逃离。” 听到这里,谢兰音顿时觉得不太对劲。 她分明记得云氏和谢远分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么会和谢远私奔呢? 更何况,云氏那么柔弱温婉的女子,竟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她的任何消息,直到看到你给媛儿的那道曲谱,还有你曾经给媛儿改过的那处转音,想来也是你母亲教给你的。”冯璋捋了捋长须,瞥了一眼她的表情,意味深长继续说着,“你不必再猜,云氏私奔的那个人并不是谢远,而是另一个男人。” 所以—— 云氏早在嫁给谢远之前就和别的男人结识,说不准她也不会是谢远的孩子! 怪不得谢远屡屡怀疑,对自己抵触非常,甚至恨不得掐死她。 谢远的所作所为和谢凝黛曾经的提点交织在一块,眼前的朦胧不清逐渐变得清晰。 “那个男人是谁,你可记得?” 冯璋摇首:“时过境迁,我哪还记得这些事情?不过我倒认为你的生父是谢远。” 听到这里,谢兰音心头一动:“什么意思?” “云氏的性子我很清楚,她从来不会撒谎,她要是说过谢远是你的亲生父亲,那绝不会骗你。”冯璋悠悠笑着,“虽然我也不清楚她和那个男人为什么没能走到一起,但她最后选择谢远,自然有她的理由。” 此事说来久远,要想细查不是没有可能。 谢兰音谢过冯璋,自认没有旁事要说转身欲走,却听他慢悠悠说道:“他对你可好?” 一时间,谢兰音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冯璋指了指推开的一小道窗牖,其中缝隙正好可以看到沈霁端坐在亭中饮茶,目光时不时落在书房方向。 “人这一辈子哪能十全十美,事事称心如意的,我看这位沈太傅对你一心一意,你的命数要比你娘好的太多。” 冯璋若有所感,谢兰音蹙眉:“你说的不错,事事没有称心如意的,可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倒像是他派来的说客。” 冯璋哑然失笑,“天地良心,只是我这老头子多嘴一句,要是沈夫人不想听便罢了,权当我没说。” 他摆摆手,送走谢兰音,沈霁上前牵过她的手,温声问道:“都说清楚了?” 谢兰音想要将手抽出来,可他攥得太紧,现下还是在他人府中,到底还要给几分薄面。 直到从冯家出来,谢兰音始终思索着云氏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那个从冯璋口中说出的私奔之人,总觉得那人身份不简单。 只是,以她的能力想要调查这件事情难如登天,坐在车中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回沈霁身上。 沈霁一派云淡风轻,四目对视后,弯唇浅笑:“有话想说?” 相处久了,但凡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便能中和掉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谢兰音抿唇,淡淡点头:“我想让你查一个人。” “可以。” 他没问谢兰音想要查的人是谁,反倒一口答应下来,很是爽快。 随后,他伸出大掌,掌心朝上,眼底意思明了。 就算心底再不情愿,谢兰音最后还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任凭他将自己抱在怀中,在后颈处落下温热一吻。 谢兰音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就当作是被狗啃了吧!
第六十四章 入宫(一更) 她惹来一只疯狗, 既然惹了,就没有甩开的可能。 与一只疯狗通榻而眠,他倒是睡得分外香甜, 谢兰音再次失眠一回。 她不禁想到白日沈霁说的那一番话,何尝不明白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带自己去农家, 故意带自己尝农妇做的吃食, 算准了她只是意气用事, 就算要跑, 面对那样的困境也受不住。 他真是好一个算计,将外头的苦剖开让她浅尝一次, 等尝过这种别样滋味, 就会收敛心神再也生不出逃走的心思。 目光难言望了一眼枕边人, 她深深吸了口气, 依旧没能睡着, 小心翼翼越过他下榻。 才刚穿上鞋履,手腕被人扣住,男子声音沙哑,显然将将醒来, “这么晚了还未睡着?” 谢兰音抽回手, 冷下脸:“睡不着。” 顷刻间, 沈霁没了睡意, 从花梨木衣架取下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仔仔细细帮她穿戴好, 这才给自己披上外衣。 “弈棋。” 他高声喊了一句, 候在门外昏昏欲睡的弈棋登时打起精神, 抖擞着回答:“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煮碗安神汤来。”沈霁用火折子点起琉璃灯, 用玻璃罩盖好,末了,补了句,“再做一两碟糕点。” 弈棋忙不迭应下来。 主子没有吩咐,他们自然不敢进去,只能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等着。 大概多了半盏茶左右,糕点和安神汤姗姗来迟,轻云端着入内将其放在桌面,全程不敢抬首多看一眼。 “出去。” 沈霁声音很是冷漠,轻云连忙退出将门阖上。 谢兰音没了睡意,胃口倒是好得很,先是吃了两块,这才苦着脸喝着安神汤。 喝了几口,被其中苦涩的味道折腾得不行,搁在一旁,面色发苦:“我不想喝。” 关于谢兰音的身体状况,方老先前就和沈霁说过,若是不曾失眠还好,只是这屡屡失眠到底对身子有碍。 “明日我让方老换种味道。”沈霁眼也不眨说着这句话。 谢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禁讽刺:“你以为这汤药是糖?还能换味道的?” “怎么,音音不信?” 眉梢一抬,他口吻玩味,忽然径自端起那碗药放到自己口中,随后趁她不备扯过身子,将口中药汤尽数渡过去。 被迫喝了好几口,还有一些洒在领口,药香味熏的格外难受。 沈霁面不改色,甚至伸舌舔了舔,瞳孔漆黑如墨:“确实很甜。” 谢兰音脸色铁青无比,他这说的哪里是药,分明指的是她! 因这一缘故,她只能皱着眉头将剩余药汤尽数喝完,随后赶紧用糕点的甜意压一压苦涩。 她真是怕了沈霁,谁知道他冷不防还会搞出什么事来! 领口药香味萦绕,谢兰音绕到屏风后换过一身才重新上榻,或许是喝过那碗安神汤药的缘故,这一夜,她睡的格外香甜。 除了沈霁,吹灭灯火,借着幽幽月光凝了半晌她的睡颜,眼神若古井无波,不知想些什么。 …… 一大清早,晨雾迷蒙,水汽氤氲。 方老整理着手中的药草,寻思着之后还要研究出什么新药来,忽而眼角余光一瞥,竟看到沈霁一袭月白色长袍款款而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7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