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不过是想激得刘氏当众发作,让对方亲口承认,这位美人就是那位亡故的继后,她是卿柔枝的生母所说之言作不得假,届时淫.乱后宫的流言一出……季氏冷笑。 刘氏喝了口茶,淡淡道,“萧夫人慎言,人死不能复生。那位可是陛下亲封的美人,我夫君虽无官职在身,却也有几个相交多年的好友,供职于御史台。若是这话,传进了陛下的耳朵里……只怕萧大人,不好交代啊。” 这是在威胁她了。 季氏面色难看,刘氏继续道: “前几日我与佳雪上街裁布,在那花楼见着一人,瞧身形,倒是与萧大人像极了。萧夫人不如先料理好自己的家宅内务,再去管旁人的家事。” 季氏一愕,低咒道,“那个色心不死的老东西!” 四周嗤笑隐隐,她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火烧屁.股地坐了回去,再也没有心思去寻刘氏的晦气。 刘氏冷冷看她一眼,山鸡也想当凤凰,也不看看养出来的女儿什么德行。 若非今日是一寻常家宴,没那么多规矩,萧观音方才那一出,陛下真要追究起来,就是御前失仪的罪过。 有一个如此不中用的女儿,凭你们萧家那几个莽夫,还能嚣张多久? 萧观音被刘氏那带刺的目光一扫,更觉屈辱,心中对继后的恨意,又加深一层。 卿佳雪凑近刘氏道:“母亲,那人当真是二姐?她怎么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她当真攀上了建陵王妃,不欲与我们相认了吗?” 刘氏骤然变色,低叱道,“你住嘴!以前是我对你管教不严,才让你说了那些个放肆的话!你记住,是你二姐救了你哥和你爹,这些,都是她拿声名和性命换来的,再让我听见你说一句对你二姐不敬的话,就直接收拾包袱,滚出卿家吧!” 卿佳雪眼泪当即落了下来,她从来没听母亲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当即跪下。她一个庶女,如果被当家主母赶出府去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她不敢想。 “女儿再也不敢了,求母亲宽恕。” 刘氏平静道,“等过段时间家中安稳了,我就给你说一门亲事。女大当嫁,我也留你不得了。” 她长女逝去,次女又进了宫,身边没个说话的人,才会善待这个庶女,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庶女的小心思,只以往多被蒙蔽。 随着丝竹管弦声起,气氛逐渐活络了起来,不如之前的拘谨。 陛下今夜,似乎并无赏花折花的意图,不少贵女收了心思,四下里走动攀谈起来。 却仍有不少眼睛,在关注着那位年轻的帝王,时不时理理鬓发,整整衣裙,展现出自己最美的那一面。 陛下不甚喜欢萧千金那样的,定是因为身畔已经有了一朵艳丽的石榴花。 说不定陛下会喜欢解语花、含羞草呢? *** “启禀陛下,臣妇有一事请求。” 大越国富民强,大国气象,是以除夕宫宴,女眷可免去跪拜礼,只用躬身即可,刘氏由仆妇搀扶着,在皇帝垂眸看来时,攥着帕子,低声下气道, “陛下,可否令臣妇、与鸾美人说一会话?美人,颇像臣妇见过的一位故人。” 听着熟悉的声音,卿柔枝刚想转头看去,袖袍下的手蓦地叫人攥紧。 一盏酒被他递到唇边,男人凤眸微睐,大有她不喝就硬灌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好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一口吞咽下去,许是喝得太急,她微微呛咳起来,被他大掌拍抚着脊背,卿柔枝只顾着摇头,“陛下饶了我吧,臣妾是真的喝不下了……” 方才她就被他抓到身畔,半逼半哄地喂了好几杯,实在是喝不下了。 她有气无力地伏在他膝头,红晕一路从脖颈爬上脸颊,一双媚眼愈发迷蒙,只觉满天的星子飞旋,哪里顾得上旁边都是什么人。 陛下如此,自然只能由泉安出面应对刘氏了,笑道,“夫人这话,倒是有些唐突了。美人自幼长在建陵,并非宛京中人,怎会与夫人是旧相识呢,夫人莫不是眼花看错了。” 他是御前太监,他的话,就是陛下的意思了。 陛下要纳柔枝,也断断没有如此行事的道理,竟然将她的真容明晃晃地示于人前,就不怕天下非议吗。 刘氏百思不得其解,摸不透这位皇帝真正的心思,只能道: “想必……是臣妇看错了。” 这位前首辅夫人的脊背总是直挺挺,何曾有过这种佝偻下去的时候? 泉安偷偷打量,只见皇帝眸光漠然,完全不觉得不令母女相认有什么不对。 他修如梅骨的手,正一块块掰开硕大红润的石榴,这样的时节,也唯有御前能看见这样的水果,都是番邦的贡品。 鲜红饱满的石榴籽,叫他一颗一颗地剥进那瓷碗之中,泉安知道,这石榴是解酒之物。 剥好一碗,他用丝绢将汁水擦去,露出秀韧如松竹的手指,拈起那一颗石榴籽,凑到鸾美人唇边,指腹一压那唇缝,便喂进了她的嘴里。 男人一双凤眸,漫不经心地望着场上的歌舞,搂着女子,宛如对待猫儿狗儿一般,时不时随手投喂一颗。 刘氏看着只觉心酸,先帝时,柔枝可是皇后。 当着外人的面,先帝与柔枝可谓是相敬如宾,哪里需要这样事事依附于男人,献媚邀宠? 她死死捏紧了帕子,可那是君,君要如何,她身为臣子,身为一个内宅妇人,无权置喙。 看着这一幕她才知道,她的柔枝真的回不来了。 恐怕,再也不会认她这个母亲了。 卿佳雪看着刘氏,有些心惊,“母亲,您脸色好差。” 她吩咐仆妇,“快扶母亲下去休息。” 绵绵带着哭腔道,“二姐,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绵绵,别说了。” 卿佳雪皱紧眉,她从来没见过刘氏这种表情,就跟当初长姐过世的时候一模一样,魂不守舍的。 卿柔枝哪里知道,皇帝一个举动,就把她母亲弄得翻江倒海,心里不是滋味,只怕今夜都睡不安稳。 她喝了许多的酒,又被他喂了大半碗的石榴,眼下小腹里一阵一阵的酸.胀感袭来…… 不由得手一撑他膝盖,颤颤巍巍地起身。 “臣妾……” “臣妾失礼了。”说罢转身快步离去。只当没听见身后那声低叱,“没规没矩。” …… 清宁宫,御院。 小解之后,卿柔枝醉醺醺地倚坐在一口井旁。月光照拂在她的脸颊之上,面红如榴花。 忽有一人,缓缓自月下行来。他长身玉立,眼上蒙着一块白绫,下颌白皙,正是她方才在席间惊鸿一瞥的乐师。 作者有话说: 刘氏:狗贼,还我女儿 褚妄:你养不好的女儿,朕来养 女主的家人是要被扔进火葬场的。女主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男女主在恋爱频道,女配们在宫斗频道, 男配……在虐恋情深频道(哽咽)
第49章 、【49】 兰绝缓缓在她面前站定。 目不能视, 却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她的容色。 那些贵女艳羡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陛下对鸾美人当真是宠爱至极……竟然许她如此亲密,随身伴驾,还亲手剥了石榴喂她, 就连先帝时那位董贵妃都没有得到如此殊荣。” “也难怪,那样的容色, 谁不想捧在掌心疼着宠着, 咱们陛下是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英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陛下宠幸,也是情有可原啊。” 兰绝听着只觉酸涩。 那笑起来明媚张扬的卿家二小姐。 她真的甘心, 作那笼中之鸟么? 如果,她真的是心甘情愿, 那他呢, 他算什么?他这条捡回来的性命算什么? 满腔的怨恨不甘,在她轻轻唤出那声, “兰公子”时,悉数如烟云流散。 夜雾深浓,兰香幽幽。 她不知饮的什么酒,淡淡的酒香与夜风一同袭来,清凉中混着一丝熏熏的暖。 “你是……回魂了吗?” 今日,是他的头七。 兰绝蓦地苦笑。 是啊是啊, 他已经是这世上一缕孤魂野鬼,若不是那个人…… 醒过来时,整个世界漆黑无比, 他的双眼, 早被那一场烈火灼坏。 而那人, 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多少人被砍了头, 抄了家。 多少人沉冤得雪,大仇得报。 年轻的王,又走了完美的一着,他的圣徳和功绩,就连街头巷尾的孩童都编成了歌谣,拍手称颂。 也有那么一些微弱的声音,惋惜瑛国公的英年早逝,怜悯继后的红颜命薄…… 那人还道,辍朝的七天,陛下将一位绝色美人私藏于甘泉宫中,日夜把玩,娇宠无度。 兰绝听着,心却如同古井一般,平静无波,而那人声线怪异,极为难辨, “我知公子心有执念。去吧,去见你所思所想之人。我已替你,安排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你有什么目的。” 那人叹道,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报答那位娘娘……她救过我的命。我实在不忍见她留在宫中,继续受辱。” 他与兰绝说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 “你还活着。” 地上,深浓的影子连接着那道颀长的身影,卿柔枝的恐惧散去了一些,惊喜涌上心头,兰绝还活着。 很快她的心尖涌上酸涩,怔怔望着他蒙着白绫的双眼, “你的眼睛……” 兰绝指尖触上白绫,无话。 她便也沉默下来,随着那淡淡哀伤蔓延的,是一阵一阵的酒意。 她醉眼迷蒙地看着面前的人,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真的,是兰绝吗? 许久,她听见一道低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寒,“娘娘过得,还好吗?” 是他。声若凤鸣,公子兰绝。 她怔怔,不觉已落下泪来,“对不住,大人,我都没能给大人烧一次纸钱……” 宫中不许私祭,违令者杖毙,她连这样简单的小事,都不能为他做。 他却道,“娘娘留在他身边,是真心实意的吗?” 没有想到,他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卿柔枝垂下眼睫,想了想,道,“大人可知,这里是何处?” 她手心抚摸着井口边沿那温润的鹅卵石,七年前,这上面覆盖了清白的雪,那么寒冷,可如今摸上去,却莫名的温暖,“这里有一口井。这里,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兰绝知道,这就是她说的,兰因。 “我在这里遇到他。” 她说的“他”,他们都知道是谁,兰绝蒙着白绫的面庞朝着那口井“看”去,但见隐隐幽光,晦暗漆黑,他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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