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么看起来像是内侍的服饰。”沈芳摸索着下巴,皱眉。 来人很快到了秦洛身前,下马便拜:“奴才喜德给安王请安,陛下有话要带给六皇子……” 沈芳并没走远,内侍说得话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中,她直觉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秦洛也偏巧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对视,秦洛眼里的骄傲和得意溢出眼里。 沈芳却是冷笑了下,扭头进了谷。 秦洛脚步刚动了下,又听喜德说道:“奉陛下口谕,着安王即刻前往封地,剿灭白莲教,钦此。”说着他又凑到秦洛面前嘀嘀咕咕跟他说了许多。 秦洛迈出的那一步,终究是收了回来。 他有皇命在身,儿女情长不急于一时。 沈芳拎着果篮和药箱,面色不好回到了谷中。作为女子,哪个又不好颜色,秦洛千般讨厌,万般晦气,终是长得人模狗样,玉树临风。 否则,也不会亲了沈芳,还能全身而退。 只是这一点点的好感,被一声安王和六皇子,震得干干净净。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他知晓她是方九城的女儿,而她每日睁眼,心里都希望宁帝殡天,他爹得以归家。 可秦洛居然是宁帝的儿子,真真是可笑。 沈芳心头沮丧,因着这一事,和宋慈擦身而过,所以也没注意宋慈红着的眼睛,和看她时候的欲言又止。 沈芳把水果篮递给了宋慈:“放到厨房吧,我累了,想去休息会儿。”说着,便转了身子,径自回了房,沈芳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只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想要安心地睡一觉。 宋慈眼泪掉落了下来,今天她给神医洗衣服,看到衣服上都是血迹,她吓坏了。 可神医却告诉她不要说,尤其是不要告诉小姐。 宋慈战战兢兢地答应了,心里其实还在犹豫着,她其实不会隐藏情绪,恐怕小姐只看她一眼就能泄了底。 可谁知小姐今日居然魂不守舍,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宋慈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偷偷退下了。 神医谷的几个人,各怀心思,居然这一夜俱是无眠。 等第二日清早,沈芳迷迷糊糊起床,院子里,秦洛的房间空空如也,显然已经离开多时了。 程君楼脸色苍白,昨日秦洛跟他告别,他平静地接受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月还有阴晴圆缺呢,聚散随意,秦洛自有他的前程,程君楼心里已知,经此一别,恐怕此生再难相见了。 可男子汉,分别是常事,他按耐住心中的不舍,还是挥了挥手。 秦洛满脑子都是踌躇满志,他一定要做出成绩来证明给父皇看,因此他也并未留意到师父眼中的不舍。 “珍重。”是师父给他离别时的一句话。 秦洛本来想去找沈芳告别,可时间紧迫,他看到她之前离开时,阴沉的脸色。于是,他敲门的手举起来,还是落了下来。 而屋内的沈芳,看着他在月色下投影,心中难受,也并未出声,只听到脚步离去,和院外的马蹄噔噔。 沈芳早起做好早饭,送到师父房间,她几乎是一宿没睡好,精神有点萎靡。 等到端饭的时候,才发觉,早已经习惯给秦洛带份了。 可惜,人家不稀罕了。 沈芳低头闷声吃着早饭,程君楼看了她一眼,温声劝道:“缘分两字,相逢有时,聚散有时,不必太过在意。” 沈芳闷头扒着饭,一声不吭。 程君楼又把咸鸭蛋拿到身前,敲碎了扒开,把蛋清放到了自己碗中,把蛋黄拨到了沈芳碗中。 “谢谢师傅,还是师傅好。”沈芳情绪这才好些。 程君楼忽然侧头,前言不搭后语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怎么会?”沈芳想了想,忽然发觉,只是秦洛离开,自己那么讨厌他,都心里无比难过不舍,师父要是离开了她…… “那我会伤心而亡!”沈芳顽皮说道。 “胡闹!”程君楼难得变了脸色:“这个世界上,女子本就不易,人们对女子过多苛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女子三宫六院便是淫、荡。女子本来就生存艰难,所以我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种困难,都不要妄自菲薄,都要先对自己好。男人可以不爱你,你自己要爱惜你自己……” 沈芳讷讷称是,心里却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师父会忽然跟她说这些有得没得。 “可是师父,徒儿也是人,人总有心,总是会有伤心的时候。爱自己,我能做到,但是不让自己伤心,徒儿应该如何做呢?” 都想做无欲无求的石头,如果有得选,谁都想刀枪不入,可谁又能真得刀枪不入呢? 程君楼忽然叹息了下,闷头吃饭,不再多说,过了一会儿,居然安抚性地伸手摸了摸沈芳的头。 一整个上午,气氛都有些低迷,好在沈芳有要事要做,她去了忘书楼,找到陈年的医书,对着之前给曹姨的脉案,细细地列着滋补的方子。 她又参考了很多医术,找出如何利孕的方式,细细列举出来,一忙活就差不多一天过去了。 晚上她拿着厚厚的一摞书,跑到了程君楼的房间。 这几日,程君楼难得特别好说话,居然允许沈芳去他房间了。 看着沈芳抱着一摞书,程君楼揉了揉眉头,“进来吧。” “师父,你之前给人风水留后,徒儿觉得吧,有些玄学。”沈芳至今仍记得师父给卖烧饼的陈大二诊治的经过。 “哦?”程君楼面色不变,伸手示意沈芳:“你有何高见,说来我听听。” “高见不敢当……”沈芳把自己做得笔记摊开,给师父看:“师父,你看我下的这个方子如何?” 程君楼看着,点头:“可。” 沈芳如释重负,欣然一笑:“其实有孕倒是还好,生产怕是比较危险,所以我觉得更需要注意的是平日的饮食……”沈芳喋喋不休地讲解着,程君楼好笑地看着她。 此时的沈芳,自信果敢,充满了朝气,眉间虽然还有少女的稚嫩,却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鲜活美丽。 程君楼贪婪地看着自己的爱徒,眼眶渐渐红了。 “芳儿。”等沈芳说完,程君楼忽然开口道:“你一定会是名满天下的神医。” 沈芳一愣,师父鲜少这么夸奖她,她于是便忍不住有些得意,笑得弯起了眼睛。 人一得意,忍不住又想撒娇,就往师父的怀里扑。 小时候师父总是宠溺得任由她抱,可随着她年岁渐长,几乎是每次她投怀送抱,总是会被师父预料到,提前就推着她额头把她推开了。 今天的师父格外好说话,沈芳扑到他怀中,他不但没推开她,还犹豫了下,伸手轻轻拍了她的后背。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程君楼只让她腻歪了一会儿,就下了逐客令。 沈芳点头。 想了想她又出去给师父打了盆洗脚水,“师父,烫烫脚吧。”说着,沈芳蹲下身,本来也做好了被师父拒绝的准备。 “有劳了。”程君楼微笑着,把袜子脱了。 沈芳一怔,随即笑了,“太好了。” 她看着他洁白的双腿迈入了盆中,她像是儿时那样给他洗脚,“师父,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程君楼摸了摸她的头,闭上了眼,轻声呢喃道:“是啊,可为师却觉得,眼下也很好。” 沈芳轻轻给他洗脚,师父的身子这几年明显比前些年虚弱了不少,她至今记得初见之时,他轻松放倒了一大片匪徒,也能轻松扛起圆通。 可现在他的脚,看起来却有些虚弱,布满了青色的血管。 沈芳心头没来由一酸,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君生吾未生,吾生君已老…… 她摇头,拿起布给师父擦脚。 程君楼宠溺地看着她,沈芳觉得烛光下,师父的笑容特别的慈祥,也不知道为何,师父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好说话。 她把洗脚盆收好,正打算离开,却被程君楼拦住:“芳儿,人的一生其实寥寥数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所求所为,但求一句问心无愧罢了。师父希望你以后珍惜当下,往前看。” 沈芳点头:“好嘞,师父,我记住了。” 说完就端起洗脚盆离开了。 程君楼微笑着看着她离开,抬头深呼吸了两次,把泪意憋了回去。 第八十章 心不由我 沈芳定下了脉案,心里头一松。正想着这几日哪日得空了去看看曹姨。却被师父临时安排了一堆活儿。 这几日师父脾气超级好,话也比以往多了,有时候居然还想起来和她下棋。 当初她就是凭借巧劲儿硬得师父,想不到师父还记得这么清楚。 师父安排的正事肯定得优先安排,她这几日跟师父几乎天天在一起,有时候她不经意地回头,总能看到师父在看着他,目光温和眷恋又……贪婪? 反正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她也没太在意,这几日师父的嘱咐太多了,医学类的,毒学类的,炮制药类的,最后把沈芳给整烦了:“师父,你是要出远门么?” 原本喋喋不休的程君楼立刻住了嘴,喃喃自语道:"没……并不是……这不是不放心你么,你平日里粗心大意的,怕你疏忽了。" “我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啊。”沈芳大言不惭:“师父不是说我出徒了嘛,我的本事大着呢。” 程君楼淡淡看了她一眼,沈芳立马改口道:“再说了,就算我有拿不准的症候,不是还有师父你呢嘛。” 说道这里,沈芳狐疑地看着师父:“师父,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噗”程君楼嘴里的茶不小心喷了出来,他咳嗽半天,眼神游离,不看沈芳,垂眸问道:“芳儿,为何这么说?” 沈芳撇嘴道:“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闺秀,想要给我找个师母啊,要不最近师父怎么感觉神神叨叨的。” 程君楼摇头:“找什么师母,就你……”一个都不够我担心和牵挂的。 “师父,我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我的。期限是多久来得?”沈芳挑眉贱兮兮问道。 “一辈子。”程君楼似乎也想到那年月夜之下的承诺,神情眷恋:“想不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啊。”一辈子这么快就要走到头了。 “那不就结了,有师父在呢,你这辈子都要陪着我。”沈芳笑嘻嘻地说着,看外面天色不错,“师父,今天外面天气挺好,我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吧。”说着,她自顾自地把程君楼床上的被子抱起,拿到了院子里。 她刚把被子抖开,就感觉身后有人,她手上还拿着笤帚打被子上的灰尘,觉察到身后之人的偷袭,立刻反身抽了出去,刚走了两招,就看到大腹便便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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