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芯指了指身旁秋桐:“去扶她起来,她有身子。” 秋桐一脸不愿,奈何若芯指了她,不得已走过去,扶起了桃花。 若芯问:“他做了什么惹二爷生气?” 原是那天赖儿同人吃酒,高谈阔论时,好死不死的被刘钰听见了。 “我们奶奶可是爷心尖子上的人,莫说奶奶误会了爷,就是二人真恼起来,奶奶拿簪子戳了爷,二爷也绝不会埋怨奶奶一句,不但不埋怨,还得哄着我们奶奶高兴……” 刘钰早料到那一遭过后,府里难免议论他,可真亲耳听了,又怎能不恼。 看着赖儿那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刘钰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好个奴才,敢往老子枪口上撞,真活腻歪了,若芯性子软,惯得你们没了王法,今儿爷一要替她管教管教你们,二要拿个人开刀,叫这府里人知道,老子虽不敢动她,可还是这府里头一号的主子,便杀鸡儆猴,叫人将赖儿捆了,拖去打了二十板子,又革了差事。 桃花一五一十将这事说了。 若芯一听,暗笑刘钰幼稚,心道,这位爷闲着没事,又跟她使性子闹气呢,桃花虽没说清赖儿到底说了什么惹了刘钰,可她也猜了个大概,不由埋怨道:“我瞧着他一直就是这样不小心,你时常也不知劝着他些,如今可不是撞到了枪口上了么,他惹谁不好,去惹二爷,爷什么性子,府里没有不知道的,绕着他走还不及,如今怎样,见我好说话,又怀着身子,便无法无天起来,这样口无遮拦,我用不起他,叫他另谋出路吧。” 桃花一时慌了,扑上去又跪下求:“奶奶,求奶奶可怜。” 若芯撇开她,回了钟毓馆,似是铁了心,不想管这事。 刘钰晚上回来,还以为若芯会为赖儿那混账求情,不想,二人都躺床上睡了,若芯也没开口。 方才回府时小厮就报了刘钰,说赖儿媳妇求到了奶奶跟前,他面儿上冷笑,心里却盘算起来,这女人心软,必经不住那妇人磨,少不得替那小子求情,等她开口时,他必要再骂她一回,好提醒她,叫她别忘了当初是怎么冤枉他的,也好借机亲热亲热,不想,这都要睡了,也没听若芯说上一句。 刘钰心里搁不住事,忍不住问:“你没有事要跟爷说吗?” 若芯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说话,转了个身。 “什么事?” 刘钰无语。 若芯又转回来:“爷是说赖儿的事吗?他得罪了二爷,赶出去正好,才不要替他说话。” 轻飘飘一句,把刘钰备好了要骂她的话全堵了回去。 他叫她堵的难受,没事找事道:“你躺好,别转来转去的,你再压着我儿子。” 若芯不由轻声嗤笑,撇撇嘴道:“你这么大声,才是要吓着孩子呢。” “还敢同爷顶嘴,那日大哥训诫我和钏儿,莫要太惯着你们了,没的纵的不像样,将来都能骑到爷头上来。” 若芯又一哂,这才往他身上靠过去,哄他道:“爷,若芯知错了,是我不好,拿簪子戳了爷的脸,叫府里下人非议二爷,可太太已经训斥我了,看我肚里孩子的面儿,二爷别再跟我使气了,爷瞧着我身边儿谁不顺眼,全都发落了出气,我绝不多说一句,只别把他们撵出府去,也是给我们的孩子积德,好不好?” 刘钰冷笑一声,搂住她狠狠亲了亲:“你都把孩子搬出来了,爷能说什么,你就是爷的克星,怎就又着了你的道儿。” 若芯笑了笑,偎在他胸口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果见赖儿又回来当差,跪在若芯面前指天指地的剖心表白,说他再不敢张狂大意给奶奶丢脸了,若芯没精神搭理他,只叫紫嫣狠狠斥了他一回,不再话下。 —— 刘钏负荆请罪,恭敬跪在岳父岳母面前赌咒发誓说会待墨染好,才把王墨染接回来。李如是倒是个懂事的姑娘,王墨染不回来,她也不肯收拾东西进府。 林湘园冷清了好几天,才有主子回来。 王墨染回府后,先去给公婆请安。 “老爷,太太,家里老太太想我,就在娘家多住了几天,没能早回来,还请老爷太太见谅。” 柳氏见小儿媳妇终于回来了,心里石头重重落了地,哪还敢怪她拖着肚子走了这许多天,只满心欢喜的拉住她问长问短。 墨染道:“太太,家里老太太总说墨儿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几日媳妇在家也自省了,二爷纳妾原就该妾身亲自张罗,奈何我伺候不周,没察觉爷的心思,叫家里闹出事来,都是我的错。” 刘闵见媳妇懂事,道:“你是个好孩子,是这孽障干了那没脸的事,不与你相干。” 王墨染拖着笨重身子来给长辈请安,原也是个幌子,她没再同公婆客气,直接说道:“爷身边儿该有几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才是,不如把落秋抬了姨娘,别叫二爷后院冷清,落秋的为人太太也是知道的,极妥帖周到。” 刘闵和柳氏听出这媳妇前来请安的意思。虽说他们对王家心有愧疚,可府上有府上的规矩,妾室没生孩子之前是不能抬姨娘的,即便生了孩子,若主君主母公婆不喜,将孩子抱养到别处,也做不了姨奶奶,除非像周姨娘那样,伺候了十几年,论功行赏封了姨娘,可落秋还这样年轻…… 刘闵眉头一皱,脱口道:“落秋年轻无子,虽是你的贴身陪嫁,可也不好从咱们二房起,就破了府上规矩。” 王墨染面不改色,道:“老爷说的是,府上规矩要紧,可落秋同我情同姐妹,德行是这府里一等一的,之前抬了姑娘已然委屈了她,如今二爷要纳妾,媳妇万万不能再叫她受委屈了。” 柳氏赔笑道:“咱娘儿俩可不一个心,我也喜欢落秋那孩子,可着满府看,也只她是个尖儿。” 又对刘闵摇头使眼色:“老爷,依我看,不若请老太太的示下,这规矩是死的……” 刘闵刚还夸王墨染贤惠大度,这会子见她说的僭越,顿时冷了脸,他懒的再管小儿子的糟心事,摆摆手,冲柳氏点头道:“那就请老太太做主吧。” 王氏虽是墨染的姑祖母,可也是刘家的老太太,她也不想因个别孙子同媳妇闹别扭,就破了府上规矩,可这前前后后这么多事,不给王家个交代,这事怕也过不去,又顾忌着刘钰同王芙蓉才刚拟定的亲事,同康氏商议后,应了她。 林湘园里,王墨染躺在床上,落秋在旁陪着。 “你如今做了姨奶奶,别再一早一晚的伺候我了,之前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叫你受了委屈,从今儿以后,我们姐妹互相依靠着过。” 落秋虽高兴于王墨染终于有了当家做奶奶的样儿,可见她一回来就大张旗鼓的要给自己抬姨娘,心里还是打鼓,郭氏可没叫她这么做,郭氏的意思是,既然刘家和刘钏觉得亏欠王家,那就叫他们欠着好了。 “奶奶何必呢,之前的事我根本没放心上,做不做姨奶奶,我都是奶奶的臂膀,奶奶可别再为了这些事,惹老爷不快了。” 之前抬通房的事,落秋确实没放心上。 儿时贴身伺候墨染的丫头有四五个,郭氏独独相中了她做陪嫁大丫头,除了看上她妥帖周到外,也觉得她是个有心胸有远见的姑娘。 “奶奶,落秋还是得说一说,奶奶真不该这会子抬我做姨娘,我知道奶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弥补之前那事的缺憾,不叫府里人看不起我,可我是奴才出身,不怕被人嚼舌头,即便被人嚼说是死皮赖脸非要给爷做通房的,也无所谓,奶奶,被不被人瞧得起,不在这上头,我自认待人处事不出一点错,横竖我是王家的丫头,没人敢当面儿笑话我,奶奶太心急了,咱们该从长计议才是。” 墨染打定主意不在刘钏纳妾这事上吃亏,即便是娘家人劝她,她也不想妥协。 “我就是要你年纪轻轻就做府上的姨娘,要你比府里所以姨娘都体面,才能咽下这口气,我可学不来秦大嫂子表面和气那一套,况且,那娼妇进门之后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虽没封她做姨娘,可万一她仗着有身子,压你一头怎么办,瞧着二爷待她的样儿,她早早晚晚也会封了姨娘,我可容不得她那身份在你前头。”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落秋无奈摇头,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多规劝墨染:“奶奶以后行事,还是先同我商量才是,我们拿不准的还可以去问家里太太, 不好, 不好再这样自作主张了。” 王墨染微微颔首, 没再多说,就见刘钏从外走了进来。 落秋忙起身行礼。 刘钏道:“墨儿, 你走了这许多天, 爷直担心你担心孩子,我一早给齐太医递了帖子,请齐太医来给你诊一诊。” 他坐到墨染床边儿,颇有些局促, 见墨染不说话,又对落秋说:“爷同秦大嫂子说过了,把东街上那个二进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你娘家人住, 那院子是东街上最好的, 又大又敞亮, 明儿就能搬进来。” 此次回来, 王家又把落秋的爹娘兄弟全给了王墨染做陪房。 落秋又福了福:“多谢二爷。” 虽是同落秋说话, 可刘钏两只眼睛只盯着王墨染看,说完挥手叫落秋下去了。 墨染见刘钏几番示好,又在她娘家人面前赌咒发誓又陈情许愿的,心里叹了叹, 想他横竖要纳妾, 日子还得过下去, 便也缓了面色, 道:“我瞧过李姑娘写的曲子了,怪道二爷要将她引为知己。” “墨儿,你是爷的结发妻子,爷一直怜你爱你,如儿也一直仰慕你的才学,我们......” “二爷不用说了,我原也不是个妒妇,只是恼了二爷没提前说与我罢了。” 二人鲜少这般交谈,仿若中间隔着山般疏远。 刘钏心里直叹气,他喜欢王墨染也放不下李如是,心里指望她们做娥皇女英,可他又生性怯懦,忌惮王家,没敢同王墨染提要纳妾的事。 那李如是名声不好,他怕他一提,直接被家里长辈驳了去,这样一直耽搁着,就大了肚子。 王墨染第一次听春花秋月时,也被那曲子意境所吸引,她略通音律,有那么一起瞬间竟是隐隐觉得,她可能真比不上那位李姑娘。 自然了,王墨染作的诗填的词也极好,可她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娇小姐,不知人间疾苦,等刘钏出了仕,历练愈深,再去看她的诗词,难免觉得造作了些。 人不是磐石,是如河川一样不断在流动,在变化,一点一滴,潜移默化,指望一个人永远如初,换来的只能是失望,那些“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的绝美词句,也不过是诗书上的一时快意罢了。 有丫头在外喊道:“齐太医来了。”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刘钏忙起身,把墨染扶了起来,又亲去引了齐宏毅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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