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失神,楚之桥还是往山上走。 到了辰时末,风更大,雨也应势而落。 桑婆在厨房里头和眉儿做饭,往外头瞅了一眼:“楚小子去哪儿了?” 眉儿笑笑:“我看院子里头斧子没了,该是去砍柴了。”说罢到厨房门口看雨越下越大,“我还是去接他吧,不然淋雨淋太久感染风寒便不好了。” 桑婆没说什么,只道:“你要去别拉了祇儿,我找他有活干。看看怀夕去不去,教他陪你。” “不用,我一人就行。” 风大雨急,当着要这么大雨要下很久的,没想到快走出村子的时候,雨就渐渐小了许多。 午时还未过,能嗅到饭香混杂着雨的味道,莫名的还挺让人安心。眉儿撑着伞,看着雨滴从伞的边缘滑落,伸手出去,凉凉的雨滴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眉儿心里明白的,是因着沈祇在身边,她的心境才能这么欢喜。 景中人不知自己在他人眼里是如何的存在,只楚之桥两手空空,狼狈的连斧头都不知道丢到何处的时候,恶念和崩溃就在一瞬间的时候,他看到了眉儿。 眉儿的裙摆都被雨水溅的脏了,却笑着朝着自己迎了过来,待看清楚自己的模样,她的笑意消失,眉头蹙起,眼神里都是担心。 那伞也遮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她这样的人,该是一直笑着的,她该无忧的在这世间活到老。 “快回家换身衣衫吧,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家... 楚之桥心绪难再抑,拥了眉儿入怀,短暂的放肆,哭声那般的难听,怀中人却没嫌弃他,只拍了拍了他,在耳边轻声说着安慰的话。 世间万物,不及她温柔。
第72章 、我只欢喜你 谢怀夕其实不明白的, 看着沈祇老神在在整理药材,凑近问他:“你就一点都不吃味?人家抱你媳妇儿哎。” “你都瞧见了怎么不上前给人扯开?” “还灰溜溜的躲开?” “这两人现在都没回来,指不定在哪散心讷?你就忍得住?” 沈祇称好一味药材, 这才放下手边的东西, 侧头看着谢怀夕。后者看沈祇面无表情, 没什么反应,被看了半天看得有点发毛。 “你盯着我干啥,抱你媳妇儿的又不是我。” 沈祇这才无奈开口:“楚公子是苦命人, 能活着已然不容易。我与眉儿相知,她是何人何心我便也明白。平时吃醋当调剂, 算是有意思。这回, 却是没什么好吃醋的。” “苦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苦?我不苦?三娘不苦?世间有人活着便就有人受苦。各人缘法, 哪能都一一照料到了去。”谢怀夕还在说:“何况我看楚小子不大像个好人。” 沈祇摇了摇头:“没遇到眉儿,他会死。” 谢怀夕还欲再说,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的桑婆直接给谢怀夕后脑勺来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少针对楚小子, 还有你哪里苦, 我看你好的很。你这回下山带了多少银两, 不是苦么?都交给我就是了, 我让你知道什么是苦。” 谢怀夕讨好笑, 连忙摆手不再说什么了。 等雨完全停下, 已临近黄昏, 日轮被洗刷成了橘色,酝酿出一片橙色的晚霞, 院门口被雨打的有些蔫儿的稻草都在这片黄昏之景中感染了生机。 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之后却是明月伴星辰,自有一番宁静,再之后,便又是新的一日。 眉儿陪着楚之桥回来的时候日落正美,沈祇就站在院门口等她,看着眉儿的白色素衣都被染透,酝了一层温柔的光,也看着眉儿看到自己后脸上泛了笑,小跑着朝着自己迎了过来。 沈祇并未表现的多亲昵,只是笑着看了看她,开口道:“中午没吃,你和楚公子饿不饿?” 眉儿便又回头朝楚之桥道:“我还好,楚大哥你饿不饿。” 楚之桥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院子,沈祇随后,到了门口站立在眉儿身侧,广袖交叠,沈祇捏了捏眉儿的手心。 刚好人都在,沈祇便道明了此次下山的缘由。 “岙州城内瘟疫开始蔓延,全州内的医者除却老弱,基本都已在主城汇合。我此行下山,一来不放心眉儿,二来便是应了征召。师父身体抱恙原是想回绝,我却想出一份力,便应了。这当口能进城也是因着此。” 沈祇一说完,屋里面的面色各异,桑婆年纪大,倒没什么反应,谢怀夕面容却是古怪的纠结,楚之桥则看了看眉儿。 至于眉儿,反应则算是在沈祇意料之中。 “我与你一同去。” 沈祇侧头看着她,摇了摇头:“你不能去,逃难之时瘟疫的场景你看到了。你我至亲皆下落不明,你不能再出事。” 眉儿还欲再说,沈祇则又笑了:“你好好的,我就不会死。” 话说到这里,眉儿沉默。 临行前这场饭,可以说吃的是相当安静,桌子上除了碗筷的声音,就听不到其他动静了。谢怀夕拿了酒,又被桑婆子给骂了回去:“他明日要上路,喝酒怎么御马?” 楚怀夕倒是有些酒兴,接过那酒给自己斟满,举杯朝着沈祇敬了一杯,一饮而尽。 曾经相熟,沈祇知晓他意思,便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朝着楚之桥道:“乱世不知何时终,我等卑微,活着已然不易。前路未卜,也不知继续往前走是苦还是甜,可停下,便好似都是苦了。” 沈祇说着,衣袖被眉儿扯了扯,微微侧头看了眉儿一眼,继续道:“活下去,总会找到自己的路,楚公子。” 春季的夜里有独独属于这春的味道,谢怀夕坐在院子里,沈祇不好饮酒,他便独饮,有些醉意上头的时候就开了口:“我当着你下山全然是为了眉儿,未曾想原来是这层意思。” “自然也是因了眉儿。” “你不过十七年岁,师父那性子,如何准了你下山去趟这浑水。” 沈祇看谢怀夕,觉得挺有意思:“你还是了解师父,一开始自然是不准,后来我也不知如何就又准了。” 谢怀夕哪怕喝多了,还是有点分寸,眉儿紫纹渐褪,每日食的所谓练功的瓷瓶他仔细看过。心里有些猜测,却是不敢深想,可三娘与眉儿同种紫笙毒,却由不得谢怀夕不多想。 若原本下山不准,后又准了,能是因了什么。 与眉儿和沈祇这便宜师弟,不过萍水相逢,师父为了三娘几耗尽己身性命,谢怀夕哪怕有猜测,哪怕有不忍,却也是不能说。 有时候谢怀夕甚至在想,从三娘再到顾师父和自己师父这般对眉儿与沈祇倾囊相授,乃至桑婆和林伯对他二人这般尽心,是不是也就是知道师父所图,不过不忍罢了,才对他二人这般好。 不能言,心中有愧。 谢怀夕将壶中酒一口闷了,道了句:“好好陪陪眉儿,你俩这回分开,便就真不知何时能再见,瘟疫不绝,城主怕也是不会放人。” “自然。” 要说这回离别,心境和上回与眉儿不欢而散,又大不相同。上回沉浸在情爱之中,生了怒,这会儿便觉得其实她只要好好的,她想怎么作了,闹了,发了脾气了,都是可以的。 过日子和她一起,有滋有味的,沈祇也就明白了自己爹娘那般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欢喜过了是为何。 沈祇无法将心境全然表达了去,只进了眉儿的屋子,两人待在一处多一会儿时辰就觉满足。 眉儿见着沈祇进来,那双倔强的眼,一看了他,却盈满了泪,偏偏又像个孩子似的不像被他看见,侧过了头。 沈祇上前坐在其身侧,将眉儿的身子掰正,伸手帮她擦了眼泪:“哭什么。” “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 “其实你本可以不去的。” “你告诉我你哭什么。” 眉儿看着他的脸,心里不舍,生了惶恐,一张口,眼泪又流了下来,那眼泪流到沈祇的指腹,滚烫的触摸,像是魂魄都黏合融合到了一处。 沈祇将她拥入怀中,去吻她的发。 “我们还没成亲,爹娘婶婶伯伯都还没找到,还有我弟弟,还有阿月...”眉儿数着自己手指头:“还有好多好多的事儿没做,我真的好怕你就这么死了,瘟疫啊,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却上赶着,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在这世间我活不好的,我怎么活啊。” “我承认我和你闹的时候,我觉着你不欢喜我的时候,我想着我不如离了你一个人去活了,我如今也有了另谋生路的本事,可怎么办,我就是舍不得你,我就是放不下你。” 哭到此处,眉儿也没让沈祇不去,她知道的,沈祇是如他爹爹一般的人。当年洗城之时婶婶拦不住沈伯,如今的她也是拦不住沈祇的。 沈祇掷地有声:“是我,是我沈祇,不能没有你。” “你好好活着,我便不会死。” 像是被海浪拍打上岸的鱼儿,眉儿急切的去寻沈祇的温度,没什么比唇齿相依能再让她感觉到安心的了。 年轻的男女,不知道如何表达爱意,如同原始的生灵,只能在最原始的欲望之中去呈现内心无法言说的情意。 爱之一字,汹涌时可化作囚人窒息的水牢,缱绻之时也可化作救人一命的灵丹妙药。 而此刻,沈祇与苏眉,便是彼此最好的药。 渴求如海啸,眉儿逐渐失了理智,沈祇想把持住,想推开她,禁不住眉儿一次一次的期身上前。 可这处院子终归是不大方便,怕被旁人听了动静。 沈祇拿了披风将人裹了,抱着眉儿御马直接出了村落。 月朗星稀,天边的太白星亮的让人觉得这朗朗夜空像是虚幻。 直到夜风将眉儿脑子吹清醒了,沈祇御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只环抱着她,轻声道:“清醒点了没,魂差点儿被你勾没了。” 眉儿侧了身子,去抱他,身子被他的披风裹着不冷,脑袋窜出来抬头看他笑道:“看着你这张脸,我便想与你亲近。” “色字当头一把刀。” 眉儿回道:“食色性也。” 两人这就又笑了,沈祇低头看她,到底是情难自禁,又低了头。 这回是眉儿不大受得了,推开了他,在马上,亲的她脖子都快断了。 “食色性也,怎的不食了?” “食不动了。” 马儿一步一步走,晃的眉儿有些犯困,她问沈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欢喜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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