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她只需看一人脸色,可出了宫,那就不一定了。 世上最高权势不就是皇权,只要有萧晗光庇护,她一辈子顺风顺水,能将任何人踩在脚ʟᴇxɪ下。 听她话语坚决,谢兰音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你有了主意,只要不后悔就好。” 谢凝黛做事向来不会后悔,这样的事情说开后,她的心情尤为高兴。 “让我进宫之事,也是你同陛下说的?”谢兰音疑惑。 谢凝黛淡然回答:“阿姐不愿入宫见我,如今我怀有身孕不大方便出宫,就只能让阿姐入宫来陪我几日。阿姐,你看我如今这样日日念着你,今夜与我同榻而眠,可好?” 谢兰音下意识就要拒绝,谁知谢凝黛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喏,阿姐不妨拆开看看。” 信上没有人名,打开后她才发现居然是张氏来的信。 张氏在心中哭诉最近银钱紧张,指责谢凝黛给的银子越来越少,还有谢远的日子也不好过,被地方官吏打压,甚至,张氏还想着让谢凝黛把她和谢星染接回京城。 慢悠悠喝完一口水,谢凝黛不屑翻了个白眼:“他们还真是够蠢的,银钱不知道收好,树大招风,居然还腆着脸要我带他们回京。” 谢兰音一目十行看完书信,显然,她能将这样的信给自己看,便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同张氏不想再有瓜葛。 “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她是你娘。” 在谢兰音看来,张氏对谢凝黛极好,当初离开那户人家甚至带走她,转而嫁给谢远。 这对母女关系一直很不错,只是张氏离京之后,谢凝黛入宫,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似有蹊跷。 至少从谢凝黛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对张氏并没有那么关心,否则也不至于随手将张氏的这封信给自己看,上一回甚至告诉过谢远对自己厌恶的秘辛。 谢兰音的话落在谢凝黛耳中不知让她想到什么,她竟幽幽笑出声:“是啊,她是我娘,只是同星染相比,她更在乎的还是星染,而不是我。” 末了,她倏然转过头来同谢兰音四目相对,眼底波光流转,“你是不是也以为她待我极好,甚至当初离开我爹的时候不惜将我带走。” 要知道,女子带走孩子今后想要再嫁极为艰难,可到底张氏还是那么做了。 谢兰音没有出声,即便她和张氏不对付,可不代表她不认同张氏带走谢凝黛的做法,不过看谢凝黛的表情,似乎不以为意。 “你们都被她骗了,当初她可是骂着我拖油瓶、扫把星,根本就不想带我走。”回忆往昔,谢凝黛眼底划过一抹冷厉寒光,笑得令人渗寒,“我在后面不知追了多少路,等到追上她的时候,她一把将我甩开,甚至把我推到坡底。” 那个时候,谢凝黛不过才几岁,可这样惨痛的经历,早已刻在她脑海中,血液里,这么多年,依旧能够回想起当初的苦楚酸涩。 谢兰音被她这一番话震惊到,因为在她看来张氏有千万种不好,可奈何,她当真是位慈母。 如今在谢凝黛口中的张氏变得尤为不堪,还是从她亲生女儿口中说出,由此看来,张氏心狠,也不简单。 话到此处,谢兰音不想探究太多,毕竟谢凝黛也非良善之辈,那么早之前张氏不愿带她走,最后谢凝黛依旧入了谢家甚至改成谢姓,显然也有她的本事。 宫婢铺好床褥,薰染香意,谢凝黛本以为今夜能和谢兰音同榻而眠,岂料,门外进来两人,登时打破所有念想。 “陛下怎么来了?”谢凝黛掩唇打了个哈欠,眸光淡淡一扫,另一人正是沈霁。 谢兰音没想到沈霁居然也跟着入宫,莫不是这种时候还要带自己出宫? 就在她这么想着,沈霁已然伸手将她拉过护在身后。 “陛下和昭仪娘娘还有要事商谈,我们还是莫要打扰。” 沈霁轻飘飘落下此句,在萧晗光带授意下拉着谢兰音转身便走。 他们身影刚一消失,谢凝黛气得直跺脚,转而看向萧晗光:“陛下金口玉言,莫不是还要反悔?” 分明是萧晗光答应过自己,怎么身为帝王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萧晗光分外无辜抬手摸了摸鼻尖,毫不犹豫把所有过错推到沈霁头上:“都怪沈霁那厮,他说不能棒打鸳鸯。左右他们夫妻二人都在宫中,等明日你想找沈夫人也来得及。” 谢凝黛觉得气恼,可既然萧晗光都这么说了,况且也确实将谢兰音带进宫来,也不好做得太过,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点头。 倒是离开的沈霁牵着谢兰音走在长长宫道,月色如瀑,霜华浸染,落在高大宫墙之上,就连檐角都沾染一片朦胧琥珀光。 月色将身影拉长,隐没到宫墙暗影之中。 半晌,方听沈霁开口:“你母亲的事情,我找到一些线索。”
第六十六章 杀意(一更) 月光皎洁, 涳濛苍茫,虚虚拢着一层朦胧薄雾。 沈霁面庞白皙如玉,眉目若雪色霁明。 “是什么?”谢兰音低声问道。 沈霁莞尔一笑, 拉着她的手迎着月光前行,声音散漫落在絮絮风里:“和一个人有关,你猜猜是谁?” 摊开掌心, 在她掌中落字, 谢兰音仔细分辨着, 瞳孔大睁:“陛、陛下?” 准确来说应当叫先帝更为合适, 饶是谢兰音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和云氏有过牵扯之人居然会是已逝先帝! “怎会是他?” 谢兰音分外错愕,不明白云氏怎么会认识先帝, 既然都愿意私奔, 为何最后没有入宫, 反倒嫁给谢远? 种种疑团就像谜一般摆在眼前, 雾里看花, 若非沈霁破局,恐怕花费数月时间她都不一定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怨不得冯璋始终说不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凭借先帝的手段,想要瞒住这些不足为奇。 倒是云氏, 她当初是怎么想的?她也知道先帝的真实身份吗? “你还查到什么?” 事实上, 沈霁能够查到这一层就已经叫谢兰音尤为错愕, 就算没有其余线索, 单凭这一点足够她好好思索一段时间。 “别的还在查, 好了音音, 先别想这么多, 不管你娘和先帝之间的故事如何, 他们都不在了。” 沈霁看得分明, 不管谢兰音和先帝到底有没有关系,她只会是谢远的女儿。 毕竟做谢远的女儿比起虚无缥缈有些可能性的皇家血脉,前者不会触动太多东西。 谢兰音不知沈霁心中所想,毕竟冯璋和云氏的话已经告诉自己生父到底是谁。 若是她当真是谢远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谢远对她的厌恶真够可笑的。 …… 同样是清晖雪夜,簌簌大雪压弯枝桠,风声呼啸而过。 姜婉初恼怒之极,抬手间肆意将东西打碎在地,冷冷看着江柏舟……以及,他身边那个从烟花柳巷赎身的女子。 “你要纳妾就算纳个良家子都行,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你把她带回来,是为了侮辱我?” 姜婉初分外失望,心头冷彻一片,比窗外冰雪还要冷寒,她真的不明白,为何江柏舟居然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我不是过来征求你的允许,只是通知你一声。”江柏舟面不改色,搂着女子的腰肢,声音柔了几分,“莺莺,今夜到我屋中歇息。” 名叫莺莺的女子从善如流应下,眼波妩媚流转,痴痴落在江柏舟身上,娇嗔着:“郎君放心,今夜不管多晚,奴家都等着您!” 江柏舟随意指了一人让她带莺莺下去,等再抬头看到姜婉初的时候,却见她面上唯独剩下冷漠不屑的笑。 “她居然叫莺莺?你这是对京城中那位前未婚妻念念不忘,到了这种地方都不忘找个替身?” 听着她的冷嘲热讽,江柏舟镇定自若,“那又如何!姜婉初,别忘了当初是你彻底毁了我和音音的婚事!” “是,你说的不错是我做的,可是你的气力比我大,要是你不愿,我还能硬来?” 姜婉初不假思索揭开他虚伪的面具,她不好过,他又凭什么能够拈花惹草、左拥右抱? “江柏舟,从前我以为沈霁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尔尔,同他相比,谢兰音当真嫁他比嫁你好多了!” 相处这么久,她非常清楚什么样的话才能刺痛江柏舟,果不其然,此话落下,一双大掌紧紧箍住她的脖颈。 “你想死吗?”江柏舟赤红着一双眼,瞳孔中倒映着姜婉初的影子,没有任何温情,只有铺天盖地的森寒阴鸷,“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能成全你!” 姜婉初被他掐的直翻白眼,一口气喘不上来,眼看着就要活生生被掐死,好在一旁的婢女连忙拉开江柏舟。 “世子,您怎么能这么对夫人!夫人对您一片真心,甚至不惜跋涉千里陪您来了此地……”婢女泪如雨下,为姜婉初感到分外不值。 “呵,她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会有真心?” 江柏舟甩袖离开,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砰”的一声重重叩上房门。 不过须臾,里ʟᴇxɪ头传来女子娇柔声音,呼吸急促。 “大人,别……您轻一点……” 这样龌龊之语落在耳畔,无异于利刃在心间剐下片片淋漓血肉,说是凌迟也不为过。 姜婉初刚从濒死挣扎中重新获得呼吸,逃过一劫,转瞬又听到这样的声音,分明就是江柏舟刻意为之,要这样慢慢折磨。 顷刻间,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跪坐在地上一整个人恍然失去所有神采,直到婢女将她扶起,她的身子依旧颤抖不已。 “这个狐媚子居然敢勾引江郎——” 她气到声嘶力竭,而屋中女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刺耳至极。 婢女蹙眉,仿佛也为主子担忧,“主子,那个女人不足为虑。” “她都敢踩在我头上,当着我的面这么做,我不能留她!” 姜婉初越说神色愈发恍恍惚惚,直到手中突然被人塞入一柄利刃,身旁婢女压低声音,声音缥缈:“主子不喜欢,杀了便是,不过是个玩意儿,对吗?” 姜婉初下意识点头,目光无神,“对,你说的对,杀了,杀了她……” 婢女轻轻推她一把,勾唇一笑,将她送入房中。 紧跟着,凄厉惨叫响彻云霄,屋中一片狼籍。 凌乱衣裙,染血的女人直直躺在地面,喉咙喷涌而出的血液落满地面。 而江柏舟的胸口插着一柄利刃匕首,瞳孔地震,错愕看着姜婉初,难以想象她居然会这么做。 却见姜婉初蓦然勾唇,冷冷笑道:“江柏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风声止息,窗外大雪骤停。 婢女一把掀开假面,赫然露出一张和回雪一样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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