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非要拦路,便莫怪做弟弟的无情了。 …… 苏樱回了皇子府邸。 今夜无月,星也不明。黑晕晕的,一派沉沉的静。 苏樱掩了房门,耳朵微动,利落出鞭。 窗前一个身影闪过。 身影高大粗壮,却十分巧便灵活。 来人是个高手。 苏樱话不多说,直接甩鞭卸下整个窗棂。 外面沿窗而走的黑影顺势就地一滚,落入房中。 身影未稳,刺刀便已经稳稳出了手。 苏樱斜斜躲开,以鞭子缠住。 黑影左手一旋,刺刀变为了钺钩,钩钩带刃,利落割断了鞭子前端。 然而看到断裂的那截鞭子后,黑影明显一个愣怔。 趁这个间隙,苏樱又一鞭子甩在了来人的脖颈,紧紧缠绕。 鞭子狠狠勒起来人的面庞,看清后,苏樱一惊:“……姚元一?” 姚元一被迫抬起头,对上眼前眸子,愣怔片刻,亦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惊惶。 “苏樱?”
第49章 走马 粗声粗嗓, 确是姚元一无误。 他上上下下打量苏樱几遍,道:“你竟是……” 此时苏樱并未做任何改妆。别人或许识不出,但他不可能识不出。 若将一人放在了心上, 闭眼也能绘出模样。 他穿着大托皇子的服制,住着大托皇子的府邸。 可种种表象之下, 他在他眼里, 就是苏樱的模样。 姚元一,或者说, 走马士屈月, 老早就听哥哥屈阳说过。 万家得到了一个有关大皇子身世的秘密,是个说出来会震惊世人震动朝堂的秘密。 他今日一见,便都明白过来。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苏樱会有机会认识傅昭, 和傅昭相恋。 原来她竟是大皇子桑川。 屈阳和屈月二人,皆是二皇子桑渭的人。 屈阳是刺士,被安排在了万家。 刺士以在主家当杀手为生, 主家养着供其日常开销,关键时刻, 刺士要挺身而出为主家排忧解难。 走马士略有不同。一般主子会给其安排一个身份, 让其平日里就如同平常人一般,自由选择散在各处, 走马观花过日常生活。 若不点灯,就是常人;若点灯,便需应命而行。 有些走马士一生都不得点,就这样平凡安稳的过完了一世。但有些若中途被点了灯, 便要立刻激活为主子舍身卖命。 屈月就是这样一个走马士。他本来自由闲慢, 直到上一次被激活点灯。 他上一次接到的任务,是传递一张字条。 一张模仿了大皇子桑川的笔迹, 送往无人问津的质子府的字条。 是那张字条,骗出了从不出门的傅昭。 而后他将傅昭迷晕,放进了竹筐,再借着采药人身份,将他一路挑到了仙泽。 谁也想不到,那个曾经挑过苏樱的竹筐,也挑过她的心上人,傅昭。 「那日,质子府。 天气炎暖,傅昭置了桌椅于树下,品茗作画,写字赏花。 苏樱耐不住寂寞,又翻了墙来扰他。 “成日写这字帖,烦不烦啊?”苏樱落座于旁,扯过他肘下宣纸。 好好写着的《心经》被拖出长长的一条墨迹。傅昭叹口气,搁了笔。 她来了,他就别想练贴了。 苏樱见傅昭目光终于转到了自己身上,满意的扔下字帖研了研墨。 她就是要让他在抄《心经》的时候心不能静。好逼他仔细审审,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看他还敢不敢不承认。 苏樱拿毛笔蘸了蘸墨,略一思索,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下: 铜驼世累,振起墨痕翻玉袂。行我独来,风动江湖大浪开。 春寒春漏,月照千山浓似酒。莫管营营,步步人间步步情。 “怎么样?”挑挑眉,得意问向傅昭。 傅昭认真赏赏,点头:“很是洒脱。”仔细晾了起来。 苏樱抬笔,在他一派正经的鼻头上点了点,眼珠狡黠一转,问道:“你想不想也这般洒脱?” 抛开一切枷锁,和她浪迹红尘。 莫管营营,哪怕声名狼藉身份废裂。 傅昭笑笑,只是轻轻挪开她作乱的笔头,没有回答。 他收拾着被她弄乱的桌面。轻敛的眉心里带了点无奈。 苏樱扔了笔,捏住他的面颊。有些气哼哼。 但瞧瞧他清润白皙的面容,又泄了怒气。 “今日七夕,你可真不识趣。”小小埋怨一声。 “不过呢,我等得起。”苏樱又悠哉起来。 “我倒要瞧瞧,你什么时候才敢承认。”甩甩束发,睨过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傅昭抿抿唇,手指触了下袖中簪子。他知道今日七夕。 “你常在这府中,记不得时日也没关系。”苏樱看看算不上什么好样子的园子,表示体谅。 傅昭为质的这些年里,除了定期向皇帝桑天述职,其余时候都是幽居在这偏僻的质子府,不能随意出入。 傅昭也顺势环顾一圈儿。其实他已经很满足了。这园子自从多了个时不时翻墙而来的苏樱,已经比往日多了许多生机意趣。 “我记得就行。”苏樱笑眯眯。 然后靠过来,颇为正经道:“既是节日,便当然要送礼。”眨眨眼。 她扯住傅昭衣带,将他向前拉近,拉近后,却又不动了。 傅昭抬眸瞧她,不解。 苏樱迎上他清泠泠的目光,一勾唇,出其不意的,在他唇上“吧唧”亲咬了一口。 亲得响响的,咬得亮亮的,纠缠了好一会儿,透彻在整个寂静的庭园。 傅昭愣怔,抬手抚住。 苏樱看着他白皙的面庞涌上红丝,开心的舔了舔唇道:“还有一个礼物。” 傅昭连忙起身,拉开二人距离。 喉结却不自抑地滚了滚。 苏樱被他逗得乐。晃晃脑袋,眯眼道:“另一个礼物嘛……”拖长了调子。 “今夜亥时,我给你传信,看你敢不敢接。”神秘兮兮,微扬的语调里充满了期待。 然后带上狐狸面具,翻墙离开。今晚二皇子桑渭有事相邀,她不得不先离去。 傅昭垂眸,在园中静立许久。 夜风吹过,他摸摸唇角,依旧温热。 拿出袖中柰花簪。 这是簪头不小心折断后,她拿给他要他重修的。 新雕的肆意一朵红粉,像极了她潇洒赖皮的模样。 只不过,除了重修簪头之外,傅昭又在簪身多刻上了一行字。 府外传来敲门声。傅昭未应。 他心里又开始苦苦挣扎。 风露中宵,他摩挲着簪身上的那一行刻字,犹豫片刻。 最后握紧簪子,走了过去。 敲门声已经消失了。只有一张字条于门缝中传递进来,薄薄躺在地上,任夜风吹拂。 傅昭将字条捡起,抚了抚,展开: 门卫已调走,今晚子时,府外西北角见。 洒脱不羁的熟悉字体。傅昭收了字条。 他抬头望望弯弯的月,似她眉黛一般率直透彻。 傅昭突然松却一口气,心中一霎轻盈起来。 既已做了决定,便莫道山高,莫管水茫茫,莫教俗世营营,束缚此身长。 收好簪子,当下便迈出门去。 他怎舍得让她从亥时等到子时? 他知道今日七夕。也知道七夕该做些什么。 傅昭带上簪子,迈着前所未有的笃定步伐,走到了西北角。 听得身后动静,他嘴角噙了笑回身。 然而来人却不是苏樱。 傅昭诧异一瞬,还来不及收起嘴角微笑,便在猛击之下,倒了过去。 而后姚元一给他灌了药,将其塞入竹筐。 亥时,苏樱从宫中快马赶回,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跃翻进了质子府。 府中静悄悄的,只有夜花在偷偷地放。 苏樱将写好的紫砂信置于傅昭房门上。翘了翘唇角。 这是一封情笺,内容俏皮谐谑又热烈大胆: 今日七夕兮,来府中游。 七夕何夕兮,月闭花羞。 心几烦而不绝兮,慕昭昭风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已知。 苏苏援琴挑就兮,尔莫作老牛。① 信笺的末尾还以花体写到: 若接了这信,便是承认,你也喜欢我。 苏樱狡黠的先将这封信以火印漆好,若他接信看了,火印定然被毁,他便赖不了帐。」 只可惜,信无人应,印无人醒。 第二日苏樱去时,只有吹落满院的孤零。 从此再没有了傅昭的身影。 姚元一从怀中拿出那支柰花簪。 那是傅昭掉落在竹筐中的。 “你……是你杀了他?”苏樱一眼认出这个簪子。 她以长鞭卷了过来。 小小的果花被精心染上红粉颜色,团团一朵斜倚在簪头,灵动俏皮。 看起来恍然有几分苏樱飞扬得意时的散漫模样。 是他为她修好的。 苏樱摩挲。簪身起凸不平。 她垂眸细看,这才发现上面刻了一行小小的字:我知你心,亦我心。 是傅昭的字迹。看到这行字,苏樱握紧簪子,哭了。 他承认了。 他抛开一切奔向她了。 可满怀灼灼踏上的,却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黄泉路。 苏樱的鞭子狠狠甩在姚元一的脸上。 “我竟还将你这元凶当做伙伴……”双眸燃起愤怒的红。 鞭子抽过皮肉的声音响起,姚元一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没有闪躲。 他和哥哥屈阳都是受了二皇子恩情才能活到今天的。 屈阳屈月生下来便是连体婴孩。更为棘手的是,两兄弟连体的位置在面颊。 屈月从唇角到眼角与屈月的右颊旁侧至下颌紧紧相连。 若不做分割术,两人谁也活不成。 是桑渭出手,派人救下了他俩。从此二人便成了桑渭的士。 这也是两人脸上为何都带着疤的原因。 屈阳疼惜弟弟,主动提出做了这一生都被绑死的刺士。 他想着,若弟弟幸运,便可做一辈子走马士,永远不用被点灯,永远不用尝这种刀尖舔血的滋味。 可是命运不幸,屈月这盏走马灯,还是被点起了。 不幸又不幸,他还为心上人的爱人送上了走马灯。 他害得苏樱如此痛苦。 当初在凉国苹果林,屈月无意中听到了苏樱和傅昭的那段过往。 他那时才恍然意识到,他间接害死的那个质子,竟是苏樱的心上人。 所以他愈发的对苏樱好,下定决心要护她余生周全。 可是万万没想到,此次接到的刺杀大皇子桑川的任务,竟是要他亲手将苏樱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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