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阿颖姐说,楚王年轻时特别了不起,可我看他虽说上年纪,也没到瞎头瞎脑的时候哪。”荣烺说,“他要不是老糊涂,干嘛跟孙家结亲,我听说过好几件孙家很丢人的事。” “殿下都听说什么事了?”齐尚书问。 荣烺道,“说他家子弟都没啥出息,给女孩子结亲都只看有没有钱,特别势利眼。” “都是些没啥大用的。”齐尚书道,“看一个家族,要明析他的强弱。如孙家,这些年的确没有出众子弟,结亲上也受到一些诟病,这是它的弱项。可孙家,依旧是国公府第,显德皇后的娘家。皇德皇后,那是太.祖皇帝的原配。就是在太.祖陵寝,显烈皇后棺椁摆放的位置也要逊于显德皇后。” 顿一顿,齐尚书呷口茶,继续道,“还有,今郢王生母,便是孙氏女。郢王妃也出身孙公府。郢王妃育有嫡子嫡女,嫡子已赐亲王世子爵,嫡女也是宗室郡主,嫁入高门杨家。” “何况,显德皇后素有贤名,女子皆读的《贞烈传》,一向被视为女子闺训良言。这些便是孙家的强项。殿下,孙家即便一时落魄,也不是寻常门第能及的。您怎么能说楚王瞎头瞎脑,楚王那眼睛,比你我都好。” 荣烺想了想,显德皇后的原配地位是公认,显烈皇后是身故前被太.祖赐封的,这里还有一桩狗血,以后再论。郢王一脉与孙公府相近,这也是事实。 不过,荣烺颇有主见,她说,“显德皇后就算贤惠之名比天还大,我也看不起她。” 齐尚书给这话吓一跳,“殿下这话就比天还大了。显德皇后毕竟是殿下长辈,殿下怎么能这样说呢。” “长辈有不是,晚辈也得指出来,这才是孝道。”荣烺对显德皇后意见不小,“你瞧瞧《贞烈传》那书,那写的都是什么呀。”荣烺读书三载,如今有了些自己的见识,“前朝女子什么样?经商、打仗、议政,史书中多么精彩。瞧瞧现在,骑个马就新鲜的不得了。先时女子当街卖酒,都被视为奇闻怪谈。” 荣烺一叹,“以显德皇后的身份,竟写就《贞烈传》这样的书,束缚住了天下女子。显德之名,誉在当下,罪在千秋。千年万年之后,必为后世所不耻。” “殿下说的是个人观感。”齐尚书说,“在政治中,谁看千年万年,谁都是看眼前。” 荣烺道,“这也太短见了吧?” “眼前搞不定,明儿不是失势就是死。人要死了,哪儿还来得千年万年。”齐尚书道,“人得活着,志向才能实现。” 荣烺是读过史书的人,她在书中看到过历史的残酷,但听齐师傅这般点评现实,荣烺依旧有些不适。 齐尚书道,“就譬如钟学士,他离开帝都,就代表一种失势。” “他是自己差使没当好。” “我不是责怪殿下。钟学士若在,殿下要改制官学恐怕没有这样容易的。请走他,官学改制如臂指使。”齐尚书清寒如冰雪的眼睛泛起一丝笑意,“殿下,在钟学士外放时,你敢说心里没有一丝快意与轻松?” 荣烺不好意思笑笑,她也不死要面子,“我是有地放矢。我其实没想到钟学士会外放。” “我相信。但官场就是这样,想取而代之的大有人在,想谋求大利的大有人在,平日间无是且要生非,况且钟学士的确差使有误,他必然会被外放的。”齐尚书道。J 荣烺把钟学士抛脑后,她说,“可楚王跟孙家联盟,是为什么呢?楚王这次来,还要给家里女孩子请封爵位,他这亲事结的可不好。” “好不好要看利弊相权。楚王有楚王的考量。” “楚王这是啥考量,他觉着孙家能起来?”荣烺嘀咕一句,同齐师傅道,“齐师傅你帮我盯着些,要是孙家有复苏迹象,你就来跟我说。” 齐尚书好奇,“殿下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但我是绝对不会让孙家起来的。”荣烺正色道,“平时郢王妃就是一嘴的陈年旧腔,要叫孙家得了势,郢王妃还不把显德皇后的牌坊搬我跟皇祖母跟前去!” 荣烺没有一丝犹豫便站定了立场,她跟祖母又是写书又是以身作则,民情刚有改变,这个时候,断不能让孙家起来坏事。 “齐师傅,这是百年大事,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可得替我尽心。” 齐尚书郑重应允,“殿下放心,臣必会尽心的。”JS 荣烺伸出小胖手,做个击掌的动做。 齐尚书也伸出手,与她击个掌。 荣烺颌首,又握起小拳头。齐尚书也握个拳,俩人又碰了碰拳头。 击掌碰拳的仪式过后,荣烺无师自通的给齐师傅画个饼,“齐师傅,等咱们这事儿做成,以后千秋万代的女子都得感谢你。” “不用不用,感谢殿下就行了。”齐师傅很谦虚。 “那不行,我不能抢齐师傅的功劳。”荣烺特别仗义。 “无妨无妨,殿下您是掌舵的,我是卖力的,您是首功。” “唉呀,咱俩谁跟谁,我的就是师傅的。” 齐师傅不禁感慨,“你看咱俩,事儿还没干成,先把功劳分了。” 荣烺被逗的哈哈大笑。 虽略自信了些,但用荣烺的话说,“有我跟师傅你,没咱俩干不成的事!” 齐尚书微笑,“必应公主之言。” 俩人盟约就此结成!J
第180章 殿下
正文第一八零章 将重要大事拜托给齐师傅后,荣烺便继续自己愉快的狩猎生活了。 每天早上,荣烺就一身小猎装,带着自己的队伍出发。及至下晌午,她才会带着队伍,带着小伙伴一起回宫。 荣晟帝都担心闺女累着,“歇两天无妨,你要喜欢,明春还来。” “父皇,那可说好了,明年春天还来。”荣烺说,“我一点儿都不累,越打猎越精神。” 闺女的确精力充沛。 用膳的模样都透着那么股子朝气蓬勃。 荣烺每天打猎,胃口格外好,把碗递给林司仪,“林妈妈,再给我添半碗。” 荣烺问兄长,“皇兄,怎么都不见你去打猎了?” “这也玩儿好几天了,我上午得读书。”荣绵道,“史师傅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做些功课?” “秋狝还读什么书啊。”荣烺一幅“打猎还打不过来”的模样。 荣绵说,“秋狝得大半个月,难道就不读书了?” 荣烺点头,“当然了。齐师傅跟我说,人这辈子长的很,该玩就玩,该乐就乐。” 荣绵给齐尚书的高论惊的不轻,他说,“我听丁师傅讲,齐尚书少时读书可用功了。” “是啊。齐师傅说,他命运不济,没投个好胎,不得已只得自己加把劲。”荣烺反过来劝他哥,“皇兄,该玩儿时就玩儿,哪儿就得天天读书。田里干活的农夫,还有个农闲休息的时候哪。” 荣绵给这话逗笑,“咱们又不必如农夫般四时劳作,但也不能懈怠。” 荣烺夹块焖羊肉,摇摇头,感慨,“受累的都是皇兄你这么想的。我就不这么想。” 荣绵笑,“你玩儿就行了。” 有荣烺这么个狩猎狂热人士带着,小伙伴们的骑射技术也是一日千里的进步,如丁姑娘、宗室女这些临阵磨枪的,竟也开始小有斩获。 丁姑娘就射到一只尾羽斑斓的野鸡,侍卫将鸡捡回来时,鸡还没咽气,丁姑娘念声佛,双手握着小弓,忍不住激动,“天哪,竟然射中了!” 荣烺说,“这鸡正可给丁师傅煮汤,野鸡吊汤再鲜不过了。” 丁姑娘喜上眉梢,“尾羽收拾干净,插瓶也好看。” 这是荣烺的规矩,谁猎的归谁,大家拿回去,都是自己的战果。就是如荣文荣杏颜姑娘等家人未能随驾的,荣烺便令人做成腌肉腊味,待回帝都再给她们带回家。 要说鸡兔羊鹿等野味儿,谁都吃过,可这跟自己猎的怎么一样呢。 这也是大家兴致高昂的原因之一啦。 晚上史太傅就夸家里羊肉烧的鲜,史夫人给他布一筷子,“鲜你就多用些,我尝着味儿也好。” 史姑娘眉开眼笑,这是她猎的黄羊,也是她迄今为止猎到的最大猎物了。 史太傅问,“今天又跟公主去打猎了。” “嗯,公主今儿猎了一头狍子一头獐子。” 闻言,史太傅颇觉不妥,让孙女寻空劝一劝公主,“即便取乐,也应适当。古人说,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公主这都多少天不读书了。” “啊?要劝殿下读书啊?”史姑娘顿时觉着饭不香了。 “怎么了,难道看殿下荒于嬉戏,不该劝谏?” “那倒不是。”史姑娘还是第一次在祖父面前直抒胸臆,她有些腼腆,“祖父,我也还没过瘾哪。” 史太傅:…… 就见这个一向文雅端庄的大孙女说,“我也喜欢打猎,祖父你刚不还夸这羊肉鲜么,这是我今天猎到的黄羊。野味儿就是不一样吧,格外鲜嫩适口。” 史太傅莫名惊悚,羊肉都顾不上吃了,“大丫头你不是想做史官的么,史官可是文官。” 史姑娘不好意思的说,“太后娘娘说我像祖母,有飒爽气。” “女孩子家,文文静静的多好。没事绣绣花,读读书,骑马多脏啊,大野地里跑,灰尘一扬一脸。”史太傅于骑射平平,自身兴趣也不大。 “我没事儿。以前公主就说我不像文官家的姑娘,一点儿不娇气。”史姑娘说,“公主说了,她要做个文武双全的人。我是比不上公主的,正因如此,才更得向公主学习。丁姑娘今天也猎到了野鸡。” 史太傅问,“丁相家的孙女?” “嗯。”史姑娘点头。 对于官场前辈,史太傅还是很尊敬的,说一句,“洒脱虽好,丁相偶尔也太洒脱了些。”就像丁相那鼎鼎有名的弟子齐尚书,更是让人一言难尽。 史夫人给丈夫夹些青菜,“我今儿见着丁相家的孙子,斯斯文文的一个孩子,眉眼生得颇肖丁相。” 史太傅不吝称赞,“读书也好,知书识礼的。” 史姑娘说,“丁姑娘性子也极好。” 史夫人也说,“是个端庄孩子。” 史太傅接着说,“就是打打杀杀的不好,女孩子家,还是要以端庄贞静为佳。” 史夫人给他布一筷子青菜,“明儿太后还说要去狩猎。” 史太傅不好说太后娘娘的不是,他也不敢管太后娘娘,先管自家孩子。 “太后出身武勋豪门,祖上就是打仗的,好武功不足为奇。咱家可是正统,满腹诗书才是咱家的气派。”所以,甭看史太傅颇有些古板腔,史太傅不反对女子读书。家里从史夫人到史姑娘姐妹,都是自幼启蒙,正经读书的。当然,人家对外总称,没读过什么书,约摸认识几个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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