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哥哥没跟着一起来。”眉儿看着沈祇的样子,看那下巴上的胡渣,想着他是那么爱洁的一个人,嘴唇都干裂了。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后又这般温柔了。再想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早就想来,被劝着,被拦着。拿我当孩子哄,说是这疫症也不会有多难治。我心里发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脑子里总想着你。” 眉儿伸手想抚摸沈祇的脸,被躲了过去,她也不恼。 就见那窗棂上的光投射在她绣着缠枝纹的紫色窄袖衣群上。那紫色不知怎么染出来的,随着动作,还透着银光,好看的紧。沈祇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袖口处,像是心里也长出了一株紫色的藤蔓一样。 破土而出,破开一片灰烬,多了生机。 “还好我来了,若是再晚些,你会不会就...”眉儿有些说不下去,抬手擦擦眼泪,动作稚气的还有几分可怜,“你总是这样,你到底明不明白,碰上这样的事儿我是不可能走的。还叫人轰我走,要是真的最后一面也都见不到,你真的忍心么?” “昂,还没成亲,确实没媳妇儿。” 知道他是有心缓和下气氛,眉儿却没被逗笑,倒是眼泪掉得更多了,就跟雨线一样往下落。沾染到白布上,都被浸润了一片,原是想逗逗她,沈祇见她这样想伸手去给她擦眼泪,眉儿也作势伸了脸过去。 一副小女儿情态,让人好生怜惜。 那睫毛都被浸湿了,楚楚的一片天真。 沈祇不敢,收回手又道:“快去端了药来吧。” 眉儿嗯了一声,才转身出去。 人一出去,沈祇强撑着身子,起身去拿搁在桌子上的木梳。将玉簪取下,慢条斯理的将头发梳好,等眉儿进来的时候,就见着沈祇又如平常似的齐整了。 只是那张脸的憔悴和病态,却还是掩不住的。 忍着心中难受,眉儿喂了沈祇药,见喝光了,给他掖了掖被角:“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沈祇摇摇头:“别一直在我身边陪着,若是这般怕是出不了两日你也会染上这病。闲不住,就将我衣物洗洗吧。” 眉儿道了声好,就听话的拿着那衣服走了。 待晚间儿,一明堂的大夫都知沈祇的小媳妇儿来了,正在药房熬药。有年纪小好奇的大夫就过去凑热闹,想看看沈祇的媳妇儿长个什么样子,一个时辰不到,眉儿都快把大夫给见全了。 有两个年纪小的,见着眉儿貌美,原是凑热闹想逗嘴两句的,反倒闹了个红脸。那杜仲达不好意思,他是没和姑娘相处过的,在姑娘面前面皮薄的狠,来来回回人过,他的脸倒是比眉儿还红。 直到噗嗤一声笑出来,杜仲达挠挠后脑勺很是不好意思:“年纪小的不懂事儿,姑娘别介意。” 原一下午两人都不好意思说话,这会儿开了口,眉儿也就问道:“我刚来那会儿听沈祇那意思是新熬制的药方子,不知道如今这疫症可有了能治的办法了?” “算有吧,也亏了沈兄豁得出去,察觉到自己染上了之后,就开始试药。眼下有了缓症方子,却是没根治的法子。其他病人倒还好些,只他,来来回回的试,身子都快试坏了。”杜仲达见眉儿脸色变了,又道:“缓症的方子得来不易,虽没办法一下子解决疫症,但好歹拖延了时间。拖延了时间,自然就会有机会研制出更得用的方子,便许多人的命说不定也就因此保住了。” 也是杜仲达老实,眉儿是沈祇的人,便是顾念这一层,也不该说了实话。 果不其然,听杜仲达一说完,眉儿熬药的手都开始发抖,原还能苦中作乐说笑两句,这会儿只抿唇一句话不说了。 等眉儿喂完沈祇喝完晚间儿的药,那眼泪又跟不值钱似的往下掉,看得沈祇一阵心疼。 “怎么了这是,早间儿不是说好了么?怎的又掉金豆子了。” “便是救人,你也不该自己去试药。我便是不懂医理,也知道是药三分毒,不能乱吃。”眉儿话头一冒,生了恼怒,“你光想着救人,自己的身子都全然不顾了,那我呢?你怎的不想想我若是没了你该是如何?” 见沈祇面色如常,眉儿说话的声音都变尖细了:“那么染了疫症的人,你便是一个方子一个方子试了又如何,作什么非得拿自己的身子去试,你到底有没有顾念着我啊。” 说到后头,那眼泪根本就收不住。 沈祇却一句话就让眉儿的哭声戛然而止:“是你,你也会如我一般的做法的。” 面对自个儿放在心尖尖上的,自然是百般不忍,哪怕知道对方心有抱负,放在自己身上觉得对的事情,放在对方身上,却是如何都忍不了了。 眉儿被哽的心里发闷,手指紧紧捏着药碗边缘,问道:“我该怎么办?” “你年岁还小。”沈祇望着眉儿的眼神柔了许多,声音也越发的带着安抚的意思,“我会尽力,尽力不让自己出事。当真死了,也不要难过,算是死得其所。而你,自是要好好活下去,爹娘还没音信,不知死活,便是为着此,你也得活下去。等你再遇到喜欢的人,对你也好的,也自是要嫁人,好好的往下过。” “你王八蛋。”这般的脏话就从眉儿牙缝里挤了出来,她泪中带怒:“你别想就那么轻易死了,也别想我会去嫁给旁人。你真没了,待寻得爹娘婶婶消息,我就随你一道去。” 知道这丫头是能干出来这事儿的,沈祇盯着她:“若是如此,死后黄泉,清明冬至,来生,生生世世,我都不愿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这话就狠了,眉儿怒气一冲,心中一口气闷到了喉头,手中一使劲儿用了丹田内力,手中药碗碎裂,直接扎到了眉儿手心。也因着动用了内力,眉儿手腕带着心口一痛,喉头开始发甜。 再看沈祇那双眼里对自己的心疼,一下子对失去的惧怕,对当下的自己手都开始流血,他却还是不敢触碰自己的恼怒,再是止不住喉头的那股甜,吐了口血出来。 嘴角血迹都发紫,明显不合常理。 沈祇眼神由忧转惊,这会儿倒是再顾不得会不会染上疫症,直接给眉儿切了脉。 “不可能..”沈祇侧头,盯着也有些茫然的眉儿,“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练功怎么练得?怎会伤及心脉身子已然快油尽灯枯?” “怎么可能!”眉儿也一惊,“我身子好得很,你少来诓我。” “你这血呢?紫色的你看不到吗!” 被沈祇这么一吼,眉儿才注意到那血黑得发紫,像是中毒。 “我这是最近一用内力,就手腕带着心口都疼。” “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没...”眉儿一急,还待再说,不成想喉头又是一阵甜,怕沈祇担心,硬是将口中血吞了回去,嘴角却还是沁出一丝。想装样子说话,却是脑子开始发昏,眼睛开始发黑,身子一软,趴到了被子上晕了过去没了动静。
第77章 、试探 脉搏渐微, 却又无中毒迹象。 沈祇拄着拐杖,强撑着身子站在一侧,见躺在床上的人除却气息微弱之外, 并瞧不出什么异常。见赖公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忙问道:“晚生医术不精, 着实瞧不出是如何了,麻烦赖公废神了。” 赖公不耐烦摆摆手,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看得沈祇心里一阵发紧。要不是现在他自己身子也不行了,放在平时他身子无碍的时候, 实在是想给这老头一脚, 省的在这吓人。 “如何?” 屋子里就他三人,赖公着实纠结, 心里也很烦躁,早知道还不如让姜老头来得了,他实在是不想给这小子添堵。 这要是换个人,也就直说中了紫笙毒了, 好好将养着等四十收尸就是。何况赖公觉着无病无痛活到四十就算生不了娃娃也不算亏, 可沈祇是谢一的徒弟, 这怎么说? 不怪赖公如此纠结, 但凡医术高些的大夫, 都知晓谢一这号人物。既然知晓知晓谢一, 就不可能不知道他多年都在为紫笙毒奔走, 时常一些稀有药材没有,还得是找些大夫帮忙的。年岁长了, 有点影响力的大夫也就都知道谢一多年都想着解这奇毒。不知道内情的,只当是谢一想在这医术上更精进;知道的, 便觉着谢一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好巧不巧,当年有一味药引子,只有赖公有。赖公虽佩服谢一医术,却又向来瞧不上谢一行医的作派,总觉着他这个人亦正亦邪,实在不算善类。当年谢一为了那味药引子,万两黄金奉上,赖公都没松口,直到谢一亲自现身说明前后缘由又挨了他一顿骂,赖公才答应将那药引给他。一边叹谢一痴情可怜,一边也多少瞧不上他沉沦儿女情长。 眼下沈祇是谢一徒弟,他媳妇儿就这么刚好也中了紫笙毒,谢一的徒弟竟然不知道这毒,这里头说没点弯弯绕绕见不得人的内情,谁信? 赖公人虽然不着调,但是这一月的日子看着沈祇为着疫症舍身忘死的试药,这会儿还不知道沈祇能活多久呢,他媳妇儿快死了教他这个老头子怎么开得了口。 更为教人难以启齿的是这丫头年岁轻,紫笙毒本不该如此快的发作,偏偏习武,内力行走丹田血脉之间,这不是催人死嘛!估摸还吃了什么药,才让紫笙毒这般快的蔓延至心脉。 前后一思量,赖公心里直接把谢一骂得猪狗都不如。怕是谢王八碰到这同样中了紫笙毒的眉儿,拿来试药了,算着那女子中毒的年月,也就这两年了,怪不得谢王八对自己徒弟媳妇儿都下得了狠手。 “赖公!”沈祇怒道。 赖公没好气的捏了捏自己胡子,冲着沈祇直接叫开了:“你医术不精还好意思冲着前辈叫!病糊涂了是不是!怎么就断出来她命不久矣,我看你是糊涂的命不久矣。亏得你还是谢王八的徒弟,你媳妇儿怎么着了你都不知道!” “前辈不能这么说我师父。”沈祇语气也不太好。 赖公骂得半真半假,瞪着沈祇语气更差:“你媳妇儿没事,练武练得太狠了。” 说罢掏出针灸包,在眉儿手腕眉心头顶几处扎了几针。赖公手里还捏着一根针,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眉儿脖颈儿的穴道扎了进去,他不能直说怎么回事儿,拐弯抹角的提醒一下总归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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