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们二人相识多年,她所做的事情皆是一心所求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我都撕毁了她给我的信,你觉得我还会去见她?” 谢兰音默默看着沈霁上完药粉,在伤口处涂上薄薄一层止住血痕。 “我觉得你会。”沈霁勾唇笑道,深深凝了她一眼,“音音,你的心肠太软。” 就好比这次他受了伤,即便心底有再多的怨怼和不甘,依旧将其统统放下心急如焚赶来他身边,这些天的日夜照顾他并非看不到,相反,他看得极为清楚。 她想要放下过往,可是心底顾虑重重,沈霁深知不能逼她,免得届时她当真钻进了死胡同不愿意出来。 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打开她心扉的契机,眼下,便是一次敲门砖。 “若是因为她的死让你这一辈子的心结无法释怀,未免太过可笑。音音,你要记住,不是你欠她的,是她欠你的。” 沈霁一双大掌轻轻搭在她肩膀温声安抚着,似水般拨动着她心头的琴弦。 …… 姜婉初尚未出殡,念在死者为大和长宁侯姜岸的面子上,大理寺卿上了折子,特允尸身带回府中。 此时的长宁侯府高高挂起素缟,白幡摇动,哭声不绝如缕。 姜岸最是心疼这个女儿,哭了整整三日,眼眶红肿,又怒又气:“你为何这么执著!为父当真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将你嫁给江柏舟那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今日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姜岸哭到难以自抑,声音沙哑,一旁的姜照搀扶住他,连声安慰他道:“爹,婉初已经走了,你再难过也于事无补,还是好好休息调养身子免得累病了。” 姜照好心相劝,怎知众目睽睽之下,姜岸竟一把将他推开,任由他的后背撞上冷冰冰的柱子。 “住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算兵权交到你的手中,你也别想在姜家无法无天!” 姜岸既痛心姜婉初的死,又忿恨姜照在这种时候趁机凭借萧晗光起势,从而夺走姜家的话语权。 可再不甘心又如何,眼下这一步棋,也是唯一可以走的最好的选择。 姜岸紧紧攥住双拳,似是看着仇敌一般狠狠瞪着姜照,跟着姜照的侍从有些忿忿不平上前搀扶着自家主子,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还是被姜照阻止。 “无碍。” 他勾唇悠悠笑了笑,睫羽垂下,落下一片森寒阴翳。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口,沈霁搀扶着谢兰音下车。 门童见到来人浑身不寒而栗,惊愕跪倒在地,忘记禀告一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霁早已携着夫人入内。 姜照和姜岸之间剑拔弩张,到底顾忌姜婉初尸骨未寒,不宜在此时翻脸。 不经意一瞥,沈霁和谢兰音已来到眼前,姜照眼睛遽然一亮,姜岸则是冷冷看着二人,声音冷寒:“你们来此做什么!难不成还是来看看婉初有没有死透?” 姜岸一想到如今这一切都是沈霁导致,怒从心起。 除此以外,还有一人,亦是这次事端的罪魁祸首。 “沈夫人,若你念在曾经的情分上,让婉初体面离开,不要再来侮辱她!” “我不是来侮辱她,只是来送最后一程。” 谢兰音轻描淡写说出此句,面上看不出别的情绪,上前一步声音轻轻:“香给我。”
第七十五章 百了(二更) 姜照从旁取出香递了过去, 随后退到一旁。 谢兰音就着白烛点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回想过从前二人亲密无间到后来的冷面相对, 再到如今姜婉初先走一步,不论怎么想,始终唏嘘不已。 然而, 所有选择权都在于她自己, 若是她当初不那么执着于江柏舟, 抑或是江柏舟对她多少存些爱意, 也不至于是这样一个结果。 将香放到香台上,也算是送她最后一程, 谢兰音从始至终都问心无愧。 “呵, 如今又来装什么好人, 若不是你, 婉初也不至于羞愤而死!” 姜岸咄咄逼人, 声厉俱下,听到他这番话沈霁不由拧紧眉宇,正想开口呵斥却听谢兰音慢悠悠启唇:“长宁侯,你这句话倒是说得不大对, 当初那些事情谁是谁非,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 “何况你也说了, 她羞愤而死, 到底是为何事羞愤的?” 谢兰音自认她来此已经ʟᴇxɪ是仁至义尽, 姜婉初当初既然做了那样的事情, 她不过是念在二人相识一场的份上来送最后一程。 “爹, 沈夫人也是一番好意, 更何况婉初临死之前最想见的人也是她。” 姜照拦住姜岸, 生怕他无端生事。 姜岸抬首,浑浊森寒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扯开一抹凉薄笑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那些算盘,姜照,你想要维护她也要看看她的丈夫是谁!” 沈霁已然牵过谢兰音的手将其护在身后,二人交握之处叫人刺痛。 姜照双手负在其后紧攥成拳,青筋暴起,极力克制着心底起伏的情绪,声音冷寒:“爹,这些事情你不必管,左右我会得到我想要的。” “呵,好,我且看看你是怎么栽的跟头!” 姜岸冷冷嗤笑,如今流露出来的模样竟像是因为姜婉初的死被刺激到,浑然不顾其它。 也是这时,一阵猛烈咳嗽声将这沉凝气氛尽数打破,一人踉跄着步子方走到侯府门口怔怔喊了一声:“音音……” 视线穿过众人,灼灼落在谢兰音身上,眼底尽是柔情似水,深情款款。 “音音,我就知道你会来——”江柏舟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如纸,身子枯瘦如柴,瘦弱到不成样子,“咳咳咳,音音,能见你最后一面,我死而无憾。” 江柏舟深知自己活不长久,明知姜婉初还未下葬,长宁侯姜岸对他恨之入骨,也顾不得身子依旧千里迢迢赶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平阳侯江黎面色铁青追赶而至,寒声冷叱:“孽子,竟然还有脸来这里,赶紧滚回去!” 随着姜婉初入了大牢,两家彻底撕破脸,姜岸痛恨江柏舟此人不珍惜自己的女儿,竟然这般对待,更是扣入大牢之中,而江黎则是暗恼姜婉初不识大体,竟然还敢做出弑夫这样的大罪! 江黎的冷面相待并未让江柏舟退缩,往昔他退缩过一回,可换来的是什么? 娶了根本不喜欢的姜婉初,反而任由谢兰音落入他人怀中,这口气,不论如何,他都咽不下去,若是还能回到过去,他决计不会那么做。 “我不会回去。” 江柏舟撩下此话拖着虚弱身子骨朝着谢兰音而来,沈霁将她护在身后,唇畔噙着的笑意冷淡几分:“既然江世子是来送亡妻最后一程,吾等不便久留,就让这对眷侣独处片刻。” 他丝毫没有遮掩用“眷侣”二字讽刺着事实,拉上谢兰音抬脚就走,可偏偏江柏舟此人打定了主意,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他也要在临死之前将所有话统统说清楚。 “音音,你别走,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 众目睽睽之下,江柏舟无视掉沈霁,只一心把所有注意放在谢兰音身上,更是做出这副痴情人的模样。 话音方落,周遭人不禁窃窃私语,尤其对于其中的是非曲直不少人心中有数,甚至还有人同情起江柏舟。 多好的一个痴情人啊,就连亡妻死了都不曾多看一眼,就一直盯着太傅夫人不放。 说起来这位谢兰音到底有什么手段,最初没能成为世子夫人,后来反倒嫁得更好,成了沈霁的夫人,说起来也是叫人惊讶不已。 谢兰音一言未发,甚至在心底愤愤骂着:为何这个江柏舟竟像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开!这么多人在场,姜婉初还未下葬就这样说,显然不把长宁侯府的颜面放在眼里。 “江世子,慎言。” 沈霁可不想他再胡乱说些什么,给一旁的黑风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带江柏舟离开,莫要在此继续纠缠。 怎料,“扑通”一声,江柏舟直直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哪里还有往日意气风发的世子风范? “这——” 这世上,跪天跪地跪父母,区区一个七尺男儿身怎么如今倒跪求一个女人,也不觉得丢脸? “音音,你不原谅我我这辈子都不会起身。” 江柏舟显然早已下定主意,任凭旁人上前拉他,他亦咬紧牙关不愿起身。 闹出这样一场荒唐事,江黎心头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费尽心思培养这么多年的儿子,真真废了! “啪”—— 一道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原本瘦弱不堪的身子直接如风般倒在地上。 江黎颤着手怒斥:“孽子,别在这里丢人显眼,走,跟我回去!”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的,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娶旁人……” 江柏舟紧攥的手竟渗出点点殷红血迹,滴滴落在青石板上,没入缝隙。 他抬首同江黎对视,不避不让,唇边扯开一抹凄寒冷冽的笑意:“爹,先前那么多年的日子都是您选的,可今后,我想自己选择一次。” “选什么选,你还觉得自己不够丢人!” 江黎又怒又气,见他始终顽固不化,倏地,竟从一旁侍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刀,锐利锋芒直指向他。 “孽子,你若是再不离开,便死在这里。” 他只能撂下最后的狠话。 江柏舟抬首遥遥望了一眼侯府门口谢兰音一只脚迈上马车,遽然凄凉冷笑:“她终究还是不会原谅我……” 话毕,在众人惊愕目光中,他的身子前倾,竟是用胸口直直撞上那柄刀尖,任由长刀刺穿胸膛。 殷红温热的血液流淌而下,剧烈痛楚令他目光涣散,直到死前,都没有闭上那双眼睛。 分明已是艳阳高照,可他怎么觉得,这颗心这么冷,捂也捂不热…… 谢兰音上车之时只听身后传来几声凄厉尖叫,夹杂着恐慌无措,还未等她回头,一双大掌已经覆在眼前,身边之人言语温柔,带着安抚之意:“别看。” 她没法看到身后发生什么,喃喃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沈霁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将她拉进车中,命令车夫离开,才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低低说了一句话。 “江柏舟,他死了。” …… 江柏舟是自尽而亡。 江黎本想用那柄长刀逼迫他离开长宁侯府,岂料最后,这把刀反而成了杀人工具。 死在江黎手中,将生命还给生父,也算是一场造化。 无数人对其感叹莫名,也有人震怒不已,其中一人便是姜岸。 这个江柏舟就连死去都不愿意放过姜婉初,刹那染红的血触目惊心,事后命令仆人洒扫数遍依旧无法释怀。 自此之后,姜岸大病一场,江黎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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