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息怒,息怒。” 已过花甲之年的白总管老神在在,面对咄咄逼人的宁国公,十分的从容不迫。他迂缓着道:“正因为宁国公是代表皇上来的,为表郑重,奴才才快马加鞭地请侯爷回来,协理配合刑部的调查。反正宁国公已经将提督府围成铁桶,如果提督府内有逆叛,定然是插翅难逃。国公爷何必计较这一时三刻,与其和奴才置气,不如到寮房坐坐,等侯爷回来了,一切都好商量。” “哼!你们故意拖延推诿,不就是怕本官趁着谢浔不在搜出什么来吗?!”宁国公广袖一挥,“来人,给本官将这群刁奴拿下!” 立刻有侍卫上前围住了白总管等人,白总管身后的府兵一拥而上,将宁国公带来的侍卫层层包围。 宁国公望着训练有素,犹如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将士一般的府兵,骇然一震。 早就听闻武安侯谢浔治下严明,兵将刚毅勇猛,无坚不摧,看来此言非虚。 正是胶着难分,谢浔并几个随从不慌不忙地踏进了提督府的大门。 见了宁国公,他微一颔首,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不是宁国公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宁国遽然一愣,僵了脸,似怒非怒地看向谢浔。 “谢侯,缓兵之计用得可好?” 谢浔笑岑岑地走到宁国公面前,道:“国公爷说笑了,谢某坦坦荡荡,从未用过什么缓兵之计。倒是国公爷,您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杀到我府上,想要做什么啊?” 宁国公冷睨着对方:“谢浔,你就不必明知故问了吧。”他举起手中的圣旨,“这道圣旨上写着什么?你不清楚吗?” 谢浔便抬眸瞧了瞧那道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圣旨:“巧了,我这里也有一道圣旨,圣上刚刚颁给我的。”他话音刚落,蓝枫立刻将一道圣旨放在了谢浔手中。 谢浔捧着圣旨,淡然道:“本官收到密报,说是宁国公匿藏朝廷要犯,图谋不轨,便奏请皇上彻查此事,如今已从宁国公府中将逆贼抓获,烦请宁国公随本官往大理寺走一趟,将此事说说清楚。” 话落,随谢浔一同前来的大理寺官员面无表情地道了声:“宁国公,请。” 宁国公惊得舌桥不下:“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谢浔向前踱了两步,擦着宁国公的肩膀站着,语不传六耳,“给宁国公传信的是本侯的爱妾,她怎么可能背叛本侯帮助国公爷你呢?” 宁国公脸色剧变。 “不、不是这样!”宁国公手指一抖一抖地指着谢浔,“你对那裴氏女强取豪夺,对方恨你入骨,怎会欺我!” 谢浔琰琰一笑:“宁国公倒是查的一清二楚。”他挑衅地一挑眉,“那就只能怪宁国公技不如人,白白浪费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被本侯占得先机。” “你!”宁国公长须颤抖,满目怒火,“你何时将李庆舒藏到我府上去的?” 谢浔挑了下眉:“宁国公以为呢?” 宁国公愤然难语。 “让本官想想国公爷打得什么好算盘。”谢浔轻轻按下宁国公的衣袖,娓娓道来,“你想假借圣意,光明正大地将李庆舒带走,再移花接木把人从大牢里救出来,瞒天过海悄悄养在身边。是也不是?” 宁国公恼怒地甩开了谢浔的手。 “胡说!” 谢浔冷哂:“计划落空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本侯受过一次,便也请国公爷尝尝滋味。” 便在宁国公惊愕羞恼的目光中潇洒回身,下令:“来人,押宁国公入宫面圣!” ------ 在谢浔的精心安排下,宁国公匿藏李庆舒一案很快便有了结果。 大理寺顺藤摸瓜,将所有与晋王余孽暗中勾结的官员都揪了出来,宁国公亦对扶助逆党一事供认不讳,皇帝震怒不已,下令三司会审,意在将逆党一网打尽。 谢浔离开皇宫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亲自将谢浔送到泰和宫外的太监总管徐福谄媚地目送着他:“侯爷一路当心,咱家先行退下了。” “徐公公慢走。”谢浔深深看了那徐公公一眼,翻身上马,亟不可待地赶回提督府。 他早已等待不及,他急着去办另外一件事! 此事十万火急,急得他火烧火燎,片刻也在皇宫里待不下去了! 适才看大理寺官员审讯宁国公时,脑子里飞来荡去的全是裴玄霜的脸,那张冰冷的,无情的,对他不屑一顾的脸。 偏偏那张脸是那么诱人,令他看一眼就魂牵梦萦,恨不得立刻见到对方,将她狠狠地蹂|躏磋磨,看她恸哭,听她哀叫,只要她还是他的,还能被他予取予夺,他就快乐!就舒畅! 裴玄霜,你自己做的孽,便休怪本侯心狠手毒! 如此想着,谢浔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赶回了提督府。 马蹄尚未在府门外稳稳停下,谢浔便跳下了马背,大跨步进了府门。 他一路穿堂而过,带着一身戾气推开了琅月轩的院门。 院门打开,荼蘼花的香气迎面而来。花的两旁,站着一众黑甲护卫,他们手持银色长|枪,老树般一动不动,见谢浔来了,齐刷刷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多看他一眼。 谢浔心头莫名一紧。 尚未来得及查问,忽见几个嬷嬷婢女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跪伏在地,哽咽个不住。 “你们哭什么?”谢浔冷道,“出什么事了?” 下人们只一味地哭嚎,无人敢回答谢浔的问题。谢浔怒火中烧,踹翻两个下人闯进房门,一入门,便看见了六神无主的府医,与趴在裴玄霜身上恸哭的秋月。 他揪着一颗心想见的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她盖着鸳鸯戏水红锦被,双手叠放于腹,衣袖垂在身侧,墨发蜿蜒,面白如雪。那双令他欢喜,令他忧愁,令他咬牙切齿的褐眸紧闭着,长睫纹丝不动。 是睡着了吗?可未免也太安静了,安静的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她怎么了?”谢浔牢牢盯着裴玄霜,“怎么院子里的奴才都在哭,你也在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抖了一抖,软绵绵跪在了地上。 “侯爷!”她捂着脸哭道,“主子、主子她去了!” 谢浔猛地刹住脚步。 乌黑的瞳孔倏然缩紧,久久望着裴玄霜的脸不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狞笑:“你们串谋好了诓骗本侯对不对。”他侧头盯着秋月,“她故意让你们这么做,这么说对不对?” “不、不是的……”秋月努力睁着红肿的双眼,“侯爷,主子真的、真的去了!奴才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可主子真的去了啊!” “什么?!”谢浔双目一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他盯着泪流不止,哭得撕心裂肺的秋月看了一会儿,又转过身看了看院中悲戚呜咽,战战兢兢的奴才,继而将目光落在了薛府医的身上。 薛府医被谢浔疾言遽色的样子吓得浑身一抖,提着药箱跪在了地上。 “侯爷……” “薛仲!”谢浔一把将薛府医拽了起来,“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府医诚惶诚恐地看了看谢浔,道:“侯爷……这、这裴姨娘确实死了,奴才已经诊治过了,应是吞金而亡。” “吞金……而亡?!”谢浔根本不相信薛府医的话,他摇着头,面上露出诡异阴霾的微笑,“不可能,不可能的!好端端的,她吞金干什么?” 便松开薛府医,目光慌乱地在房中睃巡:“吞金?不可能!她怎么敢!怎么敢!传太医……”他重重一拍桌子,声嘶力竭地怒喊,“给本侯传太医!” 院中下人慌不迭冲了出去。 “侯爷,不必传太医了。”薛府医小声道,“奴才细细诊治过了,裴姨娘确实是吞金而亡的。生金赤而有大毒,炼十余次,毒乃已。金块沉重,入喉后划破五脏,坠穿肠胃,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啊……” 谢浔怔怔地听着薛府医的话,每听完一句,脸色便寒下三分。 待薛府医把话说完,他的脸色已经寒得不像话了。 “吞金……自戕……她居然敢……吞金……自戕……” 谢浔缓缓回身,在薛府医骇怖的目光中徐徐走向裴玄霜。 那双眼睛依旧闭着,紧紧的闭着。 谢浔亦闭了闭眼,可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褐色的眼眸依旧闭着。 他乍然间怒不可遏,怒火将他狠狠吞噬,烧得他骨头都碎了! “裴玄霜……”他低哑着威胁,“你给本侯把眼睛睁开。” 躺在床榻上的裴玄霜毫无反应。 “裴玄霜!”谢浔浑身战栗,光洁的额头上青筋迸现,“你听到本侯的话了吗?你若肯及时睁开眼,本侯……既往不咎。” “裴玄霜……你别不知好歹。” “裴玄霜!” “裴玄霜!!!” 他喊哑了嗓子,却始终没能叫醒榻上的人。 一个残酷无情的事实似乎不容抗拒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裴玄霜死了。 死在了他最恨她的时候。 明明还有帐没和她算完!她怎么能死! 她怎么可以死! “裴玄霜……”谢浔崩溃地扑到榻上,颤抖地抚摸着裴玄霜的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你死了?你就这么死了?” “死的好,你死了,本侯就清净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狰狞地冷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沉了脸色,一把拽起裴玄霜,摇晃着她的肩膀怒喝:“你给本侯把眼睛睁开!本侯还没准许你死!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裴玄霜死鱼似的被谢浔摇来晃去,脑袋随着谢浔的动作前后摆动。 “侯爷!”秋月不忍直视,冒死拦在了裴玄霜的身前,“侯爷,您就让主子安心的去吧。” 她抽泣两声,抱怨:“若不是怕侯爷怪罪,主子如何会做出这般自戕自戮的事,追根究底,还是侯爷逼得太紧的缘故。” “你说什么?怪罪?” 谢浔凶狠地盯着护在裴玄霜身前的秋月:“你把话给本侯说清楚?什么叫害怕本侯怪罪?她死前跟你说什么了?啊?她说了什么!” 秋月吓得嚎啕大哭,东倒西歪地跪在了地上。 “说!”谢浔揽着裴玄霜的肩,如先前那般亲昵地将她拥在怀里,“胆敢欺瞒半句!本侯叫人活剐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044章 下葬 “侯爷!侯爷饶命!”秋月砰砰磕了两个头, 哽咽着道,“主子被押回琅月轩后一直闷闷不乐,奴才问主子怎么了, 主子说她得罪了侯爷,侯爷大怒,一定会杀了她……” “奴才就拼命的劝主子,说侯爷对主子宠爱有加, 无论主子犯了什么错, 侯爷都不会怪罪。主子听了后只一味地笑, 后对奴才说身子乏了,想睡一会儿, 打发奴才出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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