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陶最怕开罪的就是林翱,赶忙解释:“适之只是一时情急,多谢丈人兄提点。” 林翡看看阿兄,又偏过头去找玉娘,暗想,日后自有人降服你。 林济琅和贺宁看着他们这一对璧人,险些淌出泪来。 林济琅拍拍晏如陶的肩:“我知你是个聪慧又有热肠的好儿郎,我们阿鹭与你正是匹配。今后便是一家人,你二人要彼此爱重,好生扶持。” 贺宁一手攥着一个人,眼珠子却在阿鹭身上不肯移开:“从前总盼着你早日出嫁,如今真到这一日,阿娘心里实在不舍。你向来性子要强,但两个人过日子不能只由着你,阿适是个知冷热的周到孩子,你万万不可欺负他。” 说罢才看向晏如陶,捏了捏他的手:“若是她敢动手,你来告诉我。” 晏如陶本来正眼中含泪,忽然听见这句叮嘱,有些哭笑不得:“您放心,阿鹭一向很好。” 林翱 等人也上前与两人说话,最后新婿、新妇向林济琅夫妇行了礼,在众人的簇拥下出门登上马车。 晏家西南角的“吉地”上搭起一座青庐,周围以彩障围饰。 林翡沿着毡席上走入青庐,先和晏如陶跪拜天地、父母,因驸马早逝,以牌位代替。 然后按女西男东的方位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一把青瓷刻莲瓣鸡首壶、两个玉盏和一盘清煮羊肉。 婢女斟上酒,二人各拿起一个玉盏,盏耳缠着彩色丝线相连,中间缀着一枚同心结。 饮尽盏中酒,又执竹箸食盘中羊肉,合卺同牢礼成。 青庐前屏息凝视的亲友们这时才欢呼起来,竽箫琴瑟的乐声响起,一派热闹和乐的景象。 在巍州,新郎、新妇也要和宾客一同载歌载舞庆贺。 林翡并不擅长,但还是牵着他的手走入人群,与众人一起歌舞欢庆,直至金乌隐没,星月初现。 宾客们从青庐前走至厅中享用晚宴,熹平对晏如陶和林翡说:“我去照看,你们露个面便好。” 二人自清晨开始沐浴更衣,筹备诸事,也确是疲倦,打起精神向亲友敬奉美酒后便悄悄离了席。 晏如陶一边回头看,一边问阿鹭:“巍州可有闹洞房的习俗?” “闹不起来,最爱热闹的几个今夜都要出兵,连酒都不敢多喝两盏。我阿兄今晨就拉着我说东说西,若非我昨夜听见他与玉娘道别,还真当我是最要紧的。” 晏如陶见房门近在 咫尺,一把抱起她来:“我把你当最要紧的。” 林翡冷不丁被他抱起,心里一惊,又不敢大声喧哗,搂着他脖子在耳边说:“你快放我下来,这样使力容易伤着腰背。” 她一个练武的人知道抱举的难处,更何况她虽比阿适矮上一些,却常年操练,并不见得比他轻多少。 晏如陶却不依她,进了房门让婢子们都退出去,才把她放在床榻上。 “为了今夜能抱起你,我近日也曾练过。” “练过?拿李擎练的?”林翡促狭地笑道,又忽然瞪大了眼睛,“哟,险些忘了找人的事,李擎今日可有收获?” 晏如陶帮她拆卸步摇和高髻:“说看出来了,但是偏要瞒着我俩,叫我们长个记性。” “这人怎的就对此事小肚鸡肠!”林翡无奈地摇摇头,却扯到了头发,“咝——” 晏如陶赶紧停手,弓腰看她神情:“我……我没拆过,我慢慢来……” “走,去镜奁前,我与你一起拆。这些个玩意儿我从前也没戴过,假髻顶在头上比盔甲还叫人难受。” 两人七手八脚地将她的假髻、钗环拆掉后,林翡又让他坐下,替他摘冠去簪。 “你果然戴的是鹿角簪。”林翡笑说。 “今日怎能不戴?”晏如陶从镜中望着她的笑脸说道。 林翡弯腰,偎在他肩上,两人都披散着一头黑发,在绰绰灯影间紧紧依靠。 铜镜映着这一对少年夫妻,交颈相吻,缠绵缱绻,渐渐从 镜中消失不见。 晏如陶迷蒙中听见窸窣的动静,揉着眼睛问:“不是休沐三日吗?” 额头上被亲吻了几下,他听见阿鹭低声道:“今日该幼萍轮值,看她昨夜的样子怕是喝了不少,我还是过去看看。” 他也知道战事在即,她心里放不下,便不再劝说,只摸摸她撑在枕边的手:“路上骑马当心些,等你回来。” 阿鹭看他神情恍惚犹在梦中一般,笑道:“你再睡会儿,天还没亮。” 待他日上三竿洗漱后去见阿娘,被好一通嘲笑。 “阿鹭鸡啼时就来拜我,你倒好,睡到这时还不如她精神。” “她在军中向来起早贪黑地训练,我闲散惯了,阿娘又不是不知。”晏如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临走前还说让我多睡会儿。” “这出息……”熹平别过头去,“你既闲着,去把回门的礼点一点,少在我面前晃悠。” 女军见将军新婚头一日来军营,也是惊奇得很。 林翡将一匣子银瓜子递给蒋二娘:“给大家伙分分,先到先得。” “将军破费了。”蒋二娘笑道,“今日早起的可有福了,能沾到将军的喜气。” “灶上的我也给了一袋,叫她们今日买些好酒菜。旁边营地昨夜动静肯定不小,今早空了一大半,想必姊妹们心里也不安。吃过乐过,还是要抓紧练练。” 她又对旁边的王春、杨雪娘说:“手底下的军士盯牢些,练得越扎实,就越能在 战场上活下来。尤其是这两年新来的,从未上过战场,心中定然发怵,你们多留意些。” 两人连连点头。 “我去隔壁看看。”阿兄出发之前嘱托她得空去大营看一眼,铁甲飞骑一共有三队,最精锐的两队都被带走了,剩下一队是这两年新补的骑兵。 靳善捡回一条命,却再也上不了马,负责训练新骑兵。瞿勇顶上校尉一职,已随军出发。 “林小将军,恭喜恭喜。”靳善冲她抱了抱拳。 林翡笑笑:“多谢靳大哥!我看这一队也已有模有样,改日还想请靳大哥到女军指点指点。” “莫有不从。”靳善是个寡言的中年男子,原本健壮的身躯在重伤后消瘦了许多,也很少与从前的战友来往,尽管他们常来探望。 不过他感念林翡在凌霄关西口大战中的援手,对她一直很客气。 林翡又问了他一些训练的事,才返回女军营地,见杨依也来了,笑道:“我还当你今日醉倒起不来。” 杨依瞪大了眼:“你一个新妇来此做甚!快回去陪你郎婿和阿家。” “知道了,这就回。同靳善约了八月初三来指点咱们的骑兵,这几日叫她们好生练习。” 杨依推着她的背往外走:“遵命,遵命,我的将军,你休沐就安心在家,今后有的你忙。” 林翡骑着马,忽然想到要回的不是自己家,莫名有些怅然。 眼下又无他事,若是能和阿适一起回去与家人畅快谈天, 该有多好,她还想旁敲侧击玉娘和阿鸾呢——可惜不能。 她好像从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出嫁”二字的含义。 晏如陶一见着她就发觉不对劲,赶忙迎上前:“是军中有事?” 她摇摇头:“只是方才骑马打家门口过,有些想家了。” 晏如陶蹙起的眉头顿时松开,露出笑来,揉揉她的脸:“这有何难,也值得你烦心?” 说罢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林翡立刻会意是要带她回家:“不行,要等到回门……” “这里又不是京城,哪会有人盯着找你错处。想回就回,你舒心最要紧。” 林翡看看两边,小声道:“那阿家呢?她随你这么远来巍州,我们俩新婚头一日抛下她回林家去,这不成。只是再等两日罢了,不想阿家心里难过。” “你歇会儿,等着我。” 林翡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该不该跟上,既怕他去说情让阿家不悦,又担心自己过去更添乱。 她摇摇头还是回了房,越发体会到还是出阁前简单随性,不必思虑如此之多。 不到一刻钟,她就听见他奔跑的脚步声响起,连忙到门口去迎他。 晏如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装满了草甸夜空上最亮的星子:“走,回家!” 林雪青担心嫂嫂惆怅,特意领着阿慕来林家,正说着话,听见阿鹭的喊声:“阿娘,我回来了!” 堂中几人皆是大惊,贺宁腾地站起来,口中念叨着“这阿鹭,怎么 第一日就胡来”,腿还是忍不住迈了出去,担心是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哪知到门口一看,才发现她并非独自回来,女婿和亲家一起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阿谧,方才阿鹭说她若是回家,你定会气势汹汹,我还不信,看来你做了娘亲比未出阁时脾气大了不少!”熹平大长公主亲昵地喊着贺宁的小字。 贺宁笑瞪了女儿一眼,上前拉着熹平的手:“阿鹭这般没规矩,定是她嚷着要回来,让您为难了。” 阿鹭心虚地垂下眼,她其实也没想到阿家这般开明。 “将宅子选在这条街上,为的不就是常常来往。”熹平迈过门槛,发觉林雪青也在,笑吟吟地说,“这不是来得正巧!” 林雪青迎上来:“这样好的阿家要去哪里寻?可惜你只阿适这一个儿子,但凡还有个小的,舍去这张老脸也得求你留着给我做女婿!”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都笑得灿烂,只有阿慕似懂非懂,皱着眉琢磨阿娘这话是不是和自己有些关系。 熹平与贺宁、林雪青又闲话几句,便对阿鹭说:“你们带着阿慕去找阿鸾、阿鹤自在说话,不必在这里陪我们耗着。” 阿鹭点点头,临走前还对阿娘眨眨眼睛:“阿娘,午间可备好饭食,一时半会儿我且走不了。” 贺宁被她这副难得的赖皮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扭头对熹平说:“有人宠惯着是不一样。” “是你教养的女儿好,招人 疼。” 当时儿子转述阿鹭的原话时,熹平也是一愣,固然是自己愿意来巍州,可阿鹭能承下这份情,又时刻想着自己,难免被打动。 她与阿鹭没见过几回面,阿鹭能这般想,一来是通晓人情、善解人意,这是家中教得好,二来是阿鹭对阿适情意深,算是“爱屋及乌”,她自然也乐见此事,毕竟从前她很看不惯儿子上赶着的模样。 原本她在巍州除了林雪青也没什么人可来往,若是摆着架子与亲家生分,实在没趣。 林翡欢天喜地去找阿鸾,阿慕跟在后头问晏如陶:“适之兄长……不对,表姊夫,你从前说要与阿鹭姊姊日日相见,原来指的是娶她做新妇?” 晏如陶得意地点点头:“若是你想见她,常来我们家中,反正离得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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