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眉丫头去。” 谢怀夕一脸不可置信:“婆婆, 怎么能让她去?外头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瘟疫若真控制不住,到这村落也是早晚的事儿。别让眉丫头连祇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桑婆又道:“我年纪大了, 跑不动了,你们两个小的要是想跟着, 也就去吧。不过丑话说前头,别人都是巴不得往城外跑,你们非得往城内钻,性命攸关的事儿,死了也不稀奇,别后悔就是了。” 眉儿自然是不后悔的,楚之桥则跟着眉儿一道去了。 剩下谢怀夕一直朝着桑婆叫唤。 桑婆给了谢怀夕一下,才道:“全城戒严,眉丫头倒是想进,她进得去吗?如今能进城的不是只有你这手持医者文书的大夫,其他的谁能进城?谁能出城?” 谢怀夕这才反应过来,却更是急得跳脚:“眉儿那身子。” 话说到这份上,知道的也就心知肚明。 桑婆冷哼:“不必憋着,她近日内力动用不得,却不是走火入魔之相,我虽不知为何,但却是不应该。再瞧公子给眉儿用的药。”说罢心里来气又给了谢怀夕后背一巴掌,话锋一转,“楚小子都知道舍不得眉丫头都跟着,你倒是一点没跟着的意思。” “师父来信了,不是说让我在此处等三娘么,三娘不到我哪里敢走。” 一声叹息,桑婆自觉作孽:“也不知祇儿在城内如何,我想着眉儿丫头最好还是能进城的,总归也是见不了几面了。” 谢怀夕不说话,站定许久,等到桑婆都要进屋,才拉住了桑婆的衣袖:“婆婆,眉儿对自己身子一点都不知晓吗?” “一颗心眼巴巴的都给了师父,全然信任,我个老婆子如何能说。” 这就是默认了谢一对眉儿用药之事情,却都对此事避而不谈。论其背后的缘由,其他人不知,两个跟了谢一那么多年的人能不知道吗?桑婆心里更是恨毒了三娘,可能如何?那是公子心尖尖上人,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何况是八杆子打不着的眉儿。 桑婆觉得作孽,心里愧疚,眉丫头是个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这么个好姑娘,满腔的信任,满腔的回报,却被利用了。桑婆搞不清楚公子到底要干嘛,却也知道,那药不是什么好东西,盼着别伤及性命就是。 这头谢怀夕走不得,他要等三娘到,才敢去找眉儿。 那头眉儿则是被拦在了城门口。 许是天公垂怜,也许是眉儿行善终是有了回报,恰好遇见回主城的周二爷,这才得以进城。 还来不及道谢,眉儿就被城内境况给惊到了。 主城眉儿是来过的,当时热闹,这会儿,却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许多人家都挂上了白布,萧条之景宛若空城。 策马行在街道之中,马蹄之声哒哒得回荡,听得人心里都发空。鼻口被白布遮挡,那挡不住的艾草味道实在冲鼻,眉儿蹙眉,这才侧头朝着同样策马在一侧的周二爷道:“周二爷,我是来寻我夫君的,不知被征召的大夫如今都在哪?” “瘟疫肆虐,大夫所在之地可不是个好地方。”周二爷和眉儿打过交道,没劝的意思,也敬重她,又道:“你若当真执意要去,我便差人送你去,不过你要想好,进去容易,出来难。” 眉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自如此,周二爷便没再说什么,唤了两个兵将,打算将眉儿与楚之桥二人一道送去。 眉儿却侧头对楚之桥道:“我有一交好的姐妹唤做阿蛮,住在城东巷尾。原是个路边卖吃食的,我分身乏术,只好托楚大哥你帮我去瞧瞧了。” 楚之桥不动,眉儿就恼了:“我又不是诓你,阿蛮若真有事,你便再来寻我。” 知晓眉儿意思,是怕自己跟着去会染了疫症,至于那所谓交好的姐妹,想来应该也不是假的。楚之桥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两人朝周二爷道了谢,由兵将带着兵分两路各自朝着目标去了。 眉儿策马,一颗心都被抓着似的。先前多少也猜到城内境况不会好到哪里去,却没想到会坏到这种地步。越往城内,破败之象越发明显,兵将也多了起来。 多了兵将却不是因了别的,而是抬了人不知要搬到何处去。还有些能走的百姓,被领着朝着另一个方向去。 直到了城郊,眉儿心里发慌,不因了别的,只因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忍不住问带路的将士:“不知这浓烟为何?” “烧尸体的味儿,姑娘,若是怕了,回头还来得及。” “多谢,只我夫君在此,我无论如何也是要与他一处的。” 倒是个痴情的,兵将不多言,策马的速度又快了些。 城郊官道宽阔,两旁树木多密集,随着策马景色不断向后,在眼尾形成了一片绿。心里发急,也就没了心思去瞧远处升起的浓烟滚滚。 再向前,眉儿就看到了一处村落,不对,不应该说是村落,而是一排屋舍。瞧不真切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却见人来人往,行在里头的人步履匆匆,讽刺的比主城都热闹了许多。 再闻那浓重的药味,眉儿便知应是到了。 那入口处书一明堂三字,在入口来回的却是尸体,触目惊心。 勒马停下,兵将上前禀明了来意,又将周二爷的令牌亮出,那守门的兵将点了点头,眉儿便迫不期待的下了马。 “不知姑娘夫君是哪位大夫?”守门的道。 “沈祇,沈大夫,快让我进去可好。” “姑娘不急,大夫多,我得进去问问。问过了再来回禀姑娘。” “不能直接让我进去么?” “姑娘,你也瞧见了里头是个什么样子。况且少城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别叫小的为难。” 眉儿没作纠缠,急道:“那有劳了。” 在门口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那守门兵将出来,那守门不知是个什么古怪神色,语气带着打量和试探:“沈大夫说他尚未成亲,何来发妻?还说他谁也不见,叫轰了走。” 周二爷手下一听便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忙劝道:“自如此,姑娘还是赶紧回吧。”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儿,马不停蹄的赶到这,他却不见。虽心里明白沈祇是怕自己染了疫症,但乍一听到这话心里还是跟被针扎了似的。他爱重自己,难道自己就不爱重他,这么多年他也该知晓自己脾性,难不成... 难不成他也染了疫症? 眉儿眼中噙泪,开口多少有些哽咽,将所想直接问了出来。 那守门的神色尴尬又有不忍,眉儿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如此,她无论如何也是要见到人的。 眉儿手腕一动,门口的人还没瞧清楚,周二爷手下的佩刀就被眉儿抽了出去。寒光一闪,那刀柄却不是朝着别人去的,而是架到了自己脖子上,身姿都显着倔强,眉儿只道:“麻烦大哥再帮我问问,若他仍是不见,我便自刎于此。” “使不得啊使不得。”守门兵将刚才知晓这姑娘是来寻沈大夫的,心里还高兴,沈大夫染了疫症,临死之前能见了自家媳妇儿,好歹不算那么凄凉。没成想沈大夫疾言厉色,不但不见,还让直接轰走。 这些时日,这些大夫是如何舍身忘死的救治,兵将都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沈大夫,刚来的时候多俊俏一人,眼下被熬得就剩个皮包骨。 守门的心里不忍,也懂沈大夫心思想保全自己媳妇儿,又敬重眉儿痴心一片。两相为难,见眉儿来真的,脖颈儿都被划破了渗了血,哀叹道:“夫人,请进。” 想过许多再重逢的光景。 可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可能是无能为力的心有戚戚然,甚至眉儿也想过是不是等来的就是他的一具尸骨。却没成想是当下这种,苦的喉头都发刺。 她看着沈祇发丝凌乱,眼下青黑之色告知着其主的命不久矣,两颊凹了进去,整个人形同枯槁。那双如深潭的眼,此刻也都是灰色,见到眉儿,有了光亮。 却在下一瞬就瑟缩了回去。 沈祇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动作急,手边的药碗被打翻,那药汁就撒在了床上,何等狼狈。 眉儿冲了过去,直接掀开沈祇的被子,怒道:“既还活着!便有什么好躲!” 守门的原瞧着心里发酸,被吼得一激灵,道是沈大夫那么个清冷人儿,没想到媳妇儿这般彪悍。
第76章 、转机 窗棂上透过来的光, 扬起平时肉眼不可见的灰尘。在一束一束被切割的光里,游荡着,本该是闲散的悠然的;在眼下让人只觉寂寥的萧条。 对于沈祇的反应, 眉儿不觉意外, 只心里蔓延的苦楚教她喉头越发的堵塞起来。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 在掀开被子之后,那消瘦的身体,更刺她眼。伸手去抱他, 却被推开,眉儿倔强的恨不得直接给他敲晕了。 “你若因疫症死了, 我也绝不独活。” 多么铿锵有力的话, 沈祇却因此生了无名火:“你若不来,我便能坦然试药, 你不懂医术,来了有何用。” “怎会无用,我来了,你总归顾着我不敢就那么轻易死了。” 沈祇此刻是没力气的, 被眉儿箍在怀里, 挣脱不开, 也没了动弹的心思。他心下觉着, 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眉儿都被卷了进来, 若真无法研制出应对疫症的药, 怕他二人真的就要死在此处。他自己若没了,也算死得其所。可眉儿呢?何其无辜, 眉儿本就是因着自己才受了这许多的苦楚,年岁这般小, 怎能真的将命搭在这里。 只因对自己有情,那沈祇宁愿她从未对自己有过爱重的好。 可沈祇心里也明白,即便不是因着彼此这份情,这么多年,她也不会让自己一人死在这处。这么算来,倒不如一开始就没到过沈家。 不被童养媳三字所掣肘,自去过自己的日子。沈祇想着,只要眉儿愿意,是总能将日子过得好的。 “当真不走吗?” 沈祇这话说的轻,眉儿当着是他明白了,便道:“当真不走。” “好。”沈祇轻轻推开眉儿,“这疫症传染性极强,你且离我远些,所有与我接触过的物件儿都要及时拿艾叶清洗。” 说了几句,废了些气力,沈祇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又道:“口鼻捂好,现在听我的,去找杜仲达杜大夫,我新配的药该是熬好了,你帮我拿过来。”见眉儿蹙眉担忧却也难掩乖顺的样子,不得不扯了嘴角笑了笑,“别担心,怀夕师兄呢?有他在可能还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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