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受伤后,江怀谨就搬到了书房中睡,美其名曰,让她好好养伤。薛夫人拿此没办法,苏灵筠也不过问,也不去见他,美其名曰,怕把病气传染给他。 说实在,她其实也希望江怀谨搬到书房中去睡,毕竟身旁睡了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谁能睡得安稳?亏得这几日他在书房中睡,苏灵筠才得了几个安稳觉。 如今她身体已经无大碍,再这么不管不问下去,恐惹人非议,今日薛夫人也与她提了嘴,让她劝江怀谨回房睡,她唯有照办。 是夜,苏灵筠沐浴后,坐在妆台前重整晚妆,因为苏灵筠要去见江怀谨,素竹十分仔细地替她描绘了一番,描眉画眼,薄施水粉,轻染胭脂,最后在唇上点一抹朱红,彻底遮盖住略显憔悴的面色,又往头上多戴了几支发簪。 对此,苏灵筠并无任何异议。妆罢,苏灵筠端着燕窝羹,素竹提着纱灯一路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门口,只见屋门紧闭,门窗透出光亮,告诉她里面的人还未歇下,她故意拖迟了时间,结果还是没用,她静静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直到素竹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实在不愿意进去啊。苏灵筠轻叹一口气,随后示意素竹敲门,“夫君是我。” 隔了片刻,里面才传出一低沉的声音,“进。” 素竹推开门,苏灵筠脸上挂起文静的浅笑,端着燕窝羹徐徐走进去,素竹没跟进,替两人掩上房门。 和苏灵筠想得不同,他并不是在书案前忙碌,而是悠闲地靠在贵妃椅上,翻看着闲书。 就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 他的弟弟跟着他父亲去做生意,而他,几乎整日待在家中,也不像她兄长以及方恒等人那样用功念书。 他靠的那张椅子用的是上等红木,上头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样,镶嵌着珍珠宝石等价值不菲的饰物,苏灵筠不禁想,把这些宝石扣一块下来就够一贫困的人家生活一辈子了。 苏灵筠愈发觉得这男人也是个纨绔子弟。 苏灵筠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钟情于他?难不成真是被他那张脸和那双眼睛给迷住了? 江怀谨一直在留意她的神色,她的目光似乎在盯着自己,却又不像,他眯了下眼,然后笑了,“娘子,为何只顾站着?”原本打算等她先开口,然她只顾着傻站,他不愿与她干瞪眼。 苏灵筠回过神来,对上江怀谨古怪的目光,心口一紧,不愿被人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她没有再看那张椅子一眼,端着燕窝羹走过去,放在一旁的几上,却猛地看见几上放着的帕子,帕面上的竹子直直地撞入苏灵筠的眸中,令她心颤了几颤。 “怎么了?”江怀瑾明知故问。 苏灵筠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回眸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冲着自己笑,笑容可谓称得上是风情万种,却令苏灵筠心头莫名一怵,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没事。”苏灵筠微笑道,跟从他的指示坐下,转头端起燕窝羹,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对策,“我让厨房做了燕窝羹,夫君吃一点?” 江怀谨淡淡瞥了那燕窝羹一眼,“不想吃。” 苏灵筠感觉他眼神似乎透着些许嫌弃,看来他并不喜欢吃燕窝羹,她叫素竹去厨房打听过,却没人知晓江怀谨喜欢吃什么,他的喜欢很容易变,今日喜欢这样,明日便喜欢那样了。 苏灵筠只好放下燕窝羹,继续试探,“夫君喜欢吃什么?我下次亲手给你做。” “又不是厨娘,为何要亲手做。”江怀谨漫不经心地回,说着忽然直起身,朝着她倾身而来,眨眼间两人面对面,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 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她脸颊有些痒,想挠又觉得不妥,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深沉得好像在看心爱的人。 苏灵筠僵住,忍不住后退些许,他的脸又凑过来些许,她以为他要吻她,蓦然闭上眼睛,这时耳畔却传来他的轻笑声,苏灵筠睁开眼,撞进他戏谑的目光中,脸就这么红了。 他的手伸向几面,拿起上面那盘葡萄,“这果子很是新鲜,娘子可要尝一下?” 苏灵筠方知自己误会了他的举动,但也明白,他是故意让她误会的。 江怀谨捻起一颗又大又饱满的葡萄,送到她唇边,苏灵筠看着他笑吟吟的脸,暗忖,这葡萄不会下毒了吧?转念一想,他又不知她今夜会来,应该不至于往里面投毒,“我自己来。”苏灵筠佯装羞涩,伸手要拿,他却闪避。 江怀谨执意要喂她,“张嘴。” 他声音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引诱,捻着葡萄的手指玉白修长,指甲修得整洁,粉润又好看,令人赏心悦目。 苏灵筠下意识地张了口接受了他递来的葡萄,没想到一咬就跟爆浆似的,汁水竟喷溅而出,她表情僵住,眸中闪过尴尬之色,一时间吞不是,不吞又不是,她没带帕子,又不好在他面前伸手擦拭脸。他莫不是为了让她在他面前出乖露丑,才故意喂她?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江怀谨拿来一面帕子,温柔地替她擦拭脸,语气亲昵:“娘子这般不小心。” 苏灵筠恍惚了下,然当看清他手上的帕子时,蓦然一惊,连忙伸手拍开那帕子。 “娘子,怎么了?这般惊慌失措。”他眸中戾气一划而过,而后又回归于温柔。 苏灵筠微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妾身有些……害羞。”心中却在打鼓,他会不会已经知晓了这面帕子隐藏的秘密?才故意这般捉弄她。 “原来是害羞了。”江怀谨尾音拖得极长,听着颇有点意味深长的感觉。 苏灵筠了稳心神,目光坦然地落在他手中的帕子上,“夫君,你手上拿着的帕子好像是我绣的那面。”她顿了下,“可否给我看一下?” 苏灵筠本不想承认那面帕子是自己绣的,但她担心程清清和江怀谨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她若不主动坦白,江怀谨或许会相信程清清的一面之词。 而且这帕子留在他那里终究是个隐患,她想要回这面帕子。 江怀谨将帕子递给她,扬起眼睫看了她一眼,并未从她那平静的面容下瞧出任何端倪。 苏灵筠仔细地看了眼那帕子,惊讶地抬起眼眸,“夫君,这帕子的确是我绣的,但这面帕子已经送给了我兄长,为何它会在你手上?”苏灵筠眸中掠过抹怪异,“你……你和我兄长……” 江怀谨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便知她想说的是什么,“娘子,你不必惊讶,我没断袖之癖。”江怀谨直白地说了出来,“这帕子是从清清那处得来。” 苏灵筠当然知晓这帕子是从程清清那里得来的,但她不能说是自己送给程清清的,亦不能说是送给方恒的。 苏灵筠叹气道:“这个丫头,看来她从我兄长那里要了这面帕子,我兄长很是疼宠她,她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和她一比,我倒不像是他的亲妹妹。”苏灵筠是笑着说的,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不过她拿了就拿了,怎么又把它送给了你。”她试探,内心暗忖,若程清清告诉他,这帕子原是要给方恒的,她便不承认,反正程清清也没有任何证据,那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这帕上绣的竹子甚合我意,便向她要了这面帕子。”江怀谨神色莫测,“她说这帕子是你送的。” 听了前面的话,苏灵筠刚要松口气,又被他后面的话弄得紧张起来。 这帕子沾有凉药,女子若长时间地随ʟᴇxɪ身携带,会致使不孕,若是江怀谨知晓此事,又认定帕子是她送给程清清的,那她在他眼中定成了那蛇蝎心肠的女人。 苏灵筠这帕子本就不是要给程清清的,她若把帕子留下,也只能怪她自作自受。 “你别听她说,你看着这帕子的样式,一看便知不是女儿家用的。”苏灵筠把帕子展示在他面前,然后去观察他的神色,他面上无波无澜,看不出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 “夫君,这面帕子原是我绣给我兄长的,你还是给我吧,我另外给你绣一面。”苏灵筠提心吊胆地道。 屋内静了片刻,两人四目相对,江怀谨忽然懒懒一笑,“既如此,你便收了去吧。” 苏灵筠紧提的心蓦然落下,将帕子纳入袖中,她打量看了眼屋内,一回头见他又靠了回去,一手撑着头,姿态慵懒又优雅,那双眼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苏灵筠觉得他的眼神很是陌生,以往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她这人在他眼中好像可有可无一般,可现在,他好像突然间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见她看他,他甚至对她温柔一笑。 苏灵筠被他盯得心一慌,不明所以,只能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夫君,这书房到底不如咱们屋里睡得舒服,身体已经无碍,你可以搬回屋里睡了。” “你希望我回房里睡?”江怀谨不答反问,凝望着她的桃花眼光华流转,勾人魂魄,连声音也沉了下去。 她只是按照薛夫人的叮嘱提了一嘴,心中并不希望他回去,也认为他不愿意回去,但他此刻的态度暧昧不清,苏灵看不透他的心思,“夫君若肯回去,自然是好的。”苏灵筠假意地回。 “既如此,我便听你的。”江怀谨回答得干脆。 苏灵筠:“……”其实也没必要听她的。 次日,晨曦微露。 “小姐,你昨夜可是没睡好?” 素竹帮苏灵筠梳着头,瞧见菱花镜中苏灵不停地抬手掩唇打着哈欠,便关心地问。 “嗯,兴许是这几日睡得太多了。”苏灵筠昨夜的确没睡好,但真正的原因却有些难以启齿,昨夜她与江怀谨同床而眠,她怕她睡着了,他会要她的命,虽然这种事不大可能发生,但她还是睡不安稳。 她还做了噩梦,梦里她感到一阵窒息,猛然间醒来,却发现江怀谨侧躺在她身旁,笑吟吟地注视着她,突然,他拿起一面帕子猛地捂住她口鼻,用力地挤压,她拼命挣扎,然后她吓醒了。这次是真醒了,而前面的都是梦,江怀谨躺在她身侧,但他睡得正香,连她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被她吵醒。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以后怎么睡都睡不着了。 想到梦中的情形,她心有余悸,眸中浮起沉思,“素竹,你今日陪我出去一趟。” 沈凛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整日只知与一群狐朋狗友斗鸡走狗,在风月场中追欢买笑,不过他最近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总是独来独往,也不爱找女人了,甚至迷上了看书,这几日有认识他的人总是见他来往于品香书肆。 大家都以为他改了性子,准备用功念书,考取功名,只有书肆的老板知晓他看的就不是什么正经书,都是那些讲述情情爱爱的话本,而且他不爱看才子佳人,专挑那些背德刺激的来看,什么富家公子迷上风流俏寡妇,循规蹈矩的闺秀夫人背着丈夫找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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