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有心装看不懂再憋他俩一会的,转念一想,人家顾忌她是姑娘家,她也不应该这么捉弄他俩,显得她不厚道,这才避开。其实她应该守着马车的,如果她是谢瑾瑜,她会连夜驾车回万福寺,而不是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夜。最近世道不太平,变数太多了。他们人手又没带多少,两个侍卫倒是千里挑一的高手,眼高于顶的小厮却是个废材,再带了两个贵公子拖油瓶,真打起来了,顾得了头顾不了腚…… 可惜,话语权不在她这,人家也不听她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不知道现在回去,那两个小公子方便完事没有,索性就村里看了下。灾年的百姓都不好过,有的富裕的村落或许有往年的余粮,勒紧裤腰带能熬过去,眼前的这个村看起来并不富裕,整个村落都是茅草房居多,墙壁都是黄泥砌的,一场大雨倒塌的七七八八,没倒塌的也是被大风刮飞了半边的房顶…… 她走到一个看起来还稍微像样的房子,正想进去,却看到杨三从里面出来,面色不好。她便后退了一步。杨三开门出来,她在他阖门之前扫了一眼里面……有两具爬满了尸虫的尸体。其中一个满脸血迹眼睛睁得很大的汉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一看就不是饿死的,像是被劫杀的……爹跟她说过,不要高估了人性的善,更不要低估了人性的恶。盛世之中,有施粥布粮来博取名声的豪门世家,乱世之中,也有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贫苦百姓。 杨三显然整个村子都看了一遍了,他的脸色很不好。衣服下摆有深色的血迹,沈芳估计他之前这么久没回来应该是提前排除下隐患,找好能落脚的屋子,这个村的可居住的房子不多,像样的估计都发生了跟刚才的那间差不多的事情,为了不惊吓到主子,肯定要提前处理下。估计血迹是抬尸体蹭的…… 难得的,她没多嘴聒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两人去和谢瑾瑜汇合。 这会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原本马车前站着的公子已经上了马车,只有吴平坐在车架上,他也看到了他俩,沈芳看杨三跟他轻微的点了下头。吴平回以抱拳,转头跟马车里的人请示了下,马车缓缓前行。杨三领路,就这么几步路,沈芳也没再上马车。几个人往杨三选好的房子行去。 是个独门小院,院子里居然有马棚,有水井。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左侧光秃秃的大树,沈芳猜测这应该是个枣树,庆州的地界适合枣树生长,她看到过好多村落的院子里都有枣树,到枣子熟了的季节,孩子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大人去打枣。她小时候也是很期盼这个活动,大人打下来枣,她们就在地上捡,青色的枣子咬下去脆脆的,红的熟透了软一些,但是格外的甜…… 后来她大了些,飞上枣树轻而易举,就很少去打枣了。 这棵树看起来比她儿时见过的所有枣树都粗,年头应该很大了,如果她之前见过的枣树是孙子辈,那眼前的应该就是爷爷太爷爷辈了,也不知道曾经孕育了多少的枣子,丰富了多少孩童的童年……枣树一般八九月份结果,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可以看到满满果实的枣树,只可惜,眼前的树爷爷是光秃秃的,叶子都被撸光了,下场也跟村头那几个歪脖子树一样,树皮都被扒了。 马车停下,福宝率先跳下车,给两个公子放凳子。 沈芳没看他俩,率先进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屋里还好,空荡荡的,房梁上挂着蜘蛛网,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她仔细嗅嗅,没闻到血腥气,也有可能杨三提前处理了,屋子桌椅板凳倒的东倒西歪,床铺上被褥全无,房子走的时候收拾的很彻底。她扶起桌椅板凳,四处看了看,还是先去了厨房,里面东西似乎已经被人扫荡过了。锅碗瓢盆扔了一地,地上遍地碎片,藤编的草筐歪在一边,这次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杂了臭鸡蛋的味道。她把厨房的窗户支开了,透透气,又看了看灶台后面,有淡淡的血迹。 她环视一周,发现角落里,居然还有半捆柴火。她转身取了柴放到灶下,又拿起木桶到院内。院内有个水缸,下了这么多天的雨,缸里的水都满的溢出来水,想必院子里的井水应该也充沛了。 她懒得打井水,直接把桶扔进缸里,她的个头刚比缸高一点,打的水是八分满。她在万佛寺挑水劈柴的,用圆通的话说,都是历练,现在做这些活儿她已经驾轻就熟了。她把桶提留起来,找了块抹布,倒水润湿,到灶台擦了擦,拿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扫好,扔进草筐里,打算一会背出去扔了,她把厨房又简单的收拾了下,笤帚簸箕都放到角落归置好,把水倒进铁锅,又转身出去打了第二桶,回去倒入大锅里,还没添满,又转身出去打第三桶,刚提起来,就被人接了过去,居然是那个爱翻白眼的小厮。 “我来我来……”福宝笑嘻嘻地接了过来,他可得罪不起这个姑奶奶,上次她给的教训太深刻以至于现在他看到她拿水桶,眼皮子就跟着跳,脸颊也跟着疼。 沈芳也不跟他抢,她之前看到他们的马车像个百宝箱似得,杨三和吴平从车上抬出来一个个箱子,搬到了屋里。 她为了避嫌就躲开了,她把桶递给了福宝,就合计进屋看看,福宝还是有两下子的,屋内已经整齐了不少,蜘蛛网都清了,箱子打开了一半,原来的室内床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大红色缎面上面还绣着花开富贵的刺绣,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样子。 吴平站在两个小贵人身后,他俩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凳子上,腰背笔直,累了一天了也不说上床趴着休息……可能这就是高门大户的规矩吧。 她没有上前攀谈的兴趣,就抱着手站到了厨房门口,看他们忙活。 院子里,杨三已经把马车卸了,马牵引进马棚。马槽里空空如野,好在他们出门经验丰富准备了草料,杨三在院子里喂马,福宝在厨房倒好了水,开始生火。想来他很久没生火了,动作有点生疏,好在鼓捣了半天最后有惊无险的点着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偷偷吁一口气,脸上黑灰一条一条的。 他风风火火的跑进屋,从箱子里掏出来托盘茶叶茶具,还掏出来一个水舀子和铜盆。把这些东西都放进盆里端到了厨房。 水开了他先舀出水倒入盆里烫了一遍茶具,这才从竹筒里勾出茶叶,投入茶壶,高举起水舀子冲茶,把茶叶冲散,泡的第一遍茶并不是成品。他滤了出去,又倒入热水泡了第二发,这才倒到茶杯里,拿着托盘送到屋内桌子上,随即又从箱子里拿出两条丝帕和瓷瓶,还有胰子,回来往铜盆里兑水,他先从瓷瓶往盆里滴入两滴花露水,又浸湿了一半儿的帕子放到铜盆里,这才端起来又颠儿颠儿过去给主子擦手擦脸…… 他要先给谢瑾瑜擦,被他拒绝,伸手示意先给魏婴…… 魏婴出来的匆忙没带小厮,他怎么能委屈了朋友呢,魏婴推辞了一会推不过,就只好让福宝伺候着洗漱,然后福宝清理好了魏婴又重复了一遍动作伺候了谢瑾瑜…… 福宝从头到尾忙活的脚不沾地,而两个主子就是端坐在那,抬手抬下巴等着福宝伺候着…… 沈芳看得是津津有味,又有点说不出来的羡慕。 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被人服侍的滋味了,小的时候还有奶娘和丫鬟。 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只有她母亲能享受到了。 她爹跟她说,她娘从小锦衣玉食不能因为嫁给了他而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吧。 至于女儿嘛……庆州这么贫瘠,他希望有一日大难来临的时候,她能有自保的能力,就算不能抵抗也得能逃跑,而不是做一朵娇生惯养的花,无力招架任由别人采摘摧残,最后零落成泥…… 杨二喂好了马就进屋替换了吴平,吴平这才有空跑到厨房,他从另外一个包袱里掏出来了米,显然是准备做饭。 说实话,本来沈芳是对这个晚饭没啥期待的,可不曾想,吴平又从他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串腊肠…… 谁也想不到,这顿饭,不仅是最近几日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也是将来日子里吃过的最好吃的饭,甚至是这辈子都忘不掉回忆里心心念念的饭…… 第六章 难忘的晚饭 吴平行伍出身,战场上下来的人,有很多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其中之一就是出门在外干粮一定得准备好。他是侍卫,动手的时候多,体力充沛很重要,说句不好听的,别人青菜豆腐白粥挺一个上午可能还不饿,对他来说,两泡尿就撒出去了…… 小侯爷还在为青菜豆腐闹心的时候,他拿着车上提前备下的白面跑寺庙借了厨房,自己和面发面蒸馒头,没人的时候,就着腊肠吃…… 他自己一顿饭五六个馒头不成问题,多余出来的给弟兄们分分。他不信佛祖,阎王爷让他三更死,他拖不过五更。想当年跟他一起参军的兄弟,而今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他们信奉活好一天算一天,男子汉顶天立地求得是一个问心无愧。 不过眼下他有愧,愧对侯爷,他右眼睛一直在跳,民间有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能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想,先做好晚饭再说。 他把锅刷好,烧水蒸饭,抽出匕首,把腊肠斜着切成了薄片,又变戏法似的从箱子角落里变出了好几个鸡蛋!掏出了盐巴,还有香油还有粉末状的各种沈芳不认识的佐料。 当他掏出鸡蛋的那一刻,沈芳简直要给这个大叔跪下了!这是神仙吧,长途跋涉的鸡蛋最不好带了,说打碎就打碎,还一带这么多……真乃神人也! 他手脚麻利起锅熟练,一看就是没少做饭。 不多会儿,就传来让人抓心挠肝的香味儿…… 屋内端坐的两个小人显然也是闻到了,起初他俩还能端坐,可他俩毕竟还是孩子,不多会就双双起立,不由自主的伸着鼻子朝着香味儿的方向走去。 “吴平,你这做的是什么,这么香?”谢瑾瑜站在厨房门口问。君子远庖厨,他和魏婴不好进厨房,只能在门口看着。 吴平没回头,手脚忙活着:“回小侯爷,马上就好,福宝先去准备碗筷吧……” 福宝大声喊了一声得嘞,风风火火的去拿筷子去了。 两个“少年老成”的小贵人都忍不住急得搓手跳脚,沈芳比较淡定,就是偷偷擦了擦口水,对这顿饭也是无比期待。 因为是吴平做的饭,谢瑾瑜没有端着规矩,非得等他用膳完毕才让人家进食,于是道:“一起吃吧。”福宝更是高兴,沈芳也跃跃欲试,笑着跟吴平说道:“大叔,您辛苦了,一会吃完饭您就去休息,我去刷锅!” 吴平笑着应好,把饭端上桌。盖子一打开,喷香扑鼻。几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饭舔进嘴里。吴平笑着给大伙盛饭,他先给谢瑾瑜和魏婴盛饭,然后递给了沈芳福宝,再然后是递给了杨三,最后才给自己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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