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的雪和北地的不同。 漠北一入了冬便不敢再出门,狂风起雪和沙齐舞让人看不清眼前。哪来这样的雅致! 因披着缂丝狐裘大氅还玩闹一路也不觉的冷, 二人见前方有一处小亭子。 飞檐翘角被皑皑白雪覆盖,独独伸出在园子中央抬手便可触及那鲜妍的腊梅。 “嫂嫂, 不若我们去那亭子里头休憩会儿。煮些酒喝看看这落雪?”段皎提议道,丝毫不知这已一步步走入提前布好的圈套。 桑桑走的脚有些累了,自是应了好。 墨画扶着人走上台阶, 里头一丫鬟扫落飘进亭子里头的雪见着来人衣着华贵忙放下物甚低头行礼道:“奴婢见过二位小姐。” 段泠摆了摆手让人起来也没解释桑桑的身份。 嫂嫂本就生的貌美, 比自己也大不上几岁,真是便宜大哥了。 那丫鬟见人要坐下,连忙从亭子里头一箱箧内取出软垫垫在石凳上。 还搬出火盆,将炭火生了起来。 一举一动倒是贴心, 段泠问道:“你是哪院里的丫鬟,这些事都是你自己想的?” 那丫鬟闻言用火钳夹银丝炭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来回了话:“回小姐的话,奴婢是正院里的人。这些活都是郡主事先吩咐的,奴婢依着吩咐行事。” 思及了什么她补充道:“为了让贵客们赏玩的开心,郡主特地吩咐每处休憩的地儿都要有人当值,备下炭火酒水茶水茶点一应物品。” 酒水茶水。 走了一路了难免口干舌燥,段泠心头微动, 桑桑亦想用些水。 那丫鬟拨好了炭, 让火燃的更旺些。 “嫂嫂, 这雪天不若就少用些果酒, 那些茶在府内都喝够了如何?” 桑桑就喝过三回酒, 一回是成婚那日的女儿红什么味也没尝出只觉辣的嗓子难受, 第二回 是段殊买的那石榴酒, 第三回就是宴席上喝的一小盅梅子酒。 果酒不醉人,少喝些应该也无事的。 “那便遂了泠姐儿的意,不过不可用太多。”桑桑让那丫鬟去取酒水来。 那丫鬟闻言从放置酒盏茶具的地方取了两个百花盏上来。 扯掉了石桌上头的棋盘,替二人摆上酒盏。 百花盏暗蓝色的釉面,花纹如盛开的花朵栩栩如生,就这样一只盏想必拿着钱也不一定买的着。 桑桑心头暗自震惊衡阳王府不愧是一等王府,财大气粗底蕴深厚。 小丫鬟拿了一碧绿青瓷的酒坛将酒水倒入盏中,剔透的酒水在盏中晕开,那花纹如同活物般沾上点点水珠慢慢盛开,美的不像凡间物。 “这是什么酒?”桑桑拿起百花盏细嗅那酒香,未闻出来问道。 “这是落梅白露,取林间梅花酿酒的。”小丫鬟低下头去恭恭敬敬答道,眼里头的一闪而过的暗流没人瞧见。 见桑桑拿着就想浅酌一口,她连忙停下手头动作说道:“小姐有所不知,这落梅白露须在盏中待上一会儿,让雪从天上落下,从梅花花瓣滑落这酒味儿才醇香。落梅白露就取自这意思。” 竟有此等说法,桑桑晃了晃百花盏内的琼浆玉液,仿若真的感觉酒香更醇厚甘甜了些。 这些文人墨客的玩法也真是有趣的很。 一坛子酒就开了倒上这么一些那丫鬟又阖上封,另开了一坛替段泠斟酒。 雪天有雪飘进了亭子里头,燃着的炭火又旺盛将积着的雪微微化开,外头又冷不一会儿就成了剔透的冰。 变故只发生在一刹那。 “啊”一声尖叫传来,那丫鬟脚底打了滑,将一坛子酒全洒在段泠衣裳上。 吓的她跪于地砰砰磕着头,桑桑上前查看那被泼的地方。 半坛子酒全落在上头了,衣裙腰腹那块湿透了大半。 天又冷,湿掉的衣裳若不及时处理人怕是要着了风寒。 “这可如何是好?”桑桑指尖摸着那冰冷冷的衣裳,段泠反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嫂嫂不要担心了,玉盏出门前为我多带了一套衣裳,让她去拿就是。” 听着那磕头声,段泠摆了手让她起来:“不怪你,这地上湿滑。” 倒酒那丫鬟赶忙起来,没顾得上抹额前的淤青将功补过道:“小姐,正院边上有几处空着的厢房,拿取衣裳需要时间,若冻坏了贵客奴婢就是死也难辞其咎。奴婢可为小姐带路,去那里等候丫鬟取来新的衣裙。” 此处正处园子中央,若往来有人见到是失礼。 何况,天这样冷,衣裳湿透沾在身上也不舒服。 段泠不以为意想陪着桑桑在这等却听见人说:“泠姐儿,那丫鬟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若你就先去厢房里头。” 但这种桥段总觉的像有意为之,堂堂王府自然不敢在酒水里下药,那泠儿姐。 但愿是自己多想。 “墨画,你跟着泠姐儿去。”墨画在一旁听见这话面上一顿:“那主子您呢?” 泠姐儿虽说喜爱舞刀弄枪但也只是个女儿家,“我就在这园子里头,人来人往的不会有什么事。你就随她去。” “是。”墨画接了吩咐就和段泠随着那丫鬟往正院里头那厢房去了。 周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桑桑两手往那汤婆子捂了捂,桌上那酒水虽香甜但心里头存了心思也就不想再去喝了。 往那沙漏看了几眼,还记得夫君说二刻钟未回便来寻自己。 她翘了翘脚尖,上头绒花轻轻晃动。 等泠姐儿回来往回走说不定还能遇上夫君,他穿着玄色大氅暖和的很,自己可以被裹在里头,还要让他摘最高那枝头上最密的梅花。 桑桑唇边漾开一抹笑,如明珠生晕。 忽然,她看着周围的白色不清晰起来,头渐渐昏昏沉沉。亭子外头的雪还有树枝隐有了重影,天旋地转。 桑桑惊觉不对,一手撑着廊柱就要往外头去。 是刚刚那盏酒,她心头大骇,拖着酸软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头踉跄着前行。 一旁早就候着的人伺机而动,桑桑眼前一黑不知发生了什么。 四周似乎皆是黑漆漆,但她记得她要出去。 雪白大氅下头的小脸绯红一片,美人盈润的樱唇在无声呢喃。 一股恶臭扑面袭来,屋内的帷帘倏的一下被人拉开,久不用的室内无数灰尘在光线下起舞。 桑桑看清了眼前人,满脸横肉的脸上一口大黄牙散发着恶臭,眯缝的眼内浓浓的觊觎毫不掩饰。 他油腻的手指抚上桑桑面颊,“美人,你在说些什么呢?出去还想出哪里去?” 令人作呕的气息传来,桑桑尖叫着躲开,声音无力但却仍有一股气势在:“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有何好在意?”外头传来一道女声,听着熟悉的很。 那低矮肥胖的汉子见了人竟安安分分在一旁不动了,口中嚷嚷道:“哎,我可是依着你的吩咐要办事了。” 来者那描的细长的丹凤眸眯起扫了他一眼,那汉子后背一凛,“蠢货!我要办事由的你指手画脚。” 淑环,这声音是淑环。 桑桑厉声骂道:“淑环,你这是犯法。私自下药谋划官家女眷违反天启律法,你可知道?!” 淑环戴着精致护甲的手指屈起,在桑桑白嫩的面颊边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红印,面上满不在意道:“不然,你以为是谁让我来的?管着本朝司法公正的地方除了大理寺难不成还是三司?” 她轻蔑不屑地笑着。 大理寺卿就是段殊,桑桑睁大了眸子里头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胡说。你是爱而不得失心疯!!”桑桑用劲全身力气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下。 淑环吃痛一脚踢向桑桑腿间,“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把这贱人拉开!!” 那粗鄙男子闻言跑过来一把扯住桑桑肩头。 淑环一手揉着手腕居高临下道:“管你信是不信。段殊的母亲逝去前就最喜元家的表小姐,早有结为姻亲的想法,所以元幼薇双亲没了殊哥哥就连夜接了人入京。至于你,没权又没势的,碍于早年那桩糊涂亲事,显国公府怎么也不能做这等毁约之人。” “只有你与人苟且德行有失才好让出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不然你成亲也半年有余怎的一直无子嗣?这次赏梅他怎没有陪着你来?” 淑环见人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唇边勾起得逞的笑。 在人最怀疑什么的时候说些那人的不好,假的也会成真。 . 段泠换好了衣裳快步往前走,那丫鬟不一会儿就落的远远的了。她走近那凉亭正想大声喊人却发现没了人,只余那倒了的百花盏,酒液洒了满座位。 炭火兀自噗嗤作响。 嫂嫂一个人能往哪儿走去,还有这酒水,她看见雪地里头那凌乱的脚步在石板路上断了痕迹。 跑的气喘吁吁的墨画追了上来见主子不见了慌了神:“三小姐,三小姐,我家主子呢?”她像是有所感,刚刚还跟在她身后的那丫鬟已经不见了人影。 墨画心头没由来一慌,世子,她要去找世子。 段泠握着石桌边的手狠狠用力,一手拉住墨画语气快速说道:“你现在就去找大哥说桑桑被人带走了,我去找清荣郡主,届时稳住局面。” “记得,要快!” 墨画记性好,从来时的路小跑过去,面上尽量稳着不让他人瞧出异样。 她许是知道是谁害的主子,对主子有成见的也就那几个人。 好在这路偏僻,一路上不见几个人影,墨画攥紧手里的帕子一路行的飞快。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千钧一发 “不管你说些什么, 我是不会信的。淑环,你最好是现在放我出去!”身体里传来异样,眼前越来越看不清了。 桑桑握紧手掌心, 手心皮肤的刺痛让头脑获得短暂的清明。 她一手费力撑着地面抬起头来,眼前人一袭大红的衣裙让人眼前发昏。 桑桑摇了摇头, 眼底透出愤恨的光。 淑环见人跌倒在地,面色潮红知道那药效是上来了。 她轻蔑地笑了笑,不急不缓蹲下身子, 手中挂着一块玉腰牌晃了晃, :“这玉,你可识得??” 羊脂玉水头极好,窗棂外头漏进来的光在上头反射,晃花了桑桑的眼。 “若下次再有事, 直接拿了这腰牌,见牌如见人。” “可令府上亲兵。”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如潮水般涌来,桑桑心口微缩。 淑环见了她这样,心头嫉恨更甚,想毁掉她的心思越来越浓烈。殊哥哥竟真把这腰牌给过这贱人,看着后面急不可耐的武大,淑环笑的愈加放肆。 好在, 要不了多久, 她就会身败名裂!成为盛京耻笑的对象!! 堂堂显国公世子夫人耐不住寂寞喝了点酒就与陌生男子行那龌龊肮脏之事, 被人捉/奸在床还粘着人不肯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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