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雪轻点头,眸光再次落到话本上,昔日最爱的话本已入不了她的眼,昨夜的梦境太真实,真实到近乎可怕,她很担心苏铭会发生什么不测。 左等右等没等来苏铭的消息,小坠子带来了别的消息,欲言又止,“娘娘。” 明霞不让小坠子讲,扯了把他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苏暮雪看着他们拉扯,接过明玉手中的杯盏喝了些茶,放下杯盏道:“苏铭的事没着落,难道是查出其他事了?说吧,小坠子。” “没有。”明霞抢过话先开了口,“小坠子何事也没查到,只是看街上有娘娘喜欢吃的蜜饯,给娘娘买了些。” “蜜饯呢?”苏暮雪问。 “蜜饯……”小坠子是买了蜜饯,不过在回宫途中看到了不相干的人,跑回来时蜜饯给掉了,他也不知道掉哪了。 “明霞你让我说吧。” “小坠子,你闭嘴。” “行了!”苏暮雪鲜少发怒,是以众人都忘了她也会生气,但毕竟皇后威严在那摆着,声音出来后,一宫的人悉数跪下。 明玉颤着音说:“娘娘息怒。” “小坠子,讲!”苏暮雪道。 “娘娘奴才回宫的时候路上撞见了王相的轿子。”小坠子说完头低下。 “王相?”苏暮雪自小便聪明,少时跟着先生学习,堂哥堂姐们都不会背的东西,她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有人七岁能作诗,她六岁便可。 聪明的人一点便通,她指尖缩了缩,头转向窗外,廊下有蝶在飞舞,她迎着光,淡声道:“轿子里坐到不是王相,是王相之女王嫣然。” “娘娘怎会知晓。”小坠子一脸惊讶。 大臣谏言帝王纳妃这事苏暮雪很早便知情了,只是萧安辰没言明,她也便没问。 一世一双人,终不过是她的梦罢了。 她的梦也该醒了。 “咳咳。”苏暮雪掩唇轻咳几声,脸上的血色又褪了些,眉宇间覆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到底还是失言了。 失望吗? 很失望,心痛到无以复加。 可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苏将军那可有消息?”原本明玉还担心着,见苏暮雪主动问起苏将军,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明霞拧了小坠子胳膊一下,挑眉,示意他赶快回话。 小坠子揉着胳膊道:“前几日将军送来书信,月余前的丽水一战,我军大胜,现正赶往莱城。” 莱城? 莱城距帝京千里,她若出什么事,势必会影响到爹爹,她只能…… 按兵不动。 二更天,苏暮雪刚躺下,殿外飘来丝竹之音,声音缭绕,久久不曾消失。 明霞和明玉守在门外,听着声音小声抱怨,“明玉,陛下是不是真不喜欢娘娘了,大婚那夜,陛下还许诺今生不纳妃,要一心一意待娘娘,这才三年啊,就有新人进宫了。” “之前陛下都是和娘娘一起弹琴赏月,今夜却换了人。” “他是不是忘了娘娘当年的救命之恩?” “好了明霞,你怎地和小坠子一样了。”明玉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叮嘱说,“你是宫里老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晓吗?不要给娘娘惹祸。” “我就是难过,替娘娘难过。”明霞道,“不提皇家别苑那三年,就说这三年,娘娘为了陛下做了那么多,苦药喝了一碗又一碗,为了皇嗣,娘娘吃了那么多苦,陛下都看不到吗。”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才一个月,为何说变就变?” 明霞边说边红了眼,眼睫上染着水雾,“我就是心疼娘娘。” 人就是变得再快也不可能一个月变成另外一个人,除非……他一早便是如此,只是骗过了所有人。 明玉猛地一颤,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来,落到帷幔上,隐约拂到榻上人身上,苏暮雪拉过被子,翻了个身,眼角有泪缓缓溢出。 扰人的丝竹声就着风涌进她耳中,她抬手捂上,强迫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想。 奈何不遂人愿,脑海中溢出很多画面。 年轻帝王冷白指尖落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美艳娇娘翩翩起舞,银白月光拂了一地,映出两道相拥的影。 他和王嫣然共舞。 翌日,苏暮雪刚服完药,明玉进来禀报,“娘娘,王嫣然来了。” 苏暮雪顿了下,接过明霞手里的蜜饯放嘴里,淡淡道:“把人带去前殿。” 正曦宫分前殿、后殿,前殿待客,后殿是苏暮雪的寝殿,她无事时,喜欢在寝殿靠窗的榻子上看书,除了话本子外,也会看些兵书。 王嫣然被带了进来,没跪,而是简单作了个揖,一个相府之女在皇后面前这么不守规矩想来是有人给她撑腰。 这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除了萧安辰,还能是谁。 昔日,他只为她撑腰,但凡有人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那人便不能好活。 三年,什么都变了。 王嫣然含笑打量坐在上位的女子,娇艳的脸,羊脂玉般的肌肤,柳眉杏眼,一身紫裙,裙摆拖曳,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王嫣然看到苏暮雪时有一瞬的晃神,想起了父亲的话,皇后至今未生下皇嗣,陛下现下对皇后早已没了当日的情分,倘若她进宫先诞下孩儿,她的孩子会是下一任帝王。 想到这里,王嫣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雀跃的神情,说话也傲慢了些,“皇后娘娘,昨夜原本陛下是要来正曦宫的,只是嫣然身子身子不适,陛下担心嫣然身子,故而没来,都是臣女的错,请皇后娘娘责罚。” 嘴上说着歉意,脸上一丝抱歉的神情也没有,那句“责罚”也说得不轻不重,摆明是料定苏暮雪不会拿她怎么样。 或者,王嫣然笃定的不是苏暮雪,而是萧安辰,被偏爱的那方总是有恃无恐。
第5章 王嫣然是丞相府嫡女,早已过了出嫁的年纪,这些年王相始终不曾为她张罗婚事,其心思早已昭然若揭。 王相是想让王嫣然入宫。 三年前帝后大婚时,他便曾带着几个大臣以“皇嗣凋零”为由,进谏帝王纳妃。不过那时年轻帝王眼中都是皇后,根本不以为意。 眼下情况不一样了,帝后三年无所出,即便是帝王不急,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 王相一早便做了准备。 只是,王相能看到的机会,其他大臣也能看到,苏暮雪虽久不出宫殿,但对正曦宫外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朝臣们都在争抢着让自家的女儿进宫为妃,以便为家族眸利益。 “王姑娘说的什么话。”苏暮雪轻笑道,“劳你服侍陛下,本宫还有些过意不去。明玉,给王姑娘赐座,对了,把新摘的果子拿来些,让王姑娘尝尝。” 王嫣然坐下后,抬眸打量了眼苏暮雪,外界对她的传说很多,说她聪慧美丽性情温和,说她隐忍,皇家别苑三年伴君侧,不离不弃,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说她性情纯良,学识渊博。 说她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那些传说里面,几乎都是夸奖,王嫣然也很好奇,皇后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今日一见,似乎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没看出她聪慧,倒看出她有些怕事,连她的挑衅都不敢驳斥回来。 父亲说的对,这样的女子怎堪为后,还是她…更适合。 王嫣然端起明玉递上的茶杯,含笑道:“谢皇后赐茶。” 眼睑半垂,低头去喝时,发生了让人始料未及的事。 “啊——”王嫣然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倾泻出来,悉数洒在了她的长裙上,茶水有些烫,王嫣然叫出声,一张脸白成了纸,抖着唇,道,“皇后,这这是何意?” 苏暮雪挑眉示意明玉去看,明玉走前上,执起王嫣然的手低头看去,正好看到她食指上被针扎出的小孔,上面冒着血。 王嫣然挣脱开,红着眼眶站起身,“纵使皇后娘娘恼臣女昨夜伴驾,也不应该这样对臣女,不是臣女要留宫的,是是陛下他——” 话还未说完,有声音传来,“陛下到。” 随即有人走进来,来人着一身明黄龙纹袍服,玉带束腰,头戴金冠,日光映出他的五官,眼睫纤长稠密,眼眸如墨染,眸底清明无波无浪,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他像是凑巧前来,步子迈得不急不慢,双手负在身后,日光在他身侧漾开,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 世人都说当今陛下芝兰玉树清风霁月,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这样一看,确实如此。 苏暮雪缓步上前,提起群裾,屈膝要拜,以往这种情况萧安辰都会拦住她,眉宇间含着笑意,要她免礼。 今日不同,他手一直负在身后,脸上表情淡淡,什么也没说,看着她屈膝跪下。 苏暮雪早年在皇家别苑时,为了救他,膝盖受过箭伤,医治不及时落下了病根,每到湿气重的时节,膝盖便会针扎似的疼。 疼起来,全身冒冷汗。 严重时,那段时日便不能行走。 萧安辰知晓她身子,曾亲口说过免她行跪拜礼,宫里上上下下都知晓,今儿帝王没出手拦着,意思已很明了了。 曾经的那些都不算数了。 如镜花雪月般,一去不复返。 苏暮雪双膝跪在地上,地凉且硬,膝盖处传来不适感,她脸色渐渐变白,明玉跪在一旁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见她身子不稳,心疼得不行,牙一咬,心一横,头抵在地上,“陛下,娘娘身子不适,她——” “陛下在这岂容你多嘴,”苏暮雪出声打断,呵斥道,“掌嘴!” 苏暮雪自入住正曦宫那日起,三年里从来没有对责打过内侍宫女,这还是第一次,当着帝王的面出言训斥。 明玉眼底含着泪,抬手打上自己的脸。 苏暮雪不忍去看,头偏了些。 “啪啪。”声音回荡在前殿中,惊了廊下的蝴蝶,蝴蝶挥动着翅膀朝远处飞去,萧安辰眸光游走间落在海棠花上,花儿随着风招展,让他想起了什么。 “好了。”清冽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萧安辰倾身向前扶起苏暮雪,看着她惨白的脸颊,眉梢若有似无动了下。 没了昔日的关心,话语都显得凉薄,他松手衣袖一甩,“正曦宫的人越发没规矩了。” 刚刚起身的苏暮雪腿一屈,要再拜,“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是臣妾的错。” 这次萧安辰拦住了,把人拉起来,拍拍她的手,“皇后就是太纯良了,她们才敢如此放肆,不如送内廷去问话。” 内廷是专门为了惩罚犯错的宫人而设置的,但凡送去内廷的人,多数都会死在那里。 据说,那里有最严苛的酷刑,手段极其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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