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他们都该死。” 话音落下。 一阵寒意穿过衣物爬过谢九的脊梁,他单手抚上姜池的肩膀,为她拢了拢披风,随后手指指向皇宫的位置。 “记住了,那个人叫曲惜,是真正害死小姐的凶手。”谢九轻轻的在姜池道出一句话。 二人沉默的对视片刻,姜池嘴角勾起一抹笑。 剑已开锋,可就不走回头路了。 “大人,今晚定是累极了,喝点热茶吧。” 季野终日惨白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一分红润,却是被酒浇灌的。 “啧,你说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不能不要在本督身边像个跟屁虫一样大小巨细啊?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季野包养面首呢。”许是喝多了酒,季野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阴沉,莫名的多了些痞气。 大人向来是不能饮酒的,今日想必是喝的多了些,醉了。 也怪那没眼力见的洛清淮,坐在大人身边非但不帮大人挡酒,反而红着脸不停的要敬大人酒。 一个轮回过来,大人倒是没在旁人那喝什么酒,全叫洛清淮中路截胡抢了去。 秋子真看着自家大人不清醒的模样,忍俊不禁。 “大人开什么玩笑,旁人照顾大人,子真可不放心。” 大人的知遇之恩,子真没齿难忘。秋子真心中暗想。 季野疲惫的闭上眼,抬手揉着眉心,挖苦道:“我季野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秋子真早已习惯了季野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姜池那小丫头倒是机智,整了出狸猫换太子,将那洛清淮挪到了本督旁边,自己躲了个清净。” 提及这人,秋子真了然的笑着。 “大人才一日没见三殿下,就想了?” 季野一下子睁开了眼,阴恻恻的盯着秋子真,后者心惊得罪了此人,刚要讨饶,就见季野别过脸。 “罢了,饶你无礼之罪。” “大人,听户部今日的话来看,湖广赈灾,陛下似乎有意让您与三殿下去。” “姜帝算个什么东西?”季野轻蔑的白了一眼秋子真。 过了会儿,季野道:“但确实该去一趟。” “大人?” “前些日子逮到的那个贪官被你审死之后,关于杨家的线索倒是断了。” 季野用一种无奈带着嫌弃的目光瞧着秋子真。 秋子真哑言,尴尬了好一会。 “那那...百密一疏,子真也没想到那人居然......” “行了,别找理由。” 秋子真咽下了后边的话。“那大人真打算去?” 季野淡淡的点点头。 “子真过几天安排一队人先行去往湖广探路。” 季野摇摇头,轻叹着说:“不必了,本次之行,主角又不是本督,是咱们那三殿下。” 男人咽下口茶,又道:“杨安广又不是傻子,咱们的人若是在湖广藏多了,反而打草惊蛇,且行且看吧。” “此次,你留下。” “这怎么行?!”秋子真拍桌而起。 季野更嫌弃了,“你是指挥使,你这脑子有没有点东西。” “那大人的安危怎么办......” 他知道大人从不会做没把握的决定,既然大人定了去湖广的意,必然已经下好了棋子,万无一失。 可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谢绝戾不会看着他的小殿下出什么差池的,本督就勉为其难的跟着沾个光吧。” “现如今,三殿下可比我季野引人垂怜的多。” 椅上的病美人轻啄着茶,运筹帷幄的样子迷人又危险。 “姜帝有意撮合你与季野。” ? 嗯?什么??? “怎...怎么?他想干嘛?”姜池呆住,结巴着问谢九,手不自觉的有些发烫。 谢九深呼一口气,“别管他想做什么了,你小心些便是。” “你太小了,男女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就算他是个......你也要把握些分寸,女儿家莫要掉了身价。” 姜池“嗖”的站起身,月色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淡粉。 “什...什么嘛,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九叔你你你不会真觉得我喜欢那死太监吧!” “他哪好了?阴晴不定的,病殃殃的样子看着就碍眼。” “而且我也不小了!”少女羞红了脸,搓着手指,眼神不自在的来回游荡。 谢九轻笑一声,“那你还费那心力三番五次的帮他调养身体?九叔还不知道你,嘴上饶人心里却不松手的丫头。” “但是说到底,九叔还是不支持你与他有些什么感情的。” “其一,他大你十七岁,这中间差的年纪可不小。” “其二,他位高权重,朝堂之上少有敌手,心机城府更是难以捉摸,和他在一起很危险。” 说罢,谢九深深的看了姜池一眼,又强调了一遍:“很危险。” 姜池眨着眼睛不说话。 “其三,他是个去了势的阉人。” “九叔向来不因身残而立人长短,但是他情况特殊,你该知道。” 谢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与语气点着姜池,姜池暗了暗眸子,似乎有点不爱听谢九的话。 “他又不想当太监......可有的事情就是你我控制不了的啊...哎呀不说了。” “反正九叔你不要多想,我对那季野没什么旁的心思,利益关系罢了,他对我有价值,能做我给我母亲报仇的那把刀,利用而已,哪有猎人爱上猎物的。” 姜池不自觉的乱了语气,那些想不通的东西又开始盘踞在她脑袋里,叫她莫名的烦躁。 谢九闷笑着“啧”了一声,“谁是猎物还说不定呢,你自己可将眼睛擦干净了。” “切。”姜池噘着嘴,带着些女子的娇,白了谢九一眼。 “晚上风凉,你回去歇息吧九叔。” 谢九看了一眼姜池,又道:“你也早些睡。” 谢九离开,姜池却依旧坐在长廊发着愣。 她突然想到了季野,今日宫中的晚宴她没去,可季野定然是脱不开的了。 想到季野被那些杂碎角色纠缠烦扰的样子,姜池心中不由得一片解气。 臭男人,谁叫你总欺负我。 活该。 想着,少女眉眼染上笑意,腿悬在半空触不到底,轻轻的晃悠起来,口中又哼起了曲子。 蒹葭苍苍,为信。一字一句念。 我心悠悠,提笔。一撇一捺间。 神色淡啊,淡啊。传来的轻咳呐。 犯了旧疾,憔了面容呀。 含情脉脉,探啊。一颦一巧笑。 红烛晃晃,跳啊。一缕一丝绕。 心儿撞啊......停! “姜池你唱什么呢?!”少女反应过来,脸上一片羞红。 自己怎么能想着季野唱这种曲儿!太罪孽了太罪孽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姜池站起身来,红着脸用最快的速度奔回了自己的房间,远处来为谢九送药而路过的阿潭见了,跟着皱眉嘟囔一句:“殿下跑这么快做什么?像是被人赶了一样,没得样子......哎。” 姜池今夜难得睡得安稳,耳边伴着那羞人的歌谣。 心儿撞啊,撞啊。轻掩的娇羞呐。 大红喜字贴上的窗呀。 望呀,望呀。情郎你越过了哪座山呀。 想呀,想呀,归来桂花香呐。 猜啊,念啊,你去往何方呀。 月儿入了我的房。
第31章 那晚过后, 姜池与季野除了偶尔在朝上能见着,私下里是一连着半月都没见面。 就算是在朝上,二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毕竟两个人都不是安分的主,今天不是姜池告病明天就是季野告病的,也不知到底是谁躲着谁。 但如今,姜池看着眼前来传话的喜来公公,她知道, 她得见见季野了。 ”陛下密旨,上元过后, 三殿下与季大人前往湖广赈灾, 此行不易,还望殿下多加小心。” 喜来面上挂着笑容,姜池看着却有些碍眼, 只淡淡的笑着不做其他表示,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叫阿潭送人, 喜来也没说什么,依旧笑的客气。 “那殿下,这圣旨奴才就放在这了。”喜来将那道金黄色的圣旨轻搁在姜池面前的几案上,转身便回绝了阿潭要送他的话,“阿潭姑娘不必远送了, 咱家自己走便好。” 送了喜来几步,阿潭便淡着个脸回到了姜池这。 “殿下可要去?” 姜池幽幽的沏了一杯茶, 桌上的像是什么不值钱的物件一样, 她随意的拨了一下那圣旨, 靠在椅背上,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去, 怎么不去,湖广——” “湖广可是个好地方。”姜池低笑一声。 这时候,季野约摸着还在东厂。“阿潭,去备马车,我一会去趟东厂。” 阿潭办事向来利落,姜池才饮完一杯茶的功夫,她便安排妥当。 “外边可冷?”姜池微蹙着柳眉,瞧着书房挂着的几件披风,不知该穿哪件好。 “今日的太阳算是暖的,但殿下还是多穿些吧。” 姜池舔舔唇,纠结片刻后取下一件水色的披风。 “走吧,去见我的季大人。” 无论是去皇宫还是东厂,姜池从不会叫阿潭跟在自己身边。 姜池心思细腻,一是防着阿潭听了不该听的,二也是怕她因这些腌臜事沾上什么祸端。 此时,姜池孤身一人入了季野的大本营,明亮的人儿在东厂阴森暗沉的建筑内格外的引人注目。 “三殿下,这边儿请。” 小太监府俯身,低眉顺耳的请着姜池,声音尖细如女子,语气恭敬轻缓。 看着是个净身早的,姜池心想。 “你去势多久了?”姜池无聊的跟着小太监的步子,无所事事的问。 “回殿下,奴才净身已有十三年。” 姜池看着这小太监卑微的模样,不由的想起了季野。 他一路上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挺苦的吧。”姜池心脏莫名的跳动一下。 小太监诧异中带着无奈,却还是低着嗓子说:“这条路哪有不苦的呢?” “那季大人想来会更苦。” 小太监没敢答话,全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是个聪明的,应该能多活几年,姜池垂眼,目光落在地上的枯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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