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等人解决完营地的一两百人后,就和女军骑兵一起埋伏在马群中,待溃兵奔向战马,欲夺路而逃,她们趁机杀出,干脆利落地剿灭了残军。
第七十一章 三足鼎立 (七十一)三足鼎立 “阿勒真本欲‘假道伐虢’,阿耶先以攻钦州为名,做出巍州空虚的假象,引阿勒真深入巍州,实为‘调虎离山’。再令表兄领着的大军‘声东击西’,直接‘关门捉贼’,好一出‘连环计’!” 李擎比手画脚,慷慨激昂,引得众人捧腹。 李宣威朗声笑着,面色涨红,亦有些自得的模样。 “姑父确是用兵如神!否则阿勒真虎视眈眈、伺机南下,我们巍州始终难逃牵制。”林翡左手拍在桌上,眼睛发亮。 晏如陶看她讲得兴奋,小心翼翼地凑在她耳边说:“你右臂刚上了药,当心些,莫牵扯着。” 林翡侧过身看着他笑了笑,点点头。 “我临行前并不知此事,是到了钦州正欲排兵布阵,军师让我不必心急,我才明白到钦州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林翱饮了一口梅子酒,“姑母,这酒比去年酿得更有滋味。” 林雪青一听乐得眉眼弯起:“在外头行军顾不上吃喝,回了家饮两口酸甜的自然舒爽。我再叫人拿些用葡萄酿的酒来,你们晚上一起留下吃饭。” 说着就出去张罗起来,阿慕也跟着一道忙前忙后。 过了一会儿,得了消息的贺宁才带着阿鹤、阿鸾匆匆赶来,一见阿鹭胳膊上的伤,心痛得直抹泪:“只闻你们打了大胜仗,怎的伤得这般重?又恰好是右臂,今后若是不好使枪可怎么办?” “阿娘,并不算重。” 她听见阿娘这般说,倒觉意外,又想起倒在血泊里的张冶等人,有些黯然,“医师说并未伤及筋骨,只消伤口愈合便可行动自如。” “正是,您放宽心,如今天气渐凉,阿鹭这伤至多一个月便可痊愈。”晏如陶也劝慰道。 阿鸾、阿鹤站在一旁,盯着阿姊右臂上的伤口看。刚刚为了便于清创上药,将阿鹭伤口处的衣衫剪开,虽已包扎好,可外头一圈沾着血迹的衣衫豁口还是令人触目惊心。 “阿鸾,真无大碍。”见阿妹无声垂泪,阿鹭连忙挤出笑来,招招手让她走近,“晚些时候换药给你看看,不算很深,只是战场上拼杀来不及包扎,看着唬人罢了。” 晏如陶闭紧眼低下头去,当时他冲进房门,见没卸甲的阿鹭浑身是血,一张脸却苍白似雪,吓得他腿都软了,张开嘴想问却发不出声音,泪倒是先涌了出来。 他从未见过刚下战场的阿鹭,想来她的家人也是如此。方才听闻能安定数年甚至更久,他心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待用罢晚饭,林翡提出她思虑数日的问题:“驱逐阿勒真部族之事,姑父欲派何人前往?” 李宣威看看她右臂:“你刚受了伤,安心休养。” “我不去也行,可否让幼萍领女军前去?”她抿抿嘴唇,还是将心底话说了出来,“并非贪功,巍州百姓恨透了阿勒真人欺凌妇女,若是我军士兵欲以牙还牙,岂不是沦 落至与野蛮外族无异?” 她顿了顿,接着说:“原本我们是驱逐北狄的正义之师,万一一时冲动犯下暴行,传扬出去于我军声誉也甚是不利。” 众人听罢都思索起来,玉娘悄悄掐了掐林翱手臂,他连忙出声:“阿鹭此言有理。” 涉及带兵打仗晏如陶不好多言,但他对李宣威所谋心知肚明,如今不必忧虑边患,下一步便是要专心对付南边。 他笑着又敬了李宣威一杯酒:“京中士族标榜清高,蔑视寒门兵士,可聂贼一事已让世人知晓实是他们龌龊不堪,反是都督和手下的将士护国安民。‘遐迩所闻’的不该是什么‘上流声议’,合该是巍州军士的义勇气骨。” 阿鹤立时领会,接着晏如陶的话说道:“世家贪婪无道,新君心术不正,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南方各州郡的百姓恐要再陷水深火热。姑父和巍州军的美名若能传至南边,届时举兵便是以有道伐无道,大得人心!” 林济琅这才眉目舒展,晏适之和阿鹤的话片言居要,切中自己所忧虑之事。 他朗声笑道:“说得有理!巍州与南边终有一战,我军自然要持身律己,才不负‘正义之师’的名号。” 林翡余光见阿适再次端起酒杯,立刻会意,与之一起站起。 “姑父英明仁德,我们敬您一杯。”她欣然饮尽。 回到家中,林翡虽换了干净衣衫才去见等候已久的阿家,但熹平早早听闻她 受了伤,坐立不安地等着,见她一进房,连忙迎上前去看她手臂。 “阿娘,已经包扎好了。”晏如陶说道。 熹平攥着林翡的手:“你上阵拼杀,你耶娘一家同我们娘俩都悬着一颗心,只盼你平安,今后可好生珍重自身。” 上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兵士以命相搏,她林翡又怎能有己无人?可她也明白阿家是一片好心,便笑笑说:“好在这一战后,北境可得数年安宁,阿家就放心吧!” 熹平也不藏着掖着,叹道:“北境无忧,南边便要起战事,你与你阿兄自然是要领战,只是时机早晚罢了。” 说罢她看向儿子,将这几日自己所思道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能以谋略与游说取胜,巍州将士便不必拼杀,百姓也能免遭涂炭。” “‘联巍伐雍’这一计策,朝廷势在必行,巍州亦不能束手听命,白白错失转守为攻的机会。阿适,巍州若派人与朝廷会谈商议……” 晏如陶颔首:“儿会自请前往。” 巍州城中主事的李、林二家与南边积怨已深,无情面可谈;朝中旧交皆遭凌轹,无内情可探。身为林家郎婿的晏如陶实是出面的不二人选。 李宣威亦是如此作想,说与两子后,李擎自是连连点头,李承犹豫片刻后开口:“阿耶,可否让儿做副使?此前数次去往阿勒真谈判,儿也算有些许经验,不会拖累表姊夫。 ” “如今沈家豺狼当道,那沈权与你早有过节,若知你做副使,他保不准寻机再下黑手……”李擎想起冬夜里守在阿弟榻边的日子就心有余悸,不愿他再涉险。 “阿兄,朝廷既要联合我们巍州,怎会允那竖子从中作梗?况且,我也知道轻重利害,即便他真出言挑衅,我也不会与他起冲突。” 李宣威捋须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劝说对方,心中也很是矛盾。 自打阿峻受过伤,自己便有意让他避开战场,好在他人机灵,商贸之事上手极快,还学会了阿勒真语。只是阿岭说的也有理,他还要再想想。 李宣威摆摆手打断他们:“巍州剿灭阿勒真一半军队的消息传至都城也要半月,他们定不会轻举妄动,直到雍州完全夺下钦州才肯下定与巍州联盟的决心。” “其中的细枝末节,朝臣们怕是要到中秋才能吵出个名堂,才能派天使来巍州试探,正经的商议估摸着要到开春才能定下。眼下刚打完仗,安葬抚恤、论功行赏的事务够你们忙。” 李擎转过头问:“阿耶,驱逐阿勒真部族您不派我去?” 李宣威想起阿奴的叮嘱,轻咳两声:“我自有安排,你阿娘还有事与你说,你且去吧。” 兄弟俩出了房门朝后院走去,李承道:“我去趟阿舅家。” 李擎想起战前自己看出他与阿鸾的端倪:“之前你推说阿鸾寻你是为正事,怎的这战事刚了结,你又 要去阿舅家?” 李承挠挠头,嘟囔道:“你和阿耶都不愿让我同南边打交道,阿娘定也如此作想,我不去阿舅家找人说说话还能如何?” 李擎笑得无可奈何:“那你便去排遣,排遣。天色不早了,莫耽误阿鸾歇息。” 谁知刚打趣完阿弟,李擎进了房门就被阿娘耳提面命相看新妇。 “幼萍有婚约的人家原先也在巍州做官,姓闻,后来杨家回京任职,闻家的当家人死在阿勒真人手里,妻离子散。幼萍一家迁来巍州后多番找寻,闻家小郎君似是被带去阿勒真,不知是否健在。” 她叹了口气:“我确是喜欢幼萍的性子,看你与她说话也很和睦,动过与杨家结亲的念头。只是后来得知她既有婚约,闻家又这般惨烈悲壮,我也就放下此事。你们兄弟前去驱逐阿勒真部族时,记得替幼萍好生打听她未婚夫的下落。” 李擎连连点头,这忙他定是要帮,还没开口,林雪青又接着说道:“我听你舅母说,幼萍堂姊也是个好女郎,年岁与你相当,从前订过婚约,但未婚夫攀上世家后退了婚。这倒不打紧。你意向如何?” 李擎苦笑着作揖求饶:“阿娘,您相看中了便去提亲,我对婚事毫无意向,全凭您和阿耶做主。” 林雪青戳了戳他额头:“说得似是你脾性多好一般!若是不合你心意,三天两日地争吵,整个家都不得安宁!” “我十日有八九日 都在营里,哪里会在家中吵闹,阿娘您就不必问我,只管挑您满意的新妇便好。” “当真不过问?可莫后悔了来找我闹!” 李擎顿住,又想了一想才说:“阿耶若要向南图谋,仅凭巍州的力量还是不够,要不……我这婚事还是留着日后与有兵马的人家结姻,好歹能添个助力。” 林雪青张着口,上下打量他半晌:“你何时有了这般活络的心思?是阿适点拨过你?” 李擎垂下眼,无奈地笑笑:“这些话,阿适从前好与我说,如今他做了阿舅家的新婿,待我也不比从前。” 林雪青听罢心中一紧,难道阿兄与定方生了嫌隙?连自家呆愣大儿都看出来了,怎的自己还不知晓? 正欲细问,李擎“哼”了一声:“他如今眼里心里只有阿鹭一人,整日围着她转,什么话都与她说,今日也不问问我有无受伤!” 林雪青一口气憋在胸中,抿唇瞪着他直摇头。晏适之的心眼若肯分些与她儿便好了! 这一打岔,林雪青也不再追问他方才所言“向南图谋”“结姻”之事,李擎逃过此劫,踏入院中望着天上的弯月。 说笑归说笑,李擎并非对阿耶的野心一无所知。他在外尚且掩藏得住,可对着自家儿子多少会流露,李擎看在眼里,心知自己不及表兄有大将风范,唯愿尽己所能助阿耶一展抱负。 年轻儿郎,谁没有雄心壮志? 他转念一想,晏适之那个家伙 就没有,成日阿鹭长阿鹭短,阿鹭可比他有雄心壮志多了! “咝——” “慢些,慢些!” 擦洗完又重新上了遍药,晏如陶扶着林翡躺下,以免她使力,可右臂这么要紧的位置筋骨相连,难免牵扯到伤口,在他面前林翡也无须逞强,痛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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