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福枝”做的这个梦,乔婉儿已是听出来了,此梦八成是他杜撰的,很明显是在用那个新娘子来影射自己,说自己脚踩两只船,大概是暗指昨天帮范大人挡石子的事,这人可真是个小肚鸡肠。 所以她不苟言笑,其实是在生闷气呢。当公主扭头忽然向她问了那样一句话时,竟是鬼使神差地听岔了一个字,把“乔宫人,你又是何故呢”听成了“乔宫人,你又是何苦呢”。 因为正在把自己代入成那个新娘子,还未从戏里走出来,听到这样一句她会错意的问话后,可能是被气糊涂了,竟是以为公主在质问自己:“新娘子,你又是何苦呢?为何要脚踩两只船?” “奴……奴婢没有啊!真……真的没有啊?”依旧沉浸在戏中的乔婉儿,立刻带着一脸委屈磕磕绊绊地回道。 “乔宫人,你是听成什么了吗?为何会如此说?本宫刚才是在问,你又是何故也没睡好觉,熬出来两个黑眼圈?” “啊……奴……奴婢适才确实是听岔了。”当乔婉儿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入戏太深,会错了意后,赶紧慌慌张张地找补道,“回殿下,奴婢昨晚熬夜准备做桂花糕要用的食材来着。” 这期间,她注意到,迎面一道贼眉鼠眼的视线投射过来,那视线主人的脸上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 几人说话告一段落,便开始玩簸钱游戏。 簸钱俗称抛铜子,是民间小孩子常玩的桌前游戏,四人围坐桌前,轮流坐庄,坐庄之人抛铜钱,其余人猜铜钱的正反面。 抛铜钱者用一只手手执五枚铜钱,上抛一 虽然知道乔婉儿所说是为了消除公主对她的敌意而胡编乱造的,但不知何故,季玶在听了这番话后,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郁结难舒的心情竟然也舒缓了不少。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殿下,奴婢名唤乔婉儿正。版阅。读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婉儿,这个名字很是好听呢。”乔婉儿在隆昌宫里还是小有名气的,但与世隔绝的傻公主并未曾听说过她的大名。 “红玉说你是奉旨来送桂花糕的?”季明月看到乔婉儿手里拎的提盒,想起刚才红玉所说。 “正是,奴婢一早做的新鲜出锅的桂花糕,陛下很是爱吃,想着也让公主殿下尝尝鲜,便就遣奴婢送来些。” “这个小皇侄儿最近很是孝顺啊,又是送来福枝,又是送来好吃的。红玉,快替本宫收下。” 红玉闻言,上前接过乔婉儿手中的提盒。 公主提到福枝时,乔婉儿不自觉地用眼睛扫向一直立于公主身旁的“福枝”,当迎上他投射过来的视线时,像是看到了什么刺眼的光芒,赶紧将眼睛闪躲开。 “嗯,好吃,好吃,真的好吃。”公主枚后紧接着下撒四枚。在上抛的铜钱落地之前,用手指快速地翻转先落地的四枚,调整其正反面,待最后一枚落地时,迅速用手掌把所有铜钱都覆盖住。其他人在观察完整个过程后说出,手掌下覆盖的铜钱是几正几反。说(猜)中者加筹码,说(猜)错者减筹码,最后记输赢。 总之,玩簸钱游戏就是看谁眼疾手快,眼疾手快之人最容易赢钱。 “两正三.反,乔姑姑,我猜对你的了!” “一正四反,乔宫人,我又猜对你的了。” “不是三正两反,而是四正一反,乔姑姑,你又猜错我的了!” 乔婉儿很小的时候就会玩簸钱游戏,自恃也算个老手。没想到几轮下来却接二连三地失利。 因为,她发现,只要轮到福枝簸钱,她就一定猜不中,注意力总会不自觉地被他拨弄铜钱的那只手吸引。那只手手指修长,还挺白净,手心上虽然有些因干活而生的老茧,却并不影响其美观,反倒是有种历尽沧桑的美感,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要是牵住这样的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还没想象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几枚铜钱已经被那只好看的手覆盖在掌心之下。 这…完全没有看清楚他拨弄铜钱的过程,能猜中才怪! 随后,她又发现,轮到自己簸钱时,“福枝”的那张脸总会在一旁干扰她。 因她簸钱时,另外三人都要把脸凑近过来仔细地看她手上拨弄铜钱的动作,“福枝”正坐于对面,他的脸就总会先行进入她的视野中。随后,乔婉儿的眼睛便开始对那刀削斧凿般的面容欲罢不能——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怎么都像画一样好看呢?若是一辈子都能这样看着那该有多好! 心猿意马之下,拨弄铜钱的手自然也就是毫无章法的,别人又如何会猜不中? 她不得不承认,“福枝”确实是个“人前疯”,只要在人前做着各种“摆弄”,就会十分吸引眼球,比如此时的簸钱,还有早上的投壶。 所以,虽然刚才确确实实被他那个梦的内涵给气到了,但当看到这个男人簸钱时各种天花乱坠的“摆弄”,竟彻底放下身段,不计前嫌地被吸引,徒生出各种妄念。 乔婉儿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说本宫这里再多留乔宫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肯定回去了。” 于福一脸无奈地领 “我今天可是违了陛下的旨意才能过来的,他不让我来送桂花糕,我非要来,他说让我送了桂花糕就赶紧回去,我非要留下来,还不就是想来见你,见了你后又舍不得走,没想到你竟这般捉弄于我,真是气死我了,呜呜呜。”乔婉儿越说越委屈,眼泪继续扑簌簌地往下掉。 “婉儿,好了好了,不哭了,也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季玶本就见不得女子流泪,看到乔婉儿这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伸出一只手用袖子帮她抹了抹脸上的泪,随后伸手揽住女子的肩头,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臂膀处。 乔婉儿像是被男人这样的举动安慰到了,抽泣声渐渐平息。她曾无数次脸热心跳地想象过会如何与这个男人近身,在她的想象中,那样的局面或是热烈的,或是尴尬的,或是柔情蜜意的,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平淡如水的。 男人的臂膀就如同一面能帮她遮风挡雨的墙,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靠着,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渴望——很想一辈子都这样靠着。 一个注定要在宫里孤独无依,终老一生的女子,能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男子,就算那男子只是个太监,于她而言,就算只是个浅薄的慰藉,但却也是何其有幸的啊! “婉儿,我就是看到你昨天跟范明初一起打伞,还帮他挡石子,一晚上气得都没睡好觉。” 了命,悻悻地走了。 三人陪着公主又玩了好几圈,最终公主赚得盆满钵满。 最大的输家就是乔婉儿,欠了公主二十四钱,欠福枝和红玉各二钱。公主刚才对于福说舍不得让乔婉儿走,自然不是因为她簸钱簸得好,而是因为她输钱输得好。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输钱的玩伴,真心有点舍不得。 玩耍期间,红玉偷偷告诉乔婉儿,说让她不用担心输钱,公主人很大方,若是下人输银子输得多了,多会把账给免了。 乔婉儿暗自庆幸,还好公主只是图一时赢个开心,并非是真的想赢下人的钱……当然了,她这么高贵,应是也不缺钱的……否则自己若真的缴上这么多银子,那可不得心疼到好几天睡不着觉。 乔婉儿带着一脸期盼地看向公主,希望能听到她高抬贵手地对自己的欠账一笔勾销。余光中,瞥见公主身旁的“福枝”带着一脸狡黠的笑正看向自己,顿时心生不祥预感,随后便听他对公主开了口:“公主殿下,小的记得小时候玩簸钱,若是实在没有钱输,可以学几声狗叫就顶了。” “哈哈哈,什么?还可以这样吗?那乔宫人,你要不要也这样把账给顶了?”公主问道。
第36章 要害 乔婉儿在独自出寻芳殿的路上,一不留神就走错了路,绕了几圈也没能绕出寻芳殿的园子,那是因为她被气得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适才清账时,明明是可以不用学狗叫就能被公主免账的,结果却因“福枝”的一句话,学了狗叫才免了账。 这人绝对就是在故意报复自己,越想越生气,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寻芳殿的园子里还挺清静,转了半天竟然没碰到个能问路的人。 正“怨怒交加”地像只没头的苍蝇四处找“出路”时,忽然感到脑瓜顶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好熟悉的感觉! 立刻停住脚步,抬头向上看去,果然,又是“福枝”——他高高在上地斜靠在一棵树的枝杈上,正悠闲自得地啃着手里的一颗大青枣。 这人什么时候上的树?她怎么一点都没注意?他靠在那么高高的树杈上,竟有种像是在平地上倚“美人靠”的那种闲适感,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乔婉儿本来是满肚子怨愤和委屈的,当看到树上那个没骨头一样的人靠出那般诱人的睡姿时,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有点漫长,还没等她看完,又一颗枣核被抛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再次砸在她的头顶上。 这一下立刻把她给砸清醒了,新仇旧恨一起上涌,冲淡了满脑子的色令智昏。 “福枝,又来砸我头,正。版阅。读尽在晋。江文。学城是觉短。 “公主殿下,明心殿的于福公公求见。”几人正玩得“热火朝天”,忽听门外一个宫女进来请命。 “宣他进来吧!” 不多时,老太监于福走进堂内,看见桌边坐着的乔婉儿,像是松了口气:“公主殿下,老奴是奉陛下旨意特来寻乔姑姑回明心殿的。” 乔婉儿见是来唤她的,欲起身告退,被正兴致上头的季明月一把拽住:“等等,等等,再玩几圈再走。” 于福见状,面露为难之色:“公主殿下,陛下说是让乔宫人尽快回去。” “哎呀,这小皇侄儿也是的,半天没见就想了?”公主打趣道,“乔宫人这簸钱玩得好,本宫舍不得让她走呢!” “陛下一早说让乔宫人送了东西就赶紧回去的,不想竟是在这里……” “哦,是本宫留了乔宫人在这里玩的,于福得姐姐我好欺负是吧!你,你给我下来!”乔婉儿换上一脸像是要讨伐乱臣贼子的昂扬正气,冲着树上之人厉声喝道。 “哎呀,婉儿姐姐,你别这么凶么,会吓坏弟弟我的,我这就下来,这就下来!”“福枝”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乖乖地就从树上荡了下来。 乔婉儿趁着他下树的间隙,猫腰便从地上摸起一颗小石子,扬手就朝他狠狠掷了过去。当然,故意避开了脑袋的位置,反正这么小的石头子儿只要不砸在脑袋上,冬天穿这么多衣服,砸哪里都跟洒洒水似的,且这么帅的一张脸可不能砸破相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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