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霜双眼空洞地看着谢浔,仿佛天地万物都可入她的眼,唯独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行。 谢浔盯着那双无情的褐眸,哂笑。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不说是吧?很好……”他将裴玄霜拽到青石台边,指着不远处爬满了毒蛇毒蝎的石坑道,“知道虿|盆之刑吧?你若不肯说,本侯便让你尝尝蛇蝎噬咬的滋味。” 裴玄霜抬起头来看了看那道石坑,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与谢浔,无话可说。 长久的沉默耗尽了谢浔所有的耐心,他恼羞成怒地攥紧裴玄霜的手腕:“好……本侯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便拽着裴玄霜来到石坑前,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裴玄霜狼狈落入坑底,与一帮翘着蝎尾,吐着信子的毒物同处一方天地。 她笑了笑,毫无反应地瘫坐着。 谢浔阴着脸站在石坑边,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雪白冷漠的背影,暗暗攥紧了双拳。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一道银白色身影闪入石门,缓步来到谢浔身旁,“你这么做,她会死的。” 谢浔转过头,淡淡扫了眉目如画的萧瑾成一眼。 “你来了?”他回过头,继续注视着裴玄霜的一举一动,“你不用担心她。她的本事大得很,这些蛇蝎在她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操纵的工具而已。” “哦?真的?”萧瑾成潇洒地转了转手中的玉箫,“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先前总你说这位玄霜姑娘有操音纵物的本事,今日,我便要好好见识见识。” 谢浔不置可否,只静静地看着裴玄霜。 裴玄霜坐在坑底一动不动。 围在她四周的蛇蝎跃跃欲试。 许是因为裴玄霜过分镇定,那些蛇蝎反而谨慎起来,试探频频,却不发起进攻。萧瑾成讶异极了:“当真是好本事,这些毒物都不敢靠近玄霜姑娘呢。” 谢浔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地有些烦躁,他几乎忘了自己将裴玄霜推入虿|盆的初衷,他明明是想看她崩溃哭泣,看她向他求饶的。 显然,裴玄霜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正想着要不要将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带出来,裴玄霜突然间抬起了头,目光幽幽地看向了身前的黑眉锦蛇。 本盘在石坑中浅眠的黑眉锦蛇倏然之间张开血盆大口,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目标明确地朝着裴玄霜扑咬了过去。 “不好!”萧瑾成急道,“她想自尽!” 话音未落,谢浔已然跳入石坑,徒手捏死了黑眉锦蛇。 蛇身断成两段,谢浔却仍不解气,接连杀死了好几条毒蛇后才停下动作:“你想干什么?”他一把揪住裴玄霜的衣襟,寒声逼问,“裴玄霜,你刚刚想干什么?” 裴玄霜低着头,连个眼神都不肯赏给谢浔。 “说啊!你想干什么!”谢浔下颌绷直,冷白的手背上爬满青筋,“你想利用毒蛇求死?是不是?是不是?” 答案显而易见,他却接受无能。 她居然,还想离开他!摆脱他! 一想到这里,谢浔就恨不能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咬下来,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裴玄霜,你别想死。”谢浔齿尖溢出一声冷笑,“你这条命,是我的……” 裴玄霜浅褐色的清瞳微微一颤,转过脸,消无声息的盯住了另外一条毒蛇。 那蛇生着一双殷红的赤目,见裴玄霜看了过来,忽地昂首吐信,慢慢地朝她爬了过去。 眼见得那毒蛇越爬越近,裴玄霜缓缓抬起双眼,直勾勾地望住了谢浔。 谢浔仍沉浸在裴玄霜不肯屈服的愤怒中,冷不丁见她望住了自己,呼吸不由一滞,大脑也在一瞬间放空,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拂然,当心!” 电光火石的一霎,萧瑾成飞身而下,用手中的玉箫挑去了扑向谢浔的毒蛇。 谢浔一震,盯着软在地上的毒蛇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想杀我?”他怒极反笑,“裴玄霜,你想杀我?!” 裴玄霜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浔,只觉得他的话好笑极了。 她自然是要杀他的,只恨自己杀不掉。 “裴玄霜,你说话啊!”谢浔强按着汹涌着的戾气,堪堪忍下了将那双浅褐眼睛剜出来的冲动,“说,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裴玄霜一哂,诚实地点了点头:“不错。” 谢浔面上一顿,被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打击的体无完肤。 “你……”他羞恼地掐住了裴玄霜的脖子,尚未动作,萧瑾成忽地抽出一把软剑,朝着裴玄霜的心口处刺了过去。 裴玄霜闷哼一声,愤恨地剜了萧瑾成一眼,栽在谢浔怀里。 谢浔混乱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萧瑾成!”他怒叱,“你干什么?” 萧瑾成笑笑:“不干什么,替你解决个大麻烦。” 谢浔一把推开萧瑾成,紧紧抱住裴玄霜呼唤:“玄霜?裴玄霜?!” “哈哈哈。”萧瑾成东倒西歪地在谢浔身边笑了起来,“假的!逗你玩的,我用剑柄点了她的穴道而已,没杀她。” 谢浔一怔,这才发现抵在裴玄霜胸口上的不过是一截剑柄,剑身半掩在萧瑾成飘逸的袖袍下,并未穿过裴玄霜的胸膛。 他暗暗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乖巧躺在自己怀里的裴玄霜,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怎么样?刚刚是不是很害怕呀?”萧瑾成收起软剑,“害怕她真的死了。” 惊出一身冷汗的谢浔沉默不语。 萧瑾成晃了晃手里的玉箫,不羁地踞坐在地:“拂然,你告诉我,你千辛万苦地把她找回来做什么?” 谢浔目光一沉:“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将先前的账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然后呢?”萧瑾成追问,“杀了她解气吗?” “杀了她?”谢浔面色渐冷,可望着裴玄霜的目光却依旧不舍温柔,“杀了她岂非便宜了她,本侯要把她困在身边,一点一点的折磨她,直到她……” 他猛地一顿,说不下去了。 萧瑾成在旁追问:“直到她什么?屈服吗?”他冷笑着摇头,“拂然啊,我说一句实话,这女子的性子我是看透了,她心如顽石,你降不住的。” 谢浔面上一僵,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降不住也要降。”他死死抱住裴玄霜,“本侯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萧瑾成皱了皱眉,一脸感慨地拍了拍谢浔的肩膀。 “拂然啊,我看你是被她降服住了。” 谢浔乜眼瞧他:“你什么意思?” 萧瑾成耸了耸肩:“很明显,她不爱你,只一味的恨你。而你,却对她爱恨交加,甚至爱多于恨。” “爱?你说我爱她?”谢浔笑容玩味地觑起双眸,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不可能,本侯对她只有三分喜欢,七分怨憎。” 萧瑾成一哼:“我看你是十分嘴硬。” 谢浔目光闪了闪,抬头,看向了别处。 萧瑾成浅笑两声,放软了语气好言相劝:“拂然,此女性格坚韧,嫉恶如仇,你这么逼她,只会让她离你越来越远。等她真的将自己耗得油尽灯枯了,你就是想挽回,也挽回不了了。” 恰好望着一盏将将燃尽的灯烛的谢浔微微一颤,双臂不由自主地圈紧了怀中的女人。 ------ 再一次苏醒过来时,裴玄霜已然回到了琅月轩。 琅月轩中一切如旧,便是院子正中摆放着的荼蘼花都没有移动半寸,可裴玄霜还是觉得那两株荼蘼花变了,变得陌生而虚假。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懊恼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确实是想死的。 原本,她还有所牵挂,有所寄托,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师父,师兄,还活着干什么? 留着这幅残躯由着那武安侯糟|蹋吗? 绝不。 她要死。 真的死。 作者有话说:
第053章 求死 她隐隐约约觉得有道声音在阻止她寻死的想法, 但她不愿意听,不愿意想,死, 是她眼下唯一的渴望。 “主子,您醒了?”熟悉的女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跪倒在她榻前。 “主子!”女子哭泣, “主子, 您终于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 裴玄霜缓缓转过脸,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秋月。 “秋月,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朝秋月伸出手, “不是让你带着银子离开提督府吗?” 秋月握住裴玄霜冰凉的手, 含着泪摇头:“奴才不走,主子尾七还没……” 她说着一愣,狠狠“呸呸”了两声:“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奴才不该胡说八道, 主子好好的, 主子始终好端端活在这个世上。” 裴玄霜笑笑,淡淡地道:“你不必道歉,这没什么好在意的。”她看向窗外的荼蘼花,“秋月,那两株荼蘼花是新送来的对吗?” 秋月一愣, 皱着眉撒谎:“不、不是啊,那就是一直养在琅月轩里的荼蘼花。” 裴玄霜看破不说破, 且点点头:“秋月, 我要祭拜一下我的师父, 你帮我准备些东西吧……” “好。” 秋月包着泪的眼睛眨了眨,二话不说给裴玄霜准备祭品。 裴玄霜披麻戴孝,跪在了火盆前。 看着一沓一沓的纸钱在火盆中烧成了灰烬,裴玄霜真心实意的觉得,她的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师父。 您等着徒儿。 到了阴曹地府,咱们再做师徒。 她如此想着,干涸的眼底终究泛滥成海,泪水如泉涌般流了出来。 当心事重重的谢浔踏进琅月轩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才从阎王殿门口将她拽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给别人披麻戴孝了!她就不能离这些阴气重的东西远一些! “裴玄霜!”谢浔气势汹汹地逼近,“你在干什么?” 见谢浔来了,奴才们纷纷避至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秋月面色顿白,悄悄拽了拽裴玄霜的衣角。 裴玄霜无动于衷,继续往火盆里扔纸钱。 谢浔望着裴玄霜,简直被她这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气死了! “本侯在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他俯身揪住裴玄霜的衣领,“谁准许你在提督府烧纸钱的,谁准许的?” 他回头瞪着院中的下人:“本侯不是下令不准府中各处再出现这些不吉利的东西吗?是哪个不怕死的弄来这些东西!” “是、是奴才找来的。”秋月猛磕了两个头,“主子说,她想拜祭一下师父,奴才便、便给主子找来了丧服和火盆……其他的,奴才没敢拿给主子啊……” “师父?”谢浔便又去看裴玄霜,“你原来在祭拜你的师父,裴玄霜,你这不是挺有良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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